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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珠知道眼下事情紧急,一回身就跑进去。古大娘原地跺了跺脚,唉声叹气了一阵,到底还是跟着红珠进了院子里。红珠听得动静,回头看她一眼,歉然笑了笑。
“你赶紧去,不用管我了。”古大娘赶紧道,自个搓着手留在院子张望等待着。
红珠进了堂屋,想了想还是先拍了西间的门去叫朱桂达和姜氏。她心里急切,拍门的动静颇大,不一时朱桂达和姜氏就有了声响,就连朱三宝也被敲门声吵醒了,正哇哇哭闹着。
“大伯,你起来了么?”红珠扬声问。
“一大早吵吵闹闹的做什么……”姜氏在里头抱怨,又低声哄着小儿子。
朱桂达却是猜到红珠这一大早的来喊门,定然有大事,也没管姜氏如何,急急穿了衣裳就过来开了门,“红珠?这是怎么了?”
红珠不敢耽搁,还算镇定地把古大娘说的话复述了遍。
“……什……么?”朱桂达听完整个人都惊住了,脸色发白,抓着门框的手都在颤抖。
而屋里姜氏原本披着外衣在床边抱着三宝在哄,并未过来,但模糊中听到了这边一句半句也不由惊惶问:“你,你……胡说什么!”她抱了三宝走走来,眼神极凌厉,直直看着红珠。
“……我没胡说。”红珠被她这么一打量,不由心里发怯,也不跟她对视,只认真对朱桂达说:“古大娘还在院里,大伯可以问问她。”
朱桂达一听,皱着眉头,抬脚绕过她往外去,险些还被那门槛绊倒。红珠心知他这是慌的,可也无法安慰什么。
而那边姜氏却还是紧紧盯着红珠,连朱三宝在她怀里闹脾气哇哇哭叫挣扎,她也没顾得上去安抚一二。
红珠本想就这么离开的,可眼看姜氏晃神了,任由朱三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到底没忍心,问:“大伯娘,我来抱三宝吧?”
姜氏猛地回过神来,才察觉自个将儿子抱得太紧,朱三宝不舒服了。她愣了下,模糊地应了一声,伸手将儿子递给了红珠。随后一转身慌慌张张地穿着衣裳、绑着发髻,踢踢踏踏地穿上鞋,就往院子里去小跑出去。
见她这般,红珠也只是一叹。
三宝这胖小子刚醒,也没穿齐衣裳,只被姜氏随便裹了个小被子,怕到了外头他一挣扎就冻着他,红珠只能抱了他往屋里走。实则眼下红珠心里也有些混乱,跟出去也想不出什么法子,抱着朱三宝暖呼呼的软绵绵的,感觉心里还实在些。
她看着他通红的小圆脸,一边颠着他一边哄:“莫哭,三宝要睡觉是不是,睡吧,睡着了就好了……”三宝抽噎着一胖手丫打到红珠脸上,嚷嚷道:“坏!”
红珠一张嘴故意轻轻咬他的手,“嗯,外头有坏人,三宝乖乖的睡觉吧。”小孩子到底瞌睡,红珠抱着他晃悠晃悠一会儿,他就重新睡着了。待他迷糊睡去,红珠才敢轻轻将他放回床上躺着,一时顾忌着他会醒,便也没有走远。
透过那半开着的门,瞧见东间朱老太太和朱妍梅都醒了,都聚在堂屋里,而朱桂达也请了古大娘进来坐下说话。
古大娘也无甚好说的,不过是将方才言语复述一遍,而后对朱老太太言道:“老太太,大家做了这么久邻居,我也看着碧云长大,得她喊一句大娘,实在是心疼她。我也见不惯邓家那等势利人,一听了这消息才来告知你们一声……依着那顾大夫说,邓家人连上门医治的大夫也被拘了半天、受了老大埋怨,你们家碧云还是早做打算的好,我怕闹起来被人泼脏水!唉,这都是不好辩驳的事……”她说完,脸上显出几分怜悯,终究记挂着她的摊子,便告辞离去了。
昨儿还预备着婚事呢,今儿人就死了,这事宛如晴天霹雳,把朱家几个人都惊住了。
朱老太太坐在上头好一会儿没个动静,叹了口气,道:“桂达,你先去找人问问详情……”
朱桂达紧皱眉头,点头答应,还未起身出去,姜氏却已然苍白着脸抢着说:“还用问什么?这事旁人哪敢拿来玩笑的。他死了,那邓锦予死了!”
