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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制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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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晋微微一笑,眼光落在书意脖子上,见那旗装绣花领口遮掩下,隐约可见血痕宛然。

    书意见福晋眼光望来,下意识地抬手将旗装领口又向上挡了挡,这一下却是欲盖弥彰。福晋心念一动,并不点破。宋格格见她不发话,便有意找了话头来说:“倒是不常见福晋在花园里看书,今日好兴致!”。

    福晋将那本书在石桌面上向前推了推,宋格格才看清那原是一本《心经》,拍掌笑道:“婢妾倒是说了句蠢话,早该猜到福晋看的是佛经!只可惜婢妾愚钝,一直是有心向佛,却看不懂经书。”。

    福晋似笑非笑,对着宋格格放出目光道:“宋妹妹未免太自谦了,像妹妹这般冰雪聪明、玲珑剔透的人若还算得上‘愚钝’,那天下恐怕就难觅聪明之人了!”。

    宋格格闻言只是笑。

    福晋眼光轻飘飘地落在宋格格肚子上,又款款续道:“况且,看佛经,何必非要追求‘看懂’呢?看懂即是看不懂,看不懂即是看懂。若是刻意强调,那便不是看佛经所追求的意味了。”,说到后来,福晋将眼光向远处转开,遥遥地落在天际之处。

    那一抹残阳已经完全下去了,天色极快地灰暗起来,冷风一阵阵吹上人面,花园中此处离着后街极近,也隐隐带来些辘辘的车马声,东边天空隐隐出了一轮浅淡疏白的月牙儿,像一个害羞的小姑娘躲藏在云彩后,遮遮掩掩地别抱琵琶半露面。

    宋格格垂眼凝视着石桌面,道:“福晋说的是!‘看懂即是看不懂,看不懂即是看懂。’光听这一句,便已经如同佛语纶音一般,高妙得紧了!”。

    福晋嘴角浮着扬扬的淡笑,抬手抿了一口茶,没有答话。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武格格居处。

    几个小太监正在院子门口洒扫,落叶拖在地上簌簌有声,按照规矩,这工作是该一大早便完成的,只是武宁素来在小事上不计较。

    门口帘子一挑,珠棋进来,蹲身请了安,笑道:“主子,膳房的小范子方才来了,说是今日那道万年青蜜燕窝鸭条和麻辣芙蓉酸菜丸要稍稍等上一等,因着……”。

    武宁正坐在桌边,抬手截断她剩下的话,道:“无妨,先让他们将别的菜送来吧。”。

    珠棋道:“是。”,却并不走开,眼光只盯着武宁手中的剪刀。

    武宁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抬起头道:“怎么?还有事么?”。

    珠棋摇头皱眉道:“没有。奴才只是见这把剪子锋利,主子千万当心。”。

    武宁一笑道:“我又不是三岁孩子,用把剪刀还能出什么问题?你点你的膳去罢!”,珠棋应了一声,依旧不放心地看了武宁一眼,这才出去。

    武宁笑着微微摇了摇头,将手中剪好的纸片递给身后的清明,清明双手接过,又提了支兔毫小笔依照武宁给的范本在那纸片上细细画了,武宁探头过去望了一眼,赞道:“画得清清爽爽,你手巧得很!”。

    清明羞赧地一蹲身子道:“谢主子夸奖!”。

    武宁将剪刀放了下来,抬手捶了捶后脖颈道:“剩下的,你来做罢!快些做完,咱们便有东西消遣了!”,说到后来,语音中透出兴奋。

    清明道:“是,主子。“,伸手接过那剪刀。

    武宁在旁边看着,见清明手上动作虽然并不如何急躁,然而有条不紊,加之渐渐熟练,桌子一边被剪好画好的纸片渐渐越堆越多。正看得有趣,忽然珠棋探了个脑袋进来,带了几分急促道:“主子!四爷和十三爷来了!”。

    武宁一愣,心道四爷之前也并没说来用膳呀!这算是哪门子的突击?她估摸着这位爷是心血来潮了,便吩咐着清明继续在屋里剪纸片,自己起身迎了出去。

    用膳的堂屋正中支起了一张圆桌,摆了几把雕花高背椅,膳房的小太监已经流水价送膳来,屋里两个宫女接过,因着怕走了热气,并不打开。武宁刚吩咐着赶紧去加菜,已听见外面一片给四阿哥和十三阿哥的请安问好声,帘子一挑,两位阿哥已经谈笑着走了进来。

