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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他最初诞生的地方,也是他镇守了很久的地方,还是他的转生之所。
容景默默看了一会儿,静静走了过去。
这一次,他是有所求而来。
拥有血肉人身之后,他不可避免的受到了肉身的限制,只能像一个寻常人类一样慢慢生长,也同样需要像一个寻常人类一样来慢慢提高自己的修为。
并且因为要修复剑身,他每提高一个境界还需要比寻常人积蓄更多的灵力。
曾经他并不以为这个有什么,甚至还相当享受这个过程……跟卓欢一起慢慢成长。
但眼前这个局势,却容不得他这样按部就班下去,他必须让自己迅速强大起来,哪怕达不到曾经那个高度,也要尽量提高,这样卓欢至少可以少辛苦一些。
站在剑塔前,半晌,他吐出了两个字:“母亲。”
一道水波一样的纹路微微荡漾,剑塔上慢慢显示出一张跟容景像极了的面孔,并且一样的面无表情,但是眼神极暖:“你终于肯来找我了……”
“我需要尽快提高修为。”
容景直白表示。
“我不是不可以短时间内就帮你把境界提升上去,但……”
剑塔提醒说:“走捷径就意味着要付出更大的代价,你已经做好这个准备了吗?”
“竟还可以这样……”
容景诧了一诧。
“原来你并不知道。”
剑塔也诧了一诧。
“原本我只是想,”
容景道:“也许你有办法帮我提高一下试炼的强度。”
于高强度的战斗中锤炼自己,这跟利用王兽长啸的威压是差不多的原理。
也是因为长啸,他才想到了这样的办法。
“那样也不是不可以。”
剑塔沉吟了一下道:“所以,你选这种?”
“不,”
容景摇头:“我选前面一种。”
剑塔微微意外,反劝他说:“相对而言还是你的那种更好些,虽然花费时间稍长,但不会有多少痛苦。”
“前面一种更快。”
容景表示。
“你这是……”
剑塔想了想问:“遇到了什么紧急为难的事?”
“也不算。”
容景答。
眼前的局面远还谈不上生死一刻,他这么急切提高自己,只是不想卓欢再这么辛苦。
或者说,他不想卓欢一个人那么辛苦,要以自己的方式为她分担一些。
这样的十几天,他不想再重复第二次。
这些思绪,剑塔自是无从得知,但从容景的态度中,也能洞悉几分。
她微微怔了怔,问道“你这是……有了想要守护的对象?”
“不仅仅是守护。”
容景更正说。
除非她对他完全无感,他才肯让自己退到这个位置上。
剑塔稍稍困惑,并不是十分能理解,便不再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结,重新回到了先前的话题上:“你确定要我直接帮你提高境界?”
“前提是不影响根基未来。”
容景点头道。
“……不会。”
剑塔滞了一滞,道:“揠苗助长的事,做了一次也就够了。”
“那就开始吧。”
容景再次点头。
“你要做好相当的准备,这会非常痛苦。”
剑塔细致地警告说:“比你之前差点崩毁的经历犹有过之,而且你拥有血肉人身之后,这种痛感会更被放大,并且一旦开始,便无法中断,你只能忍到结束,忍不了就是消亡。”
容景浑不变色:“我准备好了。”
“好。”
剑塔点头,面容渐渐消去,取而代之的事一个黑洞,将容景吸了进去。
只一进入剑塔之中,那把斑驳的剑就从容景的体内空间中被吸了出来,万道浩然之气磅礴地灌注其上,如九天落下的瀑布一般,剧烈地冲刷着它。
这样的力度,殊不比容景当初经历的水劫差,区别只是,水劫前火劫还未消退,他正处在最为脆弱的时候,并且水劫全无滋润之意。
灵器飞升,其逆天程度远超寻常修士、妖族、甚至魔族,因此降下的劫难也最是可怖难渡,似乎上天对其只有摧毁之欲,而无半分考验之心,但眼前的浩然之气中却还有大量生机,似要将剑身细碎缝隙中的铁锈冲刷干净,注入新的活力。
而这些明明只是加诸在剑身上的种种,却是不折不扣都反馈到了容景的身上,如同他正在亲历这场剔骨洗髓的过程,由细入微,纤毫分明,每一丝浩然之气又都像是一个圆润的水滴,无限放大了这种痛苦。
汗,无法控制的从容景的额际渗出,他的表情却没有任何改变,甚至他眼角里还有一丝笑意。
类似的经历,自然而然地让他想起了卓欢当日服用洗髓丹后的样子,明明忍痛已经忍到连表情都已经消失,双眼却还是那样的生动,有几分羞愤、有几分难为情,更多的却是理所当然的坚持和不以为然的隐忍。
她当时也是痛苦至极,却丝毫没有经历磨难的退缩与不甘,接受得那样平静。
他受她触动最深,是剑塔前的那次夺舍,但让他离她不开的,是这些所有让他瞩目的点点滴滴。
是这些所有,构成了一个完整的生动的卓欢。
也是这些所有,让他想成为一个跟她一样完整、生动的存在。
“这才只是开始。”
剑塔突然出声:“痛苦只有大概之后的十分之一。”
容景怡然不惧。
他想了想,问道:“与洗筋伐髓的痛苦相比,怎样?”
