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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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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已暗,楼道里的灯也坏了很久,只有外面的一盏路灯勉强透光进来。

    蔓子困难地用钥匙开着这扇小小的信箱门,她很少会来这里取件,基本上也都是一些没有意义的回执信。

    钥匙是她回楼上翻找出来的,锁孔有些生锈,她担心开不了,插.进去后就一直不停地扭转着,手指上已经沾满了浓浓的铁锈味。

    “大概是半个多月前的事情了,那天我刚好在门口,看见一个陌生男的站在这里,好像往你们家的信箱里面塞了什么东西。”

    蔓子问她:“您看清对方长什么样了吗?”

    张阿姨在后面回忆起来,“没看清,我记得问他来着,问他是干什么的,看着也不像是送信的,但是他没说话,站了一会就走了。”

    蔓子咬一咬牙,手上使了劲,锁孔终于被屈服,小铁门吧嗒一声有了松动。

    她的心跳开始加快,将稍有卡住的门一把拉开,里面黑漆漆地看不清分毫。

    蔓子伸手进去摸了一通,什么信也没有。

    她自言自语:“没东西。”

    “怎么会没有呢?再看看吧。”

    蔓子蹙眉,想起用手机的光线借光,将角角落落照了个遍,里面确实空空如也。

    一圈下来,她的视线却突然停住。

    有一个硬物似乎卡在信箱边沿的缝隙里,由于色泽相近,以至于肉眼还没能快速区分。

    那是一把钥匙。

    蔓子将它抽出来,紧紧攥在手心里,再仔细检查了一遍,确信里面没有东西了,才沉着心情走上楼。

    进门后,她将钥匙放在桌上,进厨房随意做了顿晚饭,才出来观察它,样式似乎是进户门的配备。

    是谁放的?什么用意?

    她当然想不出来,也不想费尽心思去猜测。

    以为回了家会稍有平静,没想到这么快就有无限的悬念冒出来。

    半个多月前塞的钥匙,那时候她还住在医院,莫名的第一时间想到那个陌生的号码。

    会是号码的主人吗?

    那个何毅究竟是什么人。

    她越想越烦躁,又不敢忽视这枚突如其来的钥匙,索性将它扔到抽屉里,眼不见为净。

    *

    陆慧打来电话的时候,是早上八点。

    蔓子还在睡眠中,早晨的秋意甚凉,她裹着被子赖了会床。

    本以为是闹铃,响了很久她拿过手机,睡意才醒了一半。

    “你在哪儿?”陆慧开门见山。

    蔓子想,我在哪儿你又不会马上飞过来见我。

    “在家。”她实话实说。

    “在家做什么,今天没课?”陆慧语气不太好,“你刘阿姨今天去培训中心找你,想问问你们那儿的课程,可他们说你一个月没去教课了?”

    “嗯,我有其他事情耽误了。”她信口胡说。

    陆慧先前似乎忍着,此刻提高嗓门道:“你现在都学会扯谎了?培训中心的人说你出车祸住院了!你怎么不跟我说?”

    蔓子原本还吊着的一颗心,在陆慧得知真相后,也跟着放下来。

    培训中心的人只知道自己车祸的事情,并不了解其他的情况,所以她没有太担心。

    “就脚上有点骨折,现在好的差不多,我已经出院回家了。”

    陆慧有些不相信:“这就是你一直以来不想视频的理由?你是不是还有什么瞒着我?”

    蔓子支起身靠着床,揉着额头:“瞒什么?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

    “既然不想让我担心,就应该出国来,一个人在那儿谁照顾得到你。”

    蔓子轻笑:“那为什么你不愿意回国呢?”

    陆慧不说话了。

    蔓子不想讨论这个,便扯到其他事情上面,“您最近在忙什么?”

    “乐团刚忙完一阵,我现在在东京。”陆慧在那边顿了顿,像是临时做了决定,“明天我回上海吧。”

    蔓子有些出乎意料,问:“你一个人?”

    陆慧知道她在顾虑什么,说:“你跟泽野又不亲近。”

    蔓子无所谓道:“你要来就来吧,反正我没事情。”

    陆慧在那边开始着手订机票。

    蔓子不知道她这回来能待上几天,但肯定不会超过三天。

    挂掉电话,她将手机放到一边,看着房间发呆,过了会才后知后觉地拿回手机。

    上面有一条陌生短信。

    她点开来看。

    “信箱里面有一把钥匙,拿了以后就搬去下面的地址……”

    结尾附上的地址,在南京东路上。

    她不停地眨着眼睛看来信号码,脑袋瞬间紧绷起来,是那个监视她的人。

    蔓子冷静不了,直接回过去问:“你是谁?”

    昨晚那把钥匙让她一晚上没睡好觉,此刻心又提了起来。

    对方回的很快。

    “你不用管我是谁,拿到钥匙就搬家,你现在住的地方已经不安全了。在新的地方住下来,他会回来找你。”

    “他又是谁?”