    四阿哥笑道:“今日与十三弟有事商议,时候迟了,想着还是来你这儿用膳罢!没来得及让他们通报。”。

    一屋子仆妇都矮下身子行了礼,武宁赶紧也跟着俯身请安,四阿哥挥挥手,自入了席,见武宁坐下,手在桌下伸过去,将武宁的手握在掌心中,并不放松。

    武宁见还有十三阿哥在场,脸上一红,想要挣脱开四阿哥的手,却不料被他攥得死死的,无奈下只好停止了动作,四阿哥嘴角微微翘起,忽然间倒是松了手。

    屋中灯火惶惶,照在十三阿哥脸上,武宁见他英姿勃发,举手投足间尽是阳光爽朗,明明是一位大好少年,却又想到这位十三阿哥胤祥在康熙帝第一次废太子时,不知何故失宠于康熙,终康熙之世,既无重用,也无受封,极是寂寥,不禁心里有些感慨,浑然不觉自己有“为古人担忧”的风范,她低头喝了一口汤,却没注意自己那种怜悯的神情已经全然浮现在脸上。

    不经意,她抬起头,却见四阿哥和十三阿哥都望着自己,十三阿哥的目光里尽是诧异,四阿哥的目光却是犀利而冷静。

    武宁心里一紧,四阿哥已经抬手亲自夹了一筷子鱼肉放在武宁面前,只道:“小心刺。”,说着,深深看了武宁一眼。

    武宁也觉得自己有些太着痕迹了,赶紧低头吃饭,四阿哥看她胃口大开,忽然笑着道:“倒是随性!在自己家里吃饭,若是再拘拘束束的,委实不痛快。”。

    武宁正要搭腔,不巧呛着了辣椒,立刻抑制不住地咳嗽了起来,赶紧捂着嘴转过脸去,又拿帕子堵住嘴,只觉得喉咙里一股火辣辣的烧灼感直顺着鼻腔往上冒,一旁珠棋连忙送上温茶,又帮着拍着武宁的背脊。

    四阿哥停了筷子,待到武宁平复了咳嗽,这才忍俊不禁道:“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呛着?”。

    武宁满脸通红,起身矮了身子道:“两位爷见笑。“。

    四阿哥笑着指着座位道:“坐下!方才才赞你随性,这会又拘束起来。”。

    武宁心道:您是四爷,在这四爷府里自然可以不拘束!这满府里上上下下的耳目,我一个小小庶福晋,若真是不拘束起来,只怕九条小命也未必够用!”。

    四阿哥与十三阿哥用完膳,宫女们送上洗手盆和热毛巾卷儿,两人又低声交谈政事,武宁听着他们说来说去,皆是花团锦簇,无迹可寻,心里也觉得有些无趣,耐着性子坐在椅子上,四阿哥不经意看了她一眼,便站起身笑道:“十三弟,我们且还是去书房。”,说着眼里带着些宠溺看了武宁一眼。

    武宁起身带了一众仆妇行礼道:“妾身恭送四爷、十三爷。”,耳听得四阿哥和十三阿哥脚步声已经走远了,这才抬起头来,出了一口气。

    珠棋上前,低声道:“主子,怎么不留住四爷呢?”,武宁见她满脸都是遗憾,便道:“爷和十三阿哥还有正事要谈,你没看见么?”。说着转身向里屋走去,心里却无声叹了一口气。

    自己穿越过来也有段时间了,虽然已经渐渐习惯了“皇四阿哥胤禛庶福晋武氏”这个身份,但是真正到了四阿哥要留宿的时候,还是有莫名的紧张与心跳。

    珠棋抬手打起门帘,清明正坐在桌面,刚刚放下画笔,见武宁进来,连忙起身上前行礼道:“主子,都做好了。”。

    武宁依言向她身后桌子上一望,果然见那桌面上一摞纸片摆得整整齐齐,不由得很是高兴,笑道:“你手脚倒是麻利!”,走过去,拈起一片纸片看了看。

    因为宣纸纸质柔软,所以每一张纸片实际上用了四张宣纸糊在一起,以做成硬挺的纸壳子。上面用毛笔画好了方块、黑桃、红心、梅花等等,武宁拎着纸片在手中轻轻抖了抖,道:“厚薄也合适。”,心里想,果然还是做一副扑克牌来得最快最省事,轻轻薄薄也好藏匿。

    珠棋不明所以,疑惑地问道:“主子,这些是……”。

    武宁并不答话,她来了兴致,眉飞色舞地推了推珠棋肩膀道:“出去再喊个人来,咱们打牌!”。

    珠棋懵懵懂懂地去了,不多时,果然带了个宫女进来,武宁指着圆桌周围道:“坐下。”

    几人连声推辞,全部往墙边退了一大步,站成一排,规规矩矩地道:“奴才们怎敢和主子同坐!”。

    武宁将那套牌洗了洗,开始给各人座位前发牌,同时悠然道:“主子有命,你们抗命?”,几个宫女面面相觑,这才拿捏着小心翼翼地坐下了。

    武宁瞬间眉开眼笑:“这就对了,来,我教你们,可看好了!”。

    两日后。

    灯火初上时,缺月挂枝头。

    四阿哥带着苏培盛举步走到武氏院口,小太监连忙要通传,被他抬手制止住了,无声无息进了堂屋,没见着宫女来迎,却听见里屋一片抑制不住的热闹声响,四阿哥皱了皱眉,示意苏培盛掀起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