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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早上。
蔚蓝的天空中,一架飞机正从上海飞往北京。
机身前舱靠右几个位置,几乎清一色都坐满着同龄段的小女生,约摸十几岁的年纪,她们脸上各自洋溢着兴奋的表情。
从前面数起第五排右边靠窗位置,睡在座位上的女孩微闭着双眼浅眠着,头上戴了一顶宽大的校帽,遮住了半张脸,从侧面看去,乌发顺直,面容清秀,皮肤白皙。
坐在她身边的是另一个女孩,一头短发长相俏丽,头上戴着同样款式的帽子,正一边看手中的杂志读物一边出声轻轻念着。
靠窗的女孩被这种声细如蚊搞得没法安睡,她将滑下来的身子往上坐直,拧着眉看向身边人以及她手中的书。
短发女孩感觉到目光后也转过头来,晃了晃手上的杂志,问她:“你要不要一起看?”
对方摇摇头。
短发女孩挠了挠耳边,有些不好意思,凑过去望着正打算重新调整睡姿的同伴,伸出一只手打算示好:“我叫付莱,你呢?”
“我叫陆蔓。”长发女孩缓缓出声。
“陆蔓……”付莱念了出来,而后转着脑筋想起什么似的,“不对,我刚才在老师的名单纸上看到一个名字,不叫陆蔓,好像叫陆蔓子。”
付莱不禁要佩服自己的记忆力,快速确认:“陆蔓子就是你吧?我第一眼就看到了这个名字,就觉得好奇怪。”
长发女孩没有理会,身子转向里边打算重新入睡。
然而,付莱一直聒噪地反复问着她。
“嘿!你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呀?”
“我觉得你的名字挺好听的。”
“蔓子,今天早上集合的时候,大家都是爸妈送来的,为什么你是自己走过来的,我看到你还差点迟到了呢!”
“……”
叫做蔓子的女孩无法反驳,也没理由生气,她将自己的口腔吹鼓成一个大包,再是自己轻轻打破,然后转过身来,看着一脸好奇的付莱,认真想了想说:“那个……其实是我妈给我取名登记的时候,别人看错了,多写了一个字,所以就成了这样了,你还是叫我陆蔓吧,我喜欢听这个。”
付莱眨了眨眼睛,似乎在认真考虑,很快她连连摇头:“那你还是接受吧,除非你去改名,不然别人看到你的名字,肯定会叫你全名啊,而且叫着叫着也就不奇怪了。”
蔓子撇撇嘴,就当自己没说,虽然这种类似的谎话她已经对别人说过很多遍,一点也不奏效。
她瞥过头,终于准备入睡,又听到有人喊她那个名字。
“蔓子,你演奏的是什么乐器?”
蔓子懒洋洋答:“我弹钢琴。”
付莱一脸崇拜:“钢琴呀,我原本也是打算学这个的,但是我妈嫌我手指太短,就让我去学古筝,说可以将手指拉长,鬼知道我的手受了几次伤,真的太要命了。”
付莱性子直来直去,又喜欢自言自语,蔓子听得不由笑了出来,她抬起付莱的手指,左看右看再是翻转过来,像是在菜市场上挑猪肉似的,最后缓缓放下。
“怎么样?是不是显得很粗很短?”付莱急切地问。
说实话,确实不属于细长类型,但也不至于是比例难看的那种。
蔓子摇头,真诚地说:“不粗,你应该学习弹钢琴的。”
付莱倒回座位上,一脸轻松:“弹钢琴太累人了,我家隔壁一个学钢琴的每天都要练,我只要一周一次就行了,估计这次比赛完,我就要退出这个圈子。我妈说了,学习古筝只是陶冶情操,主要任务还是学习为主。”
蔓子羡慕地说了句:“你妈对你真好。”
付莱问:“那你为什么学钢琴?”
“这是我妈要求的。”
“你什么时候开始学的?”
蔓子说:“大概五岁吧。”
付莱讶异地吸了一口气:“你妈对你真严格。”
蔓子笑笑:“一般吧,她对她自己也很严格。”
付莱好奇起来:“她做什么的?”
蔓子比了个手势:“她弹小提琴。”
这时候付莱脸上已经换上更加崇拜与不可思议的表情,她看着蔓子只说出一句:“厉害呀!”