“洗筋伐髓算什么痛苦。”
剑塔不以为然道:“连现在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是这样吗。”
容景淡然回答,眉眼更加柔和。
他只愿她,所受的痛苦越少越好。
之后,他再说不出什么话来。
就如剑塔所言,痛苦渐渐加深,最先前只是最简单的清洗,其实谈不上什么痛苦,之后是天火炙烤的煅烧,再之后是重锤加身的铸造……这个过程反复多次,毫不停歇。
后来还有淬火、回火,前前后后,他仿佛将昔日渡劫时的种种,除去雷劫之外,又都重新经历了多回。
他这是以血肉人身,亲历了一把灵器二次锻造的完整过程,可以面不改色的承受,也可以不发出任何痛苦的呻丨吟,但要他完全当作若无其事,也是做不到。
大量的汗水,不断渗出,渐渐浸透了金绡衣,片刻后,就连地上都出现了一圈水渍。
时间渐渐过去,痛苦毫无断绝,卓欢全然不知这一切,专注地在灵田里忙碌着,神佑光环频频亮起,四种属性,外加无属性的变异灵谷频频被收割到。
一等所有灵谷都收获完,她迫不及待的又将所有变异灵谷都种了下去,并细心地浇了水,追了肥。
之后只需要再追上几回肥,浇上几次水就好,剩下的只有静静等待。
解决完这件重要的事,卓欢心头霍然一松,突然想起另一件事情来——这几天光刷光环的经验值了,王兽长啸那里还没来得及去!
这其实更加是件刻不容缓的事情,不搞定它,就无法压缩锤炼药力的时间,她所炼的那些丹药也就达不到预期的效果。
修为本身远远不是单纯敞开了丹药就可以堆出来的,又哪怕硬是堆了出来,也只是空中楼阁,起不到多大的作用,反而影响他们更进一步。
不过都已经过去半个月了,只怕苏师姐和容景早就搞定了这件事了吧。
卓欢乐观地想。
她想问容景是不是这样,回去一看,却没有人在。
又去找苏冰清,也是不见人影,不由心中一突,不是王兽长啸还没有搞定,两人都去忙这件事了吧!
忙忙的奔去灵兽圈那里,不等走到跟前,卓欢突然感到一股庞大的、无可抵挡的压力迎面而来,措不及防之下,她狼狈地跌坐在了地上。
不等她弄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又看到了苏冰清跟她刚才一样狼狈暴退的身影,连忙将勇气光环打开,稍稍抵消部分长啸的威压,及时接住了苏冰清。
“苏师姐,这是怎么回事?”
之前在这儿刷了那么久的经验,都从来没出现过这种状况,卓欢此刻当真是各种懵逼。
“也许是烦了吧。”
苏冰清苦笑:“也怪我,因为心中焦急,一有时间就过来劝说,大约因此惹怒它了。”
这个世界的灵兽,是没有契约这种保险在的,真要烦了,的确有可能暴走。
可刚好发生在她刚到这里的时候……
卓欢心里忍不住微妙了一下。
“吼——”
一声低沉的啸声蓦然响起,同时刚刚那种迫人的威压如潮水一般飞速消退。
这是因为它将她们赶到自己势力范围之外了,所以自然收敛了威压?
还是说,它认识到自己的刚才的态度有些不友好了,以这种方式来表达和善?
卓欢琢磨了一会儿……没琢磨出来。
不等她再想更多,长啸的啸声再次传来,并且明显可见比刚才不耐烦了几分。
“苏师姐……”
卓欢不抱什么希望的看向苏冰清:“你能听得懂它在说什么吗?”
“不能。”
苏冰清再次苦笑:“只能听出来,大概我们并不太被欢迎。”
“所以,它这是在赶我们呢,还是赶我们呢,还是赶我们呢?”
