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蔓子接过手机,费劲地靠了起来,借着微弱的光线,翻看手机里的一条条短信。
才一天时间,就已经向同一个号码发出八条信息。
里面包含她说过的一些话,吃过的食物,来探病的人,以及常做的一些事。
发出去的号码她不认识,并且目前还没有回信。
她又翻到相册,那里有几张她的侧面照,有一张几乎逼近她的正面,而自己却浑然未知。
她抬起头盯着面前的人,“你拍我做什么?这也是他们的要求?”
“是。姑娘,是不是你惹了什么人?不过,他们让我这样做也不像是要害你。”
她已然有些生气,“你什么都不知道,为了钱就这样出卖别人,你觉得妥当吗?”
露露妈妈自知犯了错,低头为难:“那,那怎么办?”
蔓子看着那串号码,心绪难宁。
过了一会儿,她将手机放到床头边沿,说:“你可以继续向那些人汇报,但是必须给我看里面的信息,以及他们发来的内容。”
露露妈妈有些难以置信,一下不知道怎么说,“这个,你不介意了?”
蔓子重新盯着她,“还有,那些照片全部删掉,不准发出去。”
对方唯诺:“哦,好的,我不会发出去的。”
蔓子重新入睡,这回依旧不怎么安稳。
第二天,她睁眼就想起这件事,心情不好,看着露露妈妈的眼神也有了防备之心。
吃早饭的时候,对方拿了个剥好的水煮蛋过来。
蔓子看了眼,没有去接。
露露喊她:“姐姐,你吃呀!”
她终是接了过来,一口一口咬着。
露露妈妈在她床边坐了下来,许是对昨晚的事情感到抱歉,脸上流露着愧色。
她边叹气边避过女儿的视线轻声说:“我们家里条件不太好,这次露露脚伤,也没有什么保险,虽然对你们来说花的不多,可是也抵上我好几个月的工资,她爷爷奶奶又不能来医院,只能让我暂停工作来照顾,这样一来家里又少了个赚钱的人。昨天我是被钱鬼迷心窍了,希望你不要怪我。”
蔓子咽下整个鸡蛋,只问:“你给我送吃的,也是他们交代的?”
“这是他们额外给我的一笔钱,应该就是这个意思吧。”露露妈妈低头想到什么,“你知道他们是谁?”
蔓子茫然地看着窗外,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露露妈妈咋舌:“那就奇怪了,该不会就是昨天那个人吧?他好像有点神神秘秘的。”
蔓子烦躁起来,猛然感觉会有更多的问题扑面而至。
中午饭点,送排骨汤的小哥又来了。
他熟门熟路地进来,手上拎着两盒,分别放到两张病床的柜子上。
“这回不会错了吧。”他似是很有信心地对蔓子说。
蔓子惊讶地看着这些,显然其中一份是带给露露的,他问送餐的小哥:“那个人他订了多久?”
“至少一个星期吧。”小哥含糊地回道。
“一个星期?”她自言自语,“不腻也要吐了。”
小哥听到她的话,解释道:“不会,以后只有中午才有。”
蔓子将枕头下面那张名片抽了出来,看了好久,又小心翼翼地放回去。
当打开那份香味扑鼻的汤料时,她的味觉被勾了起来,里面放了山药枸杞和肉骨,最简单的搭配,也是她一直以来最喜欢喝的汤。
“味道不错吧,看来你的这个律师是有心了。”
蔓子喝了几口,想到什么,抬起头来。
她问:“你今天发短信啦?”
“还没,我看对方也没回我,我暂时先不发过去吧。”
蔓子点点头,正想着,房间内传来手机进短信的声音。
两个人同时抬头,似在分辨来自于谁。
很快,露露妈妈点开手机,看了一会儿,又看向蔓子。
蔓子看她的表情,问:“上面说什么?”
“就问怎么没有消息了。”
“别理他们。”她气怒地说。
过了会,她又改变主意,“你把手机拿给我。”
露露妈妈恭敬地将手机递上。
蔓子开始编辑回信:她刚刚吃完午饭,还喝了一碗排骨汤,其余时间都在睡觉。
她还想补充点什么,最后还是照着这条发了过去。
没过一分钟,对方也回了过来,“还是昨天那个男人送的?”
蔓子做了深呼吸。
她亲自回:是的。
下午,外面的雨势已经停止,天气有了转晴现象。
姚琳在上班时间抽空打了电话过来,开门见山:“那个号码我找关系问了三个人,除了知道是北京的,号码主人的信息一概不知。”
蔓子咬着嘴唇:“我猜到了,肯定不会轻易就能查到的。”
“还有件事情,我今天在电梯里遇见几个律师所里的人,跟他们打听了一下,确实有江源这个人,而且他在这里工作已经有五年了。”
“我不怀疑他,他跟那些人也没有关系。”
“那你打算怎么办?”姚琳比她更焦急,“那些人太恐怖了,竟然监视你,会不会就是那天追你的人,如果是的话,跟那个人肯定也脱不了关系。”
她突然问:“姚琳,你觉得我做错了吗?”