她开始不停地与蔓子聊天,一会说到自己学校有趣与奇葩的新鲜事,一会又说自己家中对自己的期望与安排。
付莱说,她中学念完就要出国了,她想要去看欧洲的莱茵河,谁让她的名字里面有一个“莱”字呢。
蔓子说:“其实你的名字更好听。”
蔓子早就知道,能够参加这次去首都的青音赛的人,基本上都是拥有长期练习乐器的条件与家境良好的富人子弟。而她自己能够得到一个参赛资格,不过是因为母亲在该音管委协会中的不小名声。
然而这一次比赛是她偷偷报的名,陆慧完全不知,她也向自己的生活老师隐瞒了这次的行程,只是因为想去比赛地点的城市,国家的首都。
这是陆慧生她之前待着的地方。
她一直听说,却一直没有去过,她知道陆慧不喜欢去,也不喜欢自己去,但她就是偏偏想抓住这次难得的机会,或许以后都不会有了。
这是她第一次坐飞机,刚起飞那一会儿她有些耳鸣晕机,情绪也有些焦虑,所幸睡过一觉之后,再与身边的付莱谈了会小话,后来便渐渐舒畅了。
飞机安稳地抵达机场,蔓子呼吸了出舱的第一口空气,心中有说不出的感觉。
这次带队的老师有两个,一个是安排指导方面的,另一个是生活安全方面的。
随行参赛的基本上都是女生,鲜少有几个男生,蔓子去哪付莱都跟着,于是两个人在这次行程中便形影不离,站在一起悄悄说话。
比赛前一天晚上,一群人吃完饭回到酒店,付莱跟蔓子一间。
睡前,付莱带着鼓励与信心对她说:“我看到你以前比赛的视频了,你弹的曲子太有难度了,我只见成年人弹过,明天你肯定能够拿第一名!”
蔓子盖着白花花的被子,将自己整个身子罩住,她什么也没多想,只觉得北京的天气太冷了,怪不得陆慧不喜欢。
她兀自闭上眼睛说:“睡觉吧,我不期待拿什么名次。”
付莱觉得这就像是学习好的尖子生说出来的话,比如他们会说自己这次肯定拿不到第一名,但是最后他们总是比预期的成绩还要好。
第二天去比赛现场,地点是国家大型的音乐剧院,由于是年龄段划分的阶段比赛,赛前的化妆间内,粗略看去都是一张张长得像花的脸蛋,有些已经换上了比赛的行装,一溜各种花色的漂亮裙子,纷纷矜持又掩不住兴奋地在镜子前面轮流照着。
她看得有些痴,一时站在原地脱离了队伍。
在后台间等待的人比较多,随行老师将所有学生按号入座,到最后发觉还缺少一个,查看名单,抬头环顾喊道:“陆蔓子?陆蔓子在哪?”
蔓子听见后小跑过来,老师轻声责备:“比赛之前别到处乱跑!”
蔓子在座位上坐下,手上捧着一本世界音乐名谱,只是例行带着,对她来说不用看也能全部弹奏出来。
她身边的付莱看见了,非要拿过去看个新鲜,翻完一通后尤其困惑:“你妈怎么让你学这么难的?”
蔓子也不明白,只说:“她喜欢。”
虽然陆慧现在出国,她大可以松懈自己,但多年以来,弹琴对她来说已经不是重任,而是一种习惯,就像是陆慧在拉小提琴中寻找自我的感觉一样。音乐使人放松,你在用音乐表达情感的时候,它也在陪同你说话。
尽管她孤单,但她还有音乐。
一群人等了一会儿,老师从隔壁服装间走了过来,手上拎着好几件相似款式的礼裙,一件件派发到前边同学的手上,到了最后一件,所有人都将目光不约而同扫了过来,好奇着是谁才能拥有这么漂亮的白裙子。
这条裙子最终落到了蔓子手里。
她前后反复看了遍,大体款式与其他裙子一样都是无袖圆领纱裙,腰间扎着装饰的蝴蝶结,但它额外还增添了许多小细节,比如胸前领口处还有半透明蕾丝花边,纱裙更厚几层显得蓬松,裙摆处有一些闪光亮片点缀着……
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开始有些小心思,看见任何东西都容易产生对比心理,所以当看见这条稍微特别一点的裙子,或多或少心中有些不平衡。
蔓子回视着这些异样的目光,悄悄将礼裙退了回去,说:“我要跟他们一样的。”
老师倒觉得心奇,她好不容易在挤压成堆的服装中挖到一件心仪合适的,这孩子居然不觉得好,但这次的场面由她来控制,这个提前就被定为代表市内最有希望获名次的学生,自然在外表包装上面也不能落后。
老师将蔓子拉到角落,用各种长者之言说服她,最终还催促她快速去将裙子换上。
蔓子对这条裙子没有恶意,只是不想让别人用不一眼的眼光看着自己,但在老师面前,她也唯有听令。
换好裙子之后,她一直待在服装间没有出去,只等自己上场后快速弹奏完毕再将裙子赶紧褪下来。
付莱来找蔓子,好不容易在服装间的角落找到了她,她蹲在一堆衣服中间像是隐着身子,付莱差点看错以为不是。
蔓子见着她,在身边拍了拍,招呼她:“坐一会吧。”
付莱奇怪地看她:“你一个人鬼鬼祟祟地在这边干嘛?”