卓欢各种愁眉苦脸。
苏冰清倒安慰起她来:“明天再过来吧,我相信水滴石穿,长啸前辈总会被我们感动的。”
顿了顿她又道:“这天浮宗,也是长啸前辈的天浮宗。”
“也只有这样了。”
卓欢将苏冰清扶好,顺手掸了掸自己的衣裳,就要离开。
“它这……”
光环系统扶额:“明明是在让你过去啊。”
“啊,是了!”
他这一说话,卓欢陡然想了起来:“你是四圣兽后人来的,跟它是一个路子上的,应该能听懂它的话才是!”
“四圣兽是天地神兽,王兽是妖兽,并不隶属同一种族,有生殖隔离的,谢谢。”
光环系统撇嘴说。
“那你怎么知道它是在让我们过去?”
卓欢怀疑地问。
“不是你们,是你。”
光环系统纠正,又回:“我刚才那句话只针对你说的‘跟它是一个路子的’这句,我们有生殖隔离,但是没有语言隔离,谢谢。”
“谢谢谢谢……谢你个头啊!”
卓欢不客气地模拟出一只虚幻的大手来,在光环系统头上落下了个爆栗子,心里却是一松,既是没有语言障碍,交流起来就容易多了,应该很有希望说服长啸才是。
当下她又追问了一句:“你确定它刚才是让我过去,而不是走开?”
说话间长啸第三次怒吼出声,光环系统提醒说:“你要再不过去,大概它就真要生气,不让你过去了。”
“哎,苏师姐……”
卓欢忙对苏冰清道:“我过去看看。”
“卓欢……”
苏冰清拉了她一下,突然想起第一个到长啸这里来的人正是她,或许长啸对她另眼相看呢。
又的确,刚才长啸暴走的威压来得快,去得也极快,正好就是卓欢到来的时间,或者事情并不像她想的那样,是对她屡屡的打扰生了怒。
想定了这些,苏冰清便松开了手,转而叮咛到:“你小心些……能不能说服它都好,不要激怒了它。”
此刻容暹和九尾都不在,真要惹怒了它,那将是整个天浮宗的灾难。
没人能制得住!
“放心。”
卓欢宽慰地朝她笑笑,一路小跑着就过去了。
这还是长啸第一次对她完全收敛起自己的威压,因此卓欢终于有幸看到了它的样子。
外形的确还属猫科,但长毛覆盖,通身洁白,竟不是她想象中犹如森林之王一样的外形,更像一个雪地大猫,威严倒是不减,但要优雅得多。
此刻,它正懒懒地侧卧在一块巨大的青石上晒着太阳,眼睛半睁半闭的显得无比惬意。
“嗯……我来了。”
卓欢憋了半天,只憋出了这么一句毫无营养的开场白。
长啸懒懒地瞥了她一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这是什么意思?”
卓欢略略傻眼。
此刻她特别盼着光环系统能解读出一大长串的话出来,但……似乎不大可能?
“没意思……就是单纯的哼哼而已。”
光环系统笑得直揉肚子:“你来都来了,它还在这摆姿态,哎吆……哎吆……你说喵星人什么时候才能不傲娇啊!”
可是她并没有对付傲娇的经验呀……
喵星人她们家也从没养过……
卓欢愣愣地看了长啸一会儿,弯下了腰去……伸手挠了挠它的下巴。
长啸又斜睨了她一眼,没有出声,但是脖子微微动了动,那个幅度……是邀请她再接在励的意思?
那就……顺毛吧。
卓欢干脆坐了下来,斜靠在它的身上,有一把没一把的顺着它的长毛,又时不时揉揉它的颈皮,挠挠它的下巴,絮絮叨叨地跟它唠嗑起家常来:“话说呢,这几年我们打扰您老人家也够多的了,实在不该对您有更多的要求。但这是危急存亡之秋……魔族呢,是明确已经出现了的,九幽裂隙那里也频频出事,只怕鬼啊怪啊什么的,迟早也都会出来,偏偏这个时候,大腿们一条都不在,我们就只有来抱您老人家的了,您老人家再不帮我们,那我们是真的药丸!”
“也不要您老人家多做什么。”
卓欢细细地解释:“就是将威压稍微收敛一点儿……也不用一直那么收敛,我会组织他们在固定时间段过来,每天就刷上那么一会会儿,保证不然他们骚扰您老人家太多。”
又絮絮道:“您老人家是不知道,您的这个威压,对我们来说那是太重要了,修炼进度一日千里就全指望这个了。”
“吼——”
长啸不满地长吼。
卓欢一怔,问光环系统:“它这是什么意思。”
光环系统表情有些奇怪:“它刚才其实是自言自语,在抱怨——既然朕这么重要,你还敢明明就在天浮宗里,偏还整整半个月都不出现!”