她这话也没个人能反驳,便又听得姜氏茫然道:“我的碧云,我的碧云可怎么办?”
红珠见他们商量着,也不好这么出去,便待在西间里听着。
朱老太太倒是硬气,瞪了姜氏一眼,只说:“这有什么?死了就死了吧,左右这门亲事你也不愿结,先前还跟我闹得厉害呢。如今倒好,一了百了了。这人都死了,我就不信他们还敢上门来闹!”顿了顿又叹了口气,道:“等这事过去了,再给碧云寻一门好的亲事罢了。”
后头这话就连朱老太太也说得没多少把握,听着只叫人丧气不安。
姜氏却软了身子一般,扶着座椅哭泣,“我早说这门亲要退的……”朱桂达去扶了姜氏坐下,倒也无话可说。
一时堂屋里也没个人说话,红珠这时才装作无事地走出来,被朱老太太一眼看见了。
“去看看你碧云姐!”朱老太太眼下也没兴致骂她,皱着道。
红珠乖巧地应了,到院子里一看李氏已然起来了,正在井边洗她方才一时情急扔下的白米,便匆匆过去跟她言语一声,“娘,那邓锦予死了。”
李氏方才正好撞见了古大娘出去,虽未深谈,但已然得了这话,闻言便点了点头,只神色还是有几分茫然。
红珠用力握了一下她的手,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李氏叹道:“真真是天意弄人,作孽啊。”看了看红珠,又说:“我没事,你去看看碧云。”
红珠这才转身去了朱碧云房里,她刚想要敲门,可还未动作那门就打开了,红珠一下就被人拉了进去。红珠惊讶地喊了一声,这才看清楚拉她的人是朱紫兰,便埋怨道:“你干什么,想吓死人啊?”
“要是你程红珠有这么胆小就好了!”朱紫兰一张嘴就反讽了一句,随后凑到她耳边悄声问:“人真的死了?”
红珠诧异一下,先看了看屋里头,却见床上那帐子还放了一半,里头还躺着朱碧云,想来是还未醒来。
朱紫兰忧心道:“她昨儿哭了半天,快天亮才睡着的。”
红珠打量了一下她的脸,发现朱紫兰眼下淡淡青黑,可见昨儿也没睡好。也是,这两姐妹同屋子,一个不妥,另一个哪能睡得踏实。她叹气,也悄声说:“是死了……”
“那……我姐姐成了望门寡了?”朱紫兰惊讶了一会儿,忽而叹气,满脸烦躁的,隔了一会儿才说:“要不,我们瞒着她?”
红珠见她这般模样实在有些奇怪,忍不住问:“你不是不喜欢邓家么?你……你不高兴?”
“死了人你高兴?”朱紫兰翻着眼睛瞪她,“你这什么心肠?”
红珠哼了一声,才不会给她轻易岔开去,只说:“你明知我问的不是这个。”她抬眼示意了一下朱碧云那头,“你不是想着让你姐姐去攀高枝么?这下她不嫁邓家了,你很该高兴才对。”
朱紫兰抿着嘴,哼了一声,才轻轻说:“那又如何?她会伤心的。”
红珠没曾想从朱紫兰口里听到这句话,她还怕朱碧云伤心么?也……挺稀奇的。红珠不知该说什么,只能跟人瞪着眼互视着。
两人在房里待了一会儿,朱紫兰忍不住了,开了门要出去,而红珠瞅一眼屋里,见朱碧云还没个动静,便也跟了她出去。走到院子里,却听得堂屋里又吵起来了。
只听得里头姜氏气道:“……怎么,事到如今你还来骗我,谁不知那迅三爷是个什么人!真当你大哥跟我是傻子不成?”