蔓子小心地捏着裙角,“时间过得太慢了,外面太吵,我想安静一会。”
付莱看着她身上的裙子:一语中的:“你是怕别人说老师偏心你吧。”
蔓子不说话。
付莱突然拉住她双手将人拖起来,安静地上下打量,眼中放出光芒,毫不吝啬地大赞出口:“真漂亮,你人又白又瘦,很适合你,别人穿了肯定没你好看。”
蔓子不免觉得别扭,这不像是去弹琴,倒像是去跳舞似的,她摇头评价:“好像太夸张了点。”
付莱觉得并不夸张,对于她们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最是喜欢这条裙子上面的细节搭配,不低调又不显得华丽,颜色也衬得恰到好处。
她俩在角落说着话,外面进来几个人,也是待会儿需要去比赛的学生,一个老师领着一个女孩子,在众多让人看花眼的裙堆中东看西瞧。
付莱率先撇过去望了一眼,瞧了一会,突然拍拍蔓子肩膀说:“那个人跟你长得好像呀!”
蔓子也看过去,是个漂亮的女生,她自身穿着一条白裙子,款式很亮眼,梳着一头高高的马尾,发尾卷卷地翘了起来,垂在脑后显得很是成熟自然。
但样貌上面,她没有看出与自己有多大相似。
付莱说:“这是旁观者清。”
蔓子站在原地,没敢用太奇怪的眼神往别人身上瞧。但是她不看过去,别人越往里走,最后倒也是撞见了她。
那个卷发女孩先是盯着她的脸,随后也是一副痴样地看着自己身上的裙子,蔓子知道那种眼神,她是在拿自己身上的裙子与她的作对比。
女孩的老师还在心急地挑选裙子,先前拿了好几件出来都不被满意,此时终于找到一件大致理想的裙子,再次递到女孩面前,讨好地问:“这件怎么样?好看吗?”
女孩只是瞥了一眼,眼中并未发现惊喜,而是伸出手指着蔓子身上的裙子道:“我要跟她一样的。”
她的老师随之望过去,见这条裙子已经被人穿在了身上,一时有些为难,只好说让人帮忙再找一条。
最后找来负责人,对方一看是这条裙子,直接摇头说:“这件款式只有这一件,没有其他号子跟颜色了,要不你们自己沟通一下吧。”
换句话说,除非蔓子自愿扒下来,不然对方就不能穿上这件。
在场的人都明白情况,一时间都有些尴尬,除了那个卷发女孩,突然间变得愈发执着,其他裙子都看不上,就非要蔓子身上这件。
服装间内起了小小的争执,最终惹得蔓子的老师也闻讯赶了过来。
负责人怕闹起事端,想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先问这两个女孩子待会儿的表演时间,说是否可以借着时间差错开一下,那就都有机会穿上了。
蔓子的老师自是不同意,质问:“若是影响了比赛,你们负责吗?这条裙子我们先找到穿上了,就应该是我们的。”
卷发女孩的老师见到有希望,自然也要争取一下,于是也开始讲道理:“这边的服装原本就不是你们的,每个来比赛的人都有公平选择的机会,你们凭什么自己占有!”
