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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往山东老家派人不过是小事儿,韩宓又对此事胸有成竹,庄岩亦差了人手去给栓柱帮忙,接下来的日子里,她便没再为此悬心。
要知道她二舅舅马上就要到了,她早些日子就叫人为二舅舅一家寻宅子,却至今还没有着落,她又答应了李知府太太,过几日便要去李府做客,她忙着呢!
因此上接下来的几日里,她便又多差了几人,继续为她二舅舅寻宅子之余,再将隔壁她姨母的陪嫁小院收拾一番。
这样哪怕那宅子暂时寻不到,她两位表哥既已是搬回老宅静心读书,二舅舅一家也能暂时在隔壁落脚。
韩宓她娘也不止一次唠叨过,说是她大舅舅既然暂时不回京城,就叫二舅舅一家住回老宅也罢,这样教导起何昊与何晟两人来也便宜。
可就算两位舅舅还没分家,那处老宅可位于北城,难道要叫二舅舅每日上朝都坐一个时辰的马车?
韩宓便笑着跟她娘道,莫说让二舅舅一家回老宅住,哪怕大舅舅一家也回来了,也未必真会住在老宅里:“等再过上个二三十年,舅舅们都年老致仕了,那边才是个好去处。”
其实韩宓此时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将孙氏曾经住过的砖塔胡同那处院子买下来,今儿一早她已是派了人去苏家打听了。
若是细论起来,那处院子的男女主人都在盛年时便死了,听起来仿佛不大吉利,否则也不至于叫苏家卖房已是卖了个把月,却还不曾成交。
可那位苏同知既不是死在那院子里的,孙氏更是死在了天津卫,韩宓才不在乎这个呢。
万一等二舅舅一家都到了,听说了这处宅子的经历后便对它不喜,她还可以将它留下做嫁妆呢不是?
谁叫那处院子既已失了主人,苏家便不愿再留着它,甚至还将它当成了臭狗屎,只想远远的丢在一边,要价也便比市价低了三成?
韩宓便已是提前交代了自家家仆,介时不妨再将房价压得更低些,最好再流露几分对这处宅子的忌讳。
那么等她将这处宅子拿到手,且不论由谁来住,对她那位好父亲也是个永远都存在的提醒与威慑呢。
韩宓也就在说服了她娘由着她再找宅子后,就毫不羞涩的将嫁妆一说儿讲了,说是哪怕二舅舅一家用不上,自家将来也用得上。
何氏一听倒也是这个理儿,便笑着答应了,她又哪里知道自家女儿已是打起了砖塔胡同的主意?
这之后不过是三天工夫,韩宓派去与苏家缠磨的人便给她带回话来,苏家老太太已是答应再降一成的房价。
“小的并不曾提起买家就是咱们韩家,还请大姑娘再给小的一个示下,这买家到底要不要提,也好就此再逼着那老太太将卖价降一点?”
芸姑姑的丈夫苗刚亲自请示到韩宓面前来。
说起来官宦之家若要买房置地,开铺子办产业,在大秦已是形成了不成文的规矩,要么便由自家夫人太太挂名,要么便由可靠的家仆挂名,韩家也一样。
如此也省得连累官老爷们的官声,或是被谁抓了痛脚去,譬如就像头些天那纸状子,一旦良乡那个田庄真挂在韩云枫名下,想要分辨清楚就得难上三分也不止。
只因韩宓很清楚,她外祖母当初买下那处庄子也便宜得很……
她就笑着对苗刚摆手道,既是已经又降了一成,苗叔便去与苏家立契吧:“我倒是也想买宅子时少花些银子,可我更怕叫苏家得知买家是韩家,哪怕我们家愿意花上十二成的价格,人家也不卖给我们了。”
苏家老太爷和老太太或许从来不知道她父亲与孙氏的苟且,可那苏驸马苏寅生未必不知道。
那又何必为了多省些银子便叫将要到手的鸭子飞了?
苗刚既是前来请韩宓示下,便也是明白这个道理,只是该请示的时候也得请示,该回禀的就不能藏着掖着。
也就是在苗刚走了之后,前院门房就送进来一份帖子,正是李知府太太一大早命人送来的,邀请韩宓于两天后前往李府做客。
韩宓笑着将帖子收了,再看天色已晚,想着左右明日一早她还有课,等到了温靖侯府再问宋千红是否也收了帖子不迟,便径直去了厨房。
谁知等她从厨房出来后,又进了她娘的正院,就瞧见西次间的炕桌上也放着一份请帖,正与她收到的帖子一模一样。
她就不由得冷了脸,心头也不免暗道那位李太太不是个懂事的。
她父亲可是李知府的下属,那顺天府衙门里的官老爷官太太们哪个不知哪个不晓,她娘有了身孕?
更别论宋千红当初也替她找了借口,说是正因为她娘有了身孕,韩家如今是她当家,便不知道她是否有空应酬呢!
那李太太又为何明知道这个,还要给她娘也送一份请柬来?
这是生怕她娘不知道她父亲曾经成了被告,便不想叫她娘好好养胎,更不想叫她父母和美不成?