红珠和朱紫兰面面相觑,一同住了步,不知怎地又同上回一般,两人悄悄走到了门外站着,细听着里头动静。
“……大嫂,你莫急。”朱妍梅的声音很是悦耳,明明被姜氏那般指责,她却是不急不缓地一笑,“想来大嫂是对我有些误会了,我朱妍梅不说是个好人,可也做不来那哄骗亲人的伎俩!碧云是我亲侄女,难道我还卖了她不成?”
姜氏嗤笑一声,“说得倒好听!先前你说赵家三爷,我不晓得底细,就觉得不妥,当下就拒了。如今你还敢提?我可都打听过了。先不说娶的是二房,就说那人房里头那些莺莺燕燕的,真真就是个色中厉鬼!哪儿配得上我家碧云。”
外头红珠一听就愣了下,这还是她第一回清楚听到这门所谓赵家的亲事,不禁也生了几许好奇。可一听,真不像什么好亲事。
朱妍梅有些委屈地说:“大嫂,我也不只说他好话。自然,是人也有个短处,这迅三爷若说有一点儿不好,那就是多情了些,房里头倒养了好几个人。”
姜氏一听这话,顿时忍不住气,直恨声道:“你也知道不好!这样的人,你还说给碧云!你是什么道理?”
朱妍梅很是无奈地解释说:“我本就没想着瞒人,怎么就骂我了。那迅三爷是有这贪花好色的毛病,可一则他不去那腌臜地方胡混,二则也不在外头欺男霸女,不过自家多几个小妾丫鬟,真要论起来,哪个富贵人家的子弟不如此?要我说,他这般,大半也是为了子嗣。就是晓得的人提起来不过一笑而已,却也不必苛责他。”
顿了顿,她又轻轻笑道:“娘,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先前大哥跟大嫂不答应,我便也没提了。可眼下情形可不一般了,若那邓家人上门来了,就揪着碧云克夫的事情说道,碧云可就真的被耽搁了,没个三两年,哪儿能成亲?”又说:“昨儿我出去,却是见着了赵二夫人的陪房周姐姐,大哥没应,我也不敢轻易说什么……不过闲聊之下,她倒是挺热心我们家的事,我看啊,真要结这门亲是大有可为的。”
实则先前朱妍梅拿这事来劝朱老太太时,朱老太太就动了心,只是终究做妾不好听,她那心思也没有多坚定罢了。那日见儿子儿媳不肯,她也就没应。可如今那邓锦予死了,碧云这么个望门寡,能不能寻上个好亲事还不一定。
朱老太太心里转了好几道念头,这可是赵家,通安赵家长房嫡系啊!这就……由不得朱老太太不动心了。她见不惯姜氏那般样子,冷着脸骂道:“这个不好那个不好,你这个做人娘亲的,倒是给女儿寻个好的啊!如今这情形,你还有什么后路可走?”
缓了缓精神,她板着脸正色说:“这嫁人也不是只看男子一个,若他家里是那有规矩的,出不了大错,他不好,也有他家长辈压着教着,总有他好的时候……倒是你看看你选的邓家,只看那邓锦予一个,却是个福薄的,其余他父母什么品行?没事倒好,一有什么就赖旁人!你现在也给我想想清楚,你是只有碧云一个么?昨日闹成那样,伯修也跟着受你连累,也没脸!不说什么前程,就你要还想着朱家一家子安稳日子,行事就该稳当些,顾全大局!”
红珠听得朱老太太这番话,心里一凉,而朱紫兰愣了下,悄声在她旁边说:“看来,我们要跟赵家长房做亲家了。”
红珠没听出她这话是欣喜还是嘲讽,只觉心里不是滋味。怎么偏偏就遇着邓家出事呢,姜氏先前能拒一次,如今这么个光景,还能拒第二次不成。没成想……赵家这亲事还真给朱妍梅办成了。
实则她早该想到的,她这姑姑朱妍梅心气高,她既然敢年前不在自个家操持过年的事,反而回了娘家无端提出那个件婚事来,心里就有把握,想方设法要将它办成。还说什么昨儿见着赵家的周姐姐,怕是早勾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