顿时,两边的老师开始了口舌之争,而蔓子则面无表情地与对面的女孩子相视,对方眼中含有明显的敌意,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的长相还是身上的裙子。
付莱站在蔓子这边,同样望着对面这个看似霸道的女孩,双方都没有说话,仿佛在等着老师最后争论出来的结果。
付莱警惕地望着对方,推推蔓子小声说:“我们先去外面。”
蔓子转身欲走,突然感觉裙子似乎被什么卡住了,回头一看,她的后面裙角被拉长,原本应该拖在地上的裙摆被卷发女孩拽在手中,她沉默着只双眼盯着自己,动作似是在阻止自己离开。
她皱眉想将自己的裙摆拉回来,对方死死地抓住不松手,两人之间就这样来回地对峙着。
大人们在边上望见了,也显得有些吃惊,唯有负责人扑过来,担心裙子被扯坏,赶紧将两人揽到一起,然后哄着让卷发女孩松手。
卷发女孩不死心道:“我就要这条裙子。”
蔓子无奈,有些松动:“那我脱下来给你。”
付莱抓住蔓子的手不让她动。
老师也过来护住她,瞪着眼睛说:“不能让。”
这时大家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蔓子最终被老师带回了化妆间,还需要梳发型与简单妆点。
她本来心情一般,现在全因为身上这条裙子,瞬间糟透,突然也嫌弃起来。
轮到她化妆的时候,房间内并没有多少人,付莱在边上陪着她,她安静地在位置上闭上眼,像是睡着了一样。
忽然间,她听到耳边有轻轻的呼唤。
“灵寒……灵寒……”
喊的人听不到回应,有些焦急,蔓子想着这么清晰的叫声谁会听不见,然而下一秒有人在晃着她的肩。
蔓子顿时清醒了过来。
睁开眼睛,面前的镜子上照射出一个英俊帅气的少年,正朝她笑看着。
她痴看了一秒钟,瞬间明白,对方认错了人。
还未待蔓子开口澄清,对方很快夸出一句:“你穿这条裙子真好看!”
蔓子脸上浮起羞涩,就连边上的付莱都被这戏剧性的一幕看呆了眼,竟丝毫没有拆穿的意思。
蔓子为了阻止对方继续认错对象,赶紧单手举起来,抱歉道:“我不叫灵寒,你看错了!”
少年听到她的声音,也有片刻错愕。
她话刚说完,真正的灵寒也走了进来,正是先前跟她抢裙子的那个女孩子,只因为她进门看见蔓子身后的少年就兴奋大喊:“哥!”
付莱见状,小声说了句:“冤家路窄!”
女孩已经换上了另一条风格不同的红裙子,相比较蔓子的更显华丽,但她脸上依旧是怏怏不乐的模样,圈着少年的胳膊,有意在人前秀着,声音撒娇地问:“哥,你觉得我这一身怎么样?”
少年瞧了会,自然而然地夸赞:“很好看啊,很适合你。”
说罢,他转过头回看了镜子中的蔓子一眼。
蔓子错开视线,表情恢复冷漠,低头翻看手中的音乐谱,以及桌上不知是谁放着的一张节目安排表。
她手指慢慢下滑,打算找到自己的那一个。
找到了,在第十七个。
她看了看前后,突然被另外一个名字吸引。
刚才那个少年喊什么名字来着,好像就是这一个,谢灵寒。
谢灵寒在她后面的后面,巧合的是,她也是钢琴独奏,自选曲目《少女的祈祷》。
蔓子弹奏的曲目则是《月光》。
她脸上化完妆,见到老师走进来,拿着手机递给她。
蔓子疑惑。
老师说好像是你妈妈打来的。
蔓子顿时有些紧张,陆慧能打到老师这边,肯定也是知道自己报名比赛的情况了。
蔓子惴惴不安地拿着手机走出去,到了人少的转角处,听那边陆慧质问着她的情况,还说自己才走她就学会撒谎,甚至还跑去了北京,让她很失望。
蔓子嘴硬道:“我只是来比赛。”
显然,这是个完美的理由。
陆慧不理解,反而数落起这种等次的奖赛,说她拿不了奖项,一般有后台的人才能拿到第一名。
蔓子不信,只觉得母亲为了不支持自己出来甚至出口贬低,一时信心大打折扣,即使很快挂了电话,她也蹲在原地迟迟不动,甚至情不自禁地流下了眼泪。
她很少哭,尤其在陆慧面前。
这个地方基本上都是陌生人,她将自己藏得隐蔽些,头埋在双腿膝盖之间,发出隐忍的哭声。
转角另一面,一个少年止住了脚步,慢慢探出头,看着女孩蹲在地上,长发从头顶垂落,直接触到了地面,那地上有着闪闪发亮的水光。
离比赛还有半小时,蔓子才回到化妆间,老师一直围在她身边,比她还要紧张,蔓子看着她在自己眼前晃着,有些犯晕,外加心理作用,提出要去上厕所,老师让她快去快回。
蔓子提着裙摆进厕所,颇为费力地解决完,出来洗手发现眼前一抹红色,谢灵寒也在这边,突然间有些尴尬,她没说话打算洗完手就走,结果对方也没什么话想说的,在她身后绕过,直接就出门离开。
蔓子觉得这人性格有些怪,甩了水渍小心出门,结果回到后台人群中,听到老师的一声惊呼,接着便是收到全化妆间所有人的目光。
付莱也很是一脸惊讶,问蔓子:“你挨着什么了,怎么背后有红色颜料?”
