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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来往于县城与乡下的小巴车正摇摇晃晃地行驶于蜿蜒曲折的乡道上,林琴坐在最后一排,随着车身上下起伏。
虽然不施粉黛、素面朝天,但青春靓丽的林琴在一群大爷大妈中还是显得极为显眼,车上的闲汉懒人时不时就盯着她看,但后者似乎毫无察觉,只是黛眉微蹙地看着窗外熟悉的乡景。
窗外是再熟悉不过的景色,林琴曾无数次坐着这班车往返于学校与家之间。回到阔别已久的家乡,这种久违的亲切感让林琴心情稍稍愉悦了几分,但心底仍压着一块沉甸甸的巨石。
泥石流发生后通讯一度中断,待情况稳定下来后因为家里人都好好的,怕影响她也就没跟她说,林琴还是过了几天才由新闻得知家乡发生泥石流。
发生这么大的事,虽说家人都安然无恙,但林琴放心不下,所以才有了此行。
天灾之下家人毫发无损,这自然是让人高兴的好事,但林琴从电话中得知家里的房子被冲垮了,虽然只是几间不值钱的砖瓦房,但这也是父亲和爷爷一生基业所在,这种打击对于本不富裕甚至称得上是贫穷的林家来说无疑是巨大无比的。
虽说爷爷是村委书记,父亲是村长,但林琴家与村里别家没什么两样,都是一贫如洗,这倒与一般人眼里的村官形象有所不同。
事实上老林村虽然是贫困村,但是只要有心,钱就像海绵里的水,挤一挤还是不少的。但爷爷从来没有这样做过,一次也没有过。正是如此,大伙才一致推选父亲为村长而丝毫不担心林家父子联手起来作威作福。
这样的村官却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常常要牺牲大量农忙时间在工作上,有什么集体出资的项目总得带头做示范,村里的孤寡老人、五保户等等也要经常上门照料,甚至捐钱捐物。
长此以往下去,林琴家一贫如洗,家境在老林村也只能算得上中下,在林琴的记忆中只有在逢年过节时才能吃上一顿肉,一年到头也穿不上一套新衣服。
林琴一直很不理解爷爷和父亲。
但三年前家里收到录取通知书后,全家人高兴之余又因为学费和生活费而愁眉苦脸,村里人听说之后自发上门送钱,一个个扔下钱就走,也不说什么时候还,甚至村里年纪最大的那位孤寡老人也拄着拐杖,颤巍巍地送来一个红布包,而这红布包里是老人留着给自己买棺材的老本...
“唉。”收回思绪,念及善良淳朴的乡亲,林琴叹了口气,这次受灾的不仅她一家,也不知道村民们之后该怎么走。
这次泥石流对她影响倒不大,这几年的学费都是申请的助学贷款,平日里自己做兼职也能挣够生活费。
正想着,前面几个大爷大妈的闲聊引起她的注意。
“诶,我听说老林村前两天来了个做慈善的大老板,人家花了十几万从城里买了好多东西,拉了一个车队送到老林村去了。”一个大妈以惊异的口吻说道。
林琴眼神动了一下,这个消息让她心中一暖,世道艰难,但温暖与光明无处不在,乡亲送来的钱、无息助学贷款、做慈善的大老板,皆是如此。
“我咋听说是几十万呢。”
“明明是几百万!我听别人说人家是调飞机空投的!”
金额越传越离谱,到最后甚至出现了飞机,林琴听着也是暗自发笑。
这个话题在车上迅速引起议论热潮,这种事对于大伙来说也是个新鲜事。
“得了吧,还真以为天上掉馅饼呢!”班车前部的一个人忽然高声说了一句,声音盖过议论声,众人为之一静。
林琴看过去,是个有几分面熟的中年人,她记得似乎是村里某个人的远房亲戚。
车里有认识他的人。
“王大头,你这话啥意思,啥叫天上掉馅饼啊?”
中年人脸一黑,冲着问话的人嚷嚷道:“我叫王大斗!”
“好好好,王大斗,王大斗。”问话的人安抚道,“你说说你那话啥意思。”
王大斗哼了一声,说:“这个老板的东西可不是白拿的,人家要把老林村所有的山林全承包下来。”
与车里众人一样,林琴一愣,承包?以前就没见人来承包山地,怎么发生泥石流之后反倒还有人来承包?
问话的人继续问:“不能吧,老林村那地方才发生泥石流,怎么会有人承包那里的山头,你从哪来的消息?”
见有人质疑,王大斗急了,信誓旦旦道:“我三大姑的二姨的孙子就是老林村的,这事是我听他亲口说的!”
“老林村总共有6000多亩山地,定的100块一亩每年,我听我亲戚说那个大老板要先交十年的钱。”
“十年的钱?”问话人稍一迟疑,“那是多少?”
林琴心中下意识一盘算,一个惊人的数字很快浮现在脑海,这个数字让她瞠目结舌,不敢置信。
“六百万!”一个算的快的人得出答案,高声叫了出来。
车内众人脸色为之一变,如果说之前的议论只是有趣的谈资,这个消息却让他们升起几分别样的心思。
在他们看来,就算老林村得到了价值十几万的东西,在遭受泥石流的前提下也只能算是一点小小的补偿,算不得什么。
但六百万一出,性质完全不同。六百万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个一辈子都达不到的数字,这么一大笔钱砸在老林村人头上,就像住在隔壁的穷邻居中了大奖,一夜暴富。极度的不平衡心理和嫉妒油然而生。
车内一片哗然,众人七嘴八舌地交谈着,眼里闪着嫉妒、羡慕等不一的光芒。
王大斗也是其中之一,甚至更甚之,他愤愤地啐了一口唾沫,信誓旦旦道:“别以为这是啥好事,我问过了,那个老板说是要建果园。大伙都知道老林村那山头光秃秃的,而且才垮了山,鸟都不拉屎,更不要谈什么果园了。照我看那老板绝对不怀好意,老林村迟早要倒大霉!”
大伙一想也是这么个理,不说老林村能不能种果树,哪有人在发生山体垮塌之后还要承包山头的,事出反常必有妖,这里面绝对有幺蛾子。
不过老林村一穷二白的,图钱不可能,众人集思广益,想来想去老林村似乎也只剩下百来口人值得图谋。
“以前电视上不是说那些什么黑砖窑的老板抓人去干活吗,天天饭也吃不饱,做不完活还要挨打,老林村这个老板该不会就是这种人吧?”
“难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男的抓去干活,女的抓去卖给人家当老婆!”王大斗哈哈道。
“那老的呢?”
“老的?”王大斗斜了那人一眼,“老家伙拖去卖肾卖心!”
“嘶!”车里响起低低一片惊呼和倒吸凉气声。
听着众人一个更比一个恐怖的猜测,坐在后面的林琴心慌不已,再也坐不住了,恰好到了该下车的地方,便站起身招呼司机停车。
在这下车,除了去老林村别无他地,一车人闭口不言,意味莫名地盯着林琴下车。
林琴低着头下了车,赶紧向前走了几步,随着客车的驶离和那些眼神的远离,林琴如芒在背的难受感才好了一些。
深吸一口气,林琴眼神坚定,紧了紧背包的肩带,大步向家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