“……它这是怪我冷落了它?”
卓欢有点意外,她好像找到了长啸之前暴走的真正理由。
果然并不是因为苏冰清,而是她的出现,才让长啸突然失控的。
唔,也可能并不是失控,而是要故意给她一个下马威。
这难道是她几乎每天都这么过来刷它,刷出感情来了?
卓欢一边无意识的继续顺着长啸的毛,一边愣愣地想。
一回头她想了起来,自己曾经跟光环系统讨论过为什么她的勇气光环经验值都已经涨到一定地步了,却还没能见到长啸的事。
那时候光环系统猜测过长啸是刻意配合她,当时却被她给一口否决了,现在想来,也许……光环系统当时真相了。
“可是,我也没做什么呀。”
卓欢百思不得其解,如果说只是她几乎日日都来让长啸习惯了话,那她又并不是唯一的那一个。
远的不说,苏冰清就跟她一样,唯一的区别是,最早先苏冰清并不知情,也就是说,自己只比她多刷了前面那么一小段的时间——总不至于,单为这个,就让长啸对她们区别对待了吧。
又或者,她引领起的这种风潮好处是双向的,他们利用王兽长啸提高自己的同时,长啸因为常常要外放气势也得到了锻炼。
特别是那些金丹长老在的时候,他们之间已经能形成微弱的对抗,这于长啸本身来说未必没有好处,说起来,长啸的进阶应该也是在这之后的事情。
“那什么……”
卓欢正在这里各种推演,光环系统突然想起来道:“最早先那段时间你都是先刷魅力光环的经验值,然后再刷勇气光环的经验值的。”
所以她刚才想多了,只是魅力光环的锅?
嗯,长啸他老人家的确感知范围不小,视力应该也不错。
卓欢各种囧囧有神,颇有些不小心调戏到了良家妇男的罪恶感。
还好,这并不是一个良家妇男,就算真的招惹到了,自己多来看看它,对它好点儿也就是了。
再说,她刚才的推论也并非空穴来风,大概好感就是这么层层积累起来的吧。
卓欢给自己宽了宽心,继续将先前的话说了下去,并不动声色地给自己解释了一下:“先前我花了整整半个月的时间,嗯,是扎扎实实的半个月,这半个月里,除了炼丹、吃饭和每天打个盹,我其他什么事都没做过,终于炼了足够分量的丹药出来,现在就只能您老人家这儿开开恩,大家就可以坐火箭提升修为了。”
“唔——”
长啸眯了眯眼睛,抑扬顿挫地哼了几声。
光环系统随即翻译:“果然离了朕就什么都做不成了,看在你这么诚心诚意的份上,朕就依了你吧!”
卓欢顿时大喜,弯腰狠狠抱了长啸一下:“你这是答应了吗,真的是……太好了!”
又跟它腻味了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它,去告诉苏冰清。
苏冰清喜道:“那真是太好了!”
又说:“也要赶紧告诉容师弟这个好消息才是。”
“对了,你知道他在哪儿吗?”
卓欢想起来问:“我先前回去没找到他,本来还以为他跟你一起来了这里呢。”
又的确,容景是最适合来找长啸的一个,因为长啸的威压对他不起作用,他可以直接就直面长啸。
“前几天容师弟是跟我一起来的。”
苏冰清回答说:“后来我看他太过忧心你,就没让他过来了,多半时间他都会在炼丹房那里守着你,至于今天……”
苏冰清朝她笑笑:“我就更不会去找他了。”
卓欢脸一红,抿了抿嘴,又奇怪起来:“那他能去哪儿呢?”
“你别担心,总在这天浮宗里。”
苏冰清安慰她:“真要出去了,不会不跟你我说一声的。”
这个时候,容景的晋级已经渐渐到了尾声。
直至最后一道工序完成,剑身霍然一亮,发出了耀眼的金芒,照亮了整个剑塔空间。
随及,剑身缩化成小小的一把金剑,自容景眉心,直入丹田。
丹田里原本积蓄的那些灵液,瞬间缠上剑身,不过须臾,便被吸收了个干干净净,四肢百脉中的灵液也尽数投入剑身当中,不留一丝痕迹,内天地中隐隐震荡,新的灵力循环,迅速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