蔓子一头雾水,背身站到镜子前面头扭过去看,果然,背后肩膀下处很大一片被染红,面积还不小,不像是蹭的,倒像是被人泼的。
她顿时知道是谁做的了,视线在化妆间游移一圈,最后在某一处定住,罪魁祸首正坐在一张椅子上面幸灾乐祸地弯唇笑着。
老师在她身后边擦边责备,而那个人甚至挑衅地吐吐舌头,蔓子不明白这是什么恨意,她眼中凝着眼泪,不让它落下来,但是目光瞥到另一边正直直看着自己的少年,顿觉难堪地低下头。
由于裙质是纱裙,所以颜色比较好擦洗,但相比于裙子本身的白色,染上去的颜色更加鲜艳,所以到最后临上场的时候,蔓子背后还带有一点浅浅的颜色,像是一朵淡淡的花。
她抛弃郁闷的杂念,像平常一样将钢琴曲慢慢弹完,迎来掌声一片。末了,她起身鞠躬,一眼就看见少年也坐在观众席中朝自己鼓掌。
回到后台,她见到谢灵寒在忙着为自己的节目做准备,她一会儿掂掂发型,一边抹抹脸颊,像是很注重外表的样子。
她老师站在旁边,连连道:“好了,你已经够美了,只管放开了,到时别紧张就行。”
蔓子终于完成了这次行程的重要任务,想将头上的装饰拆下来再去换回自己的衣服,却被老师阻止。
老师一脸信心地说:“待会儿组委会还要颁奖,不管是谁都要等到名次出来才能将衣服换了,你很有希望,更加不能换了。”
蔓子听着这个理由,倒也是挺期盼出来后的名次,主要她是想比较一下那一个女孩的弹功。
她悄悄走到舞台后方附近,很多人在这边旁观等待着,她站了一会倾耳细听,觉出还真有一番功力,某些细节的转点处理地很是自然,倒让她不由佩服。
蔓子转身,不期然碰到身后一人的肩膀,鼻子撞了上去,瞬间边揉边抬头望去。
是他。
少年微笑着望着她,蔓子第一反应是,他又认错人了。
蔓子走回后台,发觉身后有脚步跟进来,她警觉地回头,少年意识到,很快出声解释:“我刚才听到你弹的曲子了,弹得很好听。”
蔓子放下戒备,淡淡地说:“哦。”
少年走到她旁边,拿起前边桌上的一本谱子,翻开第一页,看到上面的名字,奇怪地问:“你不是叫陆蔓子吗?”
蔓子看过去,赶紧从他手中抢回自己的书,她知道他在疑惑什么,她在所有属于自己的书本上面都只写了“陆蔓”两个字,听过她全名的人总会多嘴问一遍。
她低着头不看对方,倔强地答:“我就叫陆蔓。”
少年似乎猜到什么,抿着嘴笑了笑,不再纠结这个话题,接着他转身,像是变魔法似的,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拿出一个小盒子,递到蔓子面前。
蔓子看了过去,下意识问:“这是什么?”
少年提示她:“打开来看就知道了。”
蔓子伸出了手,还没摸到便又退缩,摇了摇头。
“不想看吗?”对方问。
不是不想看,她有十足的好奇心,但是眼前这个完全陌生的人更令她好奇,他是那个女孩的哥哥,她怀疑他的居心。
少年见她迟疑的反应,直接拉住她的手接住,打消她的疑虑:“是个小蛋糕,就当提前恭喜你了。”
蔓子听着更不敢接了,她不喜欢吃甜品,但她倒是挺喜欢外面的包装盒子。
“恭喜我什么?”她莫名地问。
少年对她很有信心:“恭喜你待会儿会拿名次。”
蔓子苦笑了笑,不自然道:“谢谢!”