姚琳以为她在退缩,在电话里坚决道:“没有,你干掉了那个人,只是没有考虑到他背后的势力。不过现在看来,即使你不这样做,以后受迫害的人也还是你。”
蔓子坐在床上摇摇头:“错了,我一开始就错了。”
无法查证对方是什么人,蔓子就这样跟他们耗着,却又整天提心吊胆,以为摔了全身进了医院,就好比晦气日子到了头,没想到依旧阴魂不散地延续着。
又过了两天,正好是国庆节。
天气已经趋于晴朗,风和日丽。
姚琳难得有休息天,还是往医院跑。
她去借了一把轮椅,小心翼翼地扶着蔓子坐上去,推着她去楼下逛一圈,最后在一颗葱郁大树下停留。
姚琳坐在户外椅上,陪她聊天:“整天闷在一个房间里,心情都憋坏了吧。”
蔓子闭上眼睛,静静地呼吸。
“除了外面空气好点,其余都一样。”
“里面有双眼睛,总归不自在啊。”
蔓子睁开眼看她,“那怎么就能肯定外面没有眼睛呢?”
姚琳望了望周围,不由发憷:“这太阴暗了。”
蔓子自嘲道:“是不是我在人前呆久了,想法也变得黑暗多了?”
姚琳试图安慰她:“别想了,蔓子。那个人现在被关押着,就等着他把牢底坐穿吧。”
“可是,我总有不详的预感。”
“什么预感?”
“昨天晚上我做梦,梦见他出来了,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还来医院看我。”
“……”
姚琳低头沉默良久,最后拍拍蔓子的肩膀,说:“不可能,现在是法治社会。就算他周屿正背后有多大的势力,他能简单地拍拍屁股就走人?这太扯了。”
“并不是没有这个可能。”蔓子握住她的手,似乎是想给自己一点安慰,“姚琳,其实我对他一点都不了解。”
姚琳皱起眉头,同时忧虑起来。
“在聊什么呢?”背后传来一个男声。
蔓子和姚琳同时回头,只见江源一身休闲打扮,左手插着裤袋,慢慢踱步过来。
他的脸上挂着从容的笑,这回没戴眼镜。
蔓子用右手遮在额前,想挡住迎面投过来的光线,其实并不那么刺眼,这只是她的习惯性动作,而那个男人在前面站定,身上背后洒满了阳光。
(三)
“江律师今天也休息?”姚琳起身问他。
江源笑笑:“难道我不像是可以休息的人?最近刚结了一个案子,暂时能够轻松一下。”
“那赶巧了,你是来看蔓子的?”
江源点头,表情略微迟钝,似乎想到了什么。
“蔓子。”他念了一遍,然后评论,“挺特别的。”
的确,任何人听见她的名字都会觉得奇怪吧。
蔓子笑了笑,没做解释,朝他点头致意:“江律师。”
江源走近了些,十分仔细地查看她的胳膊肘和腿弯处,其实根本看不出什么。
他用手指了指,说:“我看你平时没少走路吧。”
蔓子不明白他想说什么,但她自己确实在行方便的时候靠好的脚支撑走路,她不想当一个废人。
“还是给你找个护工吧。”他建议,“不然腿伤严重起来可不好。”
蔓子直接婉拒了,她不习惯被陌生人照顾,但是这个理由她没有说出口。
或许是她话里的坚决,江源提了一次也没再说。
蔓子这回碰见他,有件事忍不住说出来:“江律师,你送来的汤很好喝,但是我觉得最好还是别再送了。”
江源问:“怎么了?”
“你不觉得每天喝会腻味吗?”
他仿佛才意识到,摸了摸脸颊笑道:“考虑不周,要不明天给你换个食谱?每天不重样?”
她脸有些红,“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方面你不需要照顾到。”
“你是被我的车撞到的,做这些都是理所当然。”
他的歉意与客气让她挑不出什么毛病来,这会儿倒觉得自己像是欠着别人一样。
出来的够久了,到了护士查房的时间,姚琳推着蔓子往回走。
江源在后边跟上。
姚琳不经意问:“江律师,像你平时都在忙什么案子?”
江源看她一眼,说:“感兴趣么?”
姚琳拉起话题:“有些吧,想当初考大学的时候,就想读个法律相关的,说出去也响亮,可惜后来分数不够,只能报个凑合的了。”
“其实是你们想的太神圣了,说明白点,它不过是一个服务行业……”他还想继续说什么,口袋里的铃声响起,说了声抱歉,侧身接起电话。
三个人正好一道进入电梯,门缓缓关上,暂时没有外人。
江源或许是接到了一个家属的电话,正在跟对方说明当下的案情进展。
蔓子和姚琳曾经是高中同学,当初高考毕业两人一起填的专业。她知道姚琳从未心属过任何法学专业,如今这样突然说起,不过是在替自己旁敲侧击。
她抬起头,向姚琳投去一个眼神。
意思是别再问下去。
接着,她又看向前方。
长长的空间内,江源站在角落里,镇定清晰地通过电话向对方传达,他的嗓音在这个逼仄沉闷的电梯内显得格外清澈。
走出电梯,快到病房门口的时候,江源才挂断电话,一个人走向护士站。
蔓子重新回到病床上,一旁的露露依旧在看着动画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