    她再发过去,那个人不再回复了。

    蔓子隐约猜到一点,这个叫何毅的人在医院买通隔壁床监视她,现在又莫名其妙发来这个,应该跟他身后的人有关。

    而那个人是谁,她也不用再猜了。

    听他的口气,自己现在的处境还不知道被谁掌控着,甚至有更多未知的变数。但就算这样,她也不会轻易听信他的话。

    不过话虽这么说,该小心的还是要注意。

    蔓子开始变得疑神疑鬼,出门的时候都戴一顶鸭舌帽,她不知道下一刻会不会有奇怪的人出现,将自己蒙住往车上拖。

    那天晚上的险境,她不想再经历,她万分庆幸因为车祸而阻止了那一切的发生。

    何毅的话让她有了警惕,更下定了要马上离开的决心。

    下午的时候,她趁着天气好出了门。

    原本想坐出租车的想法被临时改变,她选择搭地铁出行。

    人多的时候,相对来说会有安全感。

    地铁上人潮拥挤,她站在一个小角落,看着车厢内的人,感觉自己在医院的一个月已经与外界渐渐脱轨。

    这段时间,她快没有了当初为学生上课时候的热情。

    地铁到站,蔓子跟着人流走出来,人群后面有人挤了挤,站她身后的人便往前倾,她没有将自己平衡住,手上也抓不到什么,左脚有些凌空偏移,一个不稳重心往下跌。她双手及时撑住地面,脸上有些汗水,闷闷的喘气。

    蔓子觉得右脚踝似乎扭到了神经,有些微疼痛蔓延开来。

    她直起身,右脚一颠一颠走向公共椅,坐上去休息。

    仰观地铁出口这段路,还要走上两分钟,地面上也得穿过一个路口,才能到达她教课的地方。

    她想亲自去解释一下辞职的理由,并表达歉意。

    或许明天跟陆慧见面,自己就可以给她一个满意的答复。

    休息的五分钟时间,她弯下腰一直揉着脚,待减轻了不适,便打算起身继续走。

    穿鞋子的时候,远处走过来一人,她没做留意,等抬头才发现那人已经站在自己面前。

    “江源。”蔓子怔怔地看着他。

    江源刚从前面这班地铁走下来,一身公务形象,见到她也是一愣。

    他视线往下移动,注意到她的动作,问:“脚怎么了?”

    蔓子站起来,“扭了一下,没什么问题。”

    江源不解:“你怎么出来了?”

    “有点工作上的事情,来解决一下。”

    “工作?”

    蔓子说清楚:“我想要去辞职。”

    “辞职?”江源更不解,“你现在带伤期间,不上课没人会怪你的,没必要辞职。”

    “不是这个原因,我是……”她犹豫了一下,终是说出口,“我想要出国。”

    江源表情很意外:“怎么要出国了?”

    她简单地答:“我妈在国外,她想让我一起过去。”

    江源没说话,脸色有些凝重起来。

    两人并肩往上走,步上扶梯的时候,江源一直侧面瞧她,心中仿佛藏着什么事。

    蔓子感觉到一些,但没问出来。

    走出地铁口,人群稀散。

    江源说他的车就在附近,估计是为了少跑远路而临时停着的。

    蔓子看了眼旁边玻璃上挂着的地铁线路牌,其终端位置正是市内最大的监狱。

    身着律师这样特殊的职业,时常要跑遍各种地方见人生百态。

    蔓子觉得他兴许是为手上的案子忙得焦头烂额,脸上才浮现出一丝疲惫。

    江源跟着她走,在旁边说:“你脚都这样了,我开车带你过去吧。”

    “不用了,就一点点路。”

    “就算是一点点路,你也不能再走了。”江源拉过她胳膊,将她往路里边带。

    蔓子没法,只好跟着上了他的车。

    地方确实不远,只要拐个十字路口,过五十米就到目的地。

    她下车跟他告别,转身看着熟悉的地方,心底酸酸的,有着不舍。

    给她接待的同事看见她,纷纷围了上来,一个劲地问她的伤势,蔓子轻描淡写地解释了一遍,然后进办公室正式向上级提出离职。

    一路过来很顺利,她简单收拾了自己的桌子,拿走了个人物品,接着缓缓走下楼。

    走出大门,一辆眼熟的车子停在原先的位置上。

    蔓子看见车上的人一动不动,好像还是刚离开那会儿的样子。远远看去,跟记忆中街边的那副景象渐渐重合。

    她走过去,敲敲车门,说:“你还在啊。”

    江源错愕地转头,发现是她,收拾起游离的思绪,点点头:“嗯,接下来没事,看你走路困难,顺便等等你,这么快出来了?”

    “没什么重要事情,就是来这儿打个招呼。”

    江源指指副驾驶,“完事就上车吧,顺风车可不是常有的。”

    蔓子刹那间想到什么,对他说:“你都不知道我要去哪里,怎么知道是顺风车。”

    江源说:“对于想要顺风的人来说,什么时间都是顺便。而且现在,你这样的情况,除了回家还能去哪里。”

    蔓子也不僵持,从另一边上车,慢慢系上安全带。

    江源发车,蔓子突然叹道:“这也是最后一次顺风车了。”

    江源听到这话皱着眉头,问她:“真的打算要走?”

    蔓子看着窗外,城市街道的风景一帧帧略过,如果离别的季节是秋天,也是一副容易让人怀念的美景。

    “没办法,很多麻烦摆在这里,不走不行。”

    “有什么麻烦可以跟朋友说,比如我。”

    蔓子侧过头看他,径自摇头:“现实太残酷,只能退一步。”

    江源问:“有人找你麻烦?”

    “一些莫名其妙的人。”

    “在那些事情上,你没有做错什么,用不着逃避。”江源叹气,语气强硬,“你应该学会反击。”

    “反击?”蔓子嘲弄道,“我没这么大的本事,连法律都束缚不了他们,我还能靠什么。”

    她显然是对那些无法昭然若揭的判别失去信心,虽然没有亲眼见过周屿正,但她相信他目前已经脱离禁锢,说不定没多久就会铩羽而归。

    这对她来说是失败的,毕竟那是她走的毫无退路的一步棋。如今她没将他和他身边的棋子包围,反而殃及自己和身边的人,她只能知难而退。

    “你可以不相信法律,毕竟运用法律的不止一个人,但你可以相信我。”江源坚定地说道。

    蔓子听闻转过头,那瞬间仿佛看到了笃定的目光。

    她低下头,尚不清楚江源在想什么,但下一刻却被他递过来的一份文件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