谢灵寒比赛完毕风风火火地跑进化妆间,看见里面两人和谐相处的样子,张了张嘴没说话,但是一见到蔓子手中那个蛋糕盒子,顿时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道:“哥!那是我喜欢吃的蛋糕!”
少年毫无所谓道:“你喜欢我待会儿再陪你去买,又不急这一时,这个就送给人家了。”
“我不……”女孩很不情愿,声音大了起来,“是我的为什么要让给她,为什么她总是抢我的?!”
少年有些无奈抱歉,对着蔓子说:“记得打开来看。”
蔓子顾自己理着桌上的东西,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不打算理会女孩的质问,直接提了裙子出门,逃离这个令人尴尬的场面。
结果一出门,就撞见付莱,对方很紧张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急急地拉着她推进一间安静的房门,关上门喘着气。
付莱憋不住的性子让蔓子猜到,她知道了什么重要的消息。
果然,付莱说:“完了完了,有黑幕!”
“什么黑幕?”
付莱凑近她耳边说话,喷气声吹得她痒痒的。
“我刚才在厕所门口,看见一个人鬼鬼祟祟的,原来是台下的评委,他在跟一个人讲电话,对方是谁我不知道,但是我听见刚才那个女生的名字了,评委好像答应对方,让那个女生拿第一,你说可不可恶,这明显是走后门有黑幕嘛!”
蔓子也吓了一跳,她问:“你没有冲上去吧?”
付莱有着女生的冲劲,但碰见这种情况也没那胆,说:“我是想去,但我不敢。”
蔓子拍拍她的肩膀,倒像是安慰她似的,说道:“幸亏你没上去,我本来又不一定能拿第一。”
这话说的两人也都好似看淡了,不纠结不憋气,但对结果到底是什么还有待验证,也不免有些期待。
到了最后公布名次奖项的时候,主持人先颁发了一些名额众多的优秀奖,接着是名次倒数的先公布,蔓子当时就已经被一些观众看好,当主持人报完第三名,老师不禁松了一口气,然而第二个报出来,却让人有些欣喜又意料之外。
蔓子最终拿了第二名,而谢灵寒拿了第一名。
蔓子跟她一起上台领奖,看见对方看着自己的眼神,颇有些骄傲的敌视,她直起身子挺起胸膛,依旧穿着那件白色裙子,直视前方对那些鼓掌的人微微笑着。
奖杯和奖书被她小心地捧回后台,老师脸上还有些失落,但也开心地半拥着她鼓励着往回走。
同行的同学们都大方地向她庆祝,蔓子朝他们道谢,终于将裙子换掉,回到化妆间最后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发现那盒蛋糕还放在那边,但那个人却已经不知去向。
老师催她赶紧出来,蔓子小心地将蛋糕盒子拎起,最后直接捧在胸前。
回去的车上,付莱坐在边上,盯着她手中的盒子,问:“你什么时候买了个蛋糕?”
蔓子在盒子上仔细观察,不明地问她:“你怎么看出来是个蛋糕?”
付莱用一种你什么眼神的目光看她,“拜托,这牌子很有名,你在上海没有吃过?”
蔓子摇摇头:“没有,我从来不吃甜的东西。”
付莱一听舔着嘴唇,搓了搓手。
蔓子明白她眼神,直接送给她:“给你吃吧。”
付莱开心地接过去:“你太好了!”
“咦?这是什么?这是店家写的?”付莱一拆开盒子就问。
蔓子望了一眼,发现里面有张卡片字条,她赶紧拿过来一看。
上面是一段刚劲有力的字:不好意思,刚才是我妹妹的错,我代她向你道歉,请你原谅,希望你不要因为这个心情不好。另外,我很喜欢听你的琴声,弹得很不错,加油!
付莱已经吃得满嘴都是蛋糕油,在一边偷看完,咂咂嘴说:“喔!原来是那个帅哥,他是不是喜欢你呀?”
蔓子脸一红,抓了抓头发将卡片收了起来,回了一句:“吃你的吧!”
付莱猛地将一口蛋糕趁机送进了蔓子的嘴里,得逞地乐着。
蔓子只觉嘴中被塞满,顿时化开甜腻腻的味道,不好吐只能咽下去。
“怎么样?甜不甜?”付莱看着她。
蔓子舔了舔,倒不觉得腻味,有种淡淡的草莓香,她心中慢慢荡开甜蜜,在这次的行程中添了一道美好的记忆。
只不过,后来的平淡生活,让她慢慢将这件事封尘在回忆里,渐渐淡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