何氏虽是不清楚过去几日发生过什么,却是一眼便看出了女儿的不高兴,也知道她的不高兴便是因着这份帖子而起,就笑着打开那帖子给女儿瞧。
“人家李太太可不是个不懂事的,你可别冤枉了人家。”何氏指着上头的字对韩宓道。
“你来瞧瞧,李太太这可不是邀请帖子,这只是个问候。”
韩宓这才知道,虽然她娘这份帖子与她那一份看似一模一样,里面的内容却真的不是邀请,李太太不但询问了她娘身体可好,又对无法邀请她娘也去赴宴道了歉。
她这才有些不好意思的笑起来,说道是她错怪了李太太。
“我就说么,这位知府太太明明是才与千红姐姐攀了亲,还口口声称这个宴席只是邀请我们这些女孩儿家,好叫我们去李府与李家姑娘们认识认识,为何还出尔反尔又请了您。”
话语间也将李太太的邀请说明了缘故,令何氏再没有一点点怀疑,譬如怀疑那李太太怎么突然就与自家有了走动之意。
自家老爷是新升任了同知不假,论说与李知府家也该走动得更近起来。
可在老爷升职后,便已在外头酒楼宴请了同僚与上司,又将家中太太有了身孕、不便应酬的话讲了不是么?
何氏便笑着点头一脸明了:“虽说过去咱们老爷的同僚太太们也不少摆宴席,邀请各家太太姑娘前去做客,这位李知府却是两年前才回来的,除开才上任时请了一回客,我们家与他们家再没什么走动。”
“我方才还纳闷李太太怎么突然便送了帖子来,原来李知府还是岱哥儿的族舅啊。”
亏她还以为那位李逢春李大人只是正常调动,并不是背后有什么大靠山,这才在两年前回京在顺天府任了知府,应酬走动间也便不那么高调。
敢情人家这是先用两年站稳了脚,这才缓缓四处攀亲戚识故交,两口子都是谨慎人呢。
……这时的何氏又哪里知道,李逢春是个谨慎人不假,却也不是没有野心的。
否则他也不会在收了状告韩云枫的状纸后,便意欲将这个把柄拿在自己手里,更不惜摆出只要对方不服、他便要亲自审理的架势来,想要以此叫韩云枫从此对他俯首帖耳。
也正是因为如此,那份状纸在顺天府便只有两位知情人,一位是韩云枫自己,另一位便是李逢春,除此外再无走漏,等庄岩派了人去平息此事,也便分外顺利。
想必那秦阁老的人本来也是知晓李逢春的为人,这才主动将这状纸径直送到了他的案前,而不是大张旗鼓叫人来告状。
殊不知也正是这一手儿,便给了李逢春回旋余地,更给了韩云枫绝地逢生之机。
韩宓便在庄岩替她了解到这一切□□后,胸有成竹的在约定之日赶赴李府赴宴去了;那所谓的试探也更没藏着掖着,寻空便悄悄对李太太讲了。
李太太却是万万没想到,韩宓竟是如此的长驱直入,当下就是难免一惊。
她与自家老爷是商议过了不假,因着秦阁老的人不甚可靠,自家老爷并不真想将韩云枫如何。
如果明知秦阁老只是借刀杀人,自家却偏要做这把刀,难免授人以柄不说,又极可能遭遇卸磨杀驴之事,怎么论都不如温靖侯府这个主动送上门来的靠山更长远。
再说韩云枫当时便已与自家老爷不卑不亢的提起,说他既是顺天府的官员,自家老爷也该避嫌。
要知道这大秦朝就没有直属上司审问下属的先例,若自家老爷也认为他韩云枫犯了罪状,便该将状纸移交给都察院才是正理儿。
因此上那状纸哪里是那么好接的,又哪里真好查办?恐怕老爷还未动,手便已被别人抓住了!
可韩家大姑娘却是如此的开门见山,张口便道自家老爷既是已将那状纸压下了,如今便可以尽管张口提条件了,这、这哪里是文官女眷打交道的路数呢?
只是李太太既然能叫李知府都对她服服帖帖,且不说她娘家也有些本事,李知府这些年的高升多半都靠着她娘家父亲,她自己也是颇有些谋略的。
她便迅速想到韩宓身后的温靖侯府,这样的人家又怎么会是文官家中的做派。
这位韩大姑娘倒是出身于小小文官之家不假,又因为年幼还没嫁进温靖侯府,可也架不住这孩子自幼便在温靖侯府附学不是么?
李太太也便迅速掩饰住了些许惊讶,笑问韩宓何出此言:“难不成我若说出了我们老爷的企图,韩大姑娘便做得了主,或是当下便能做出保证来?”
韩宓闻言也笑了,一边笑着却一边摇头:“做主或是保证肯定不能够的,谁叫我对您与李大人还不够了解。”
“可我既与您做到了明人不说暗话,李太太便该知道,我这一次来赴宴本也不是真为了赴宴,而是前来试探您与李大人诚意的。”
“如果连我都看不到您和李大人的一点点诚意,您觉得您今后还有与温靖侯府更深一步走动的机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