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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讲故事就一定要像评书一样夸张才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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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节内容开始-->    24、讲故事就一定要像评书一样夸张才精彩(五)

    我悄悄地进入了那条密道,因为需要谨慎行事的原因,我到灵奴局外堂潜伏了这么久,只匆匆进来过这条密道两次,每次进出都很认真地重新上锈。其实我大可以堂而皇之地回家再做汇报,我可以找到花粉过敏忽然变得严重之类的借口溜回去而不被人怀疑。但我第一反应就是要来这里,我也解释不清楚为什么今天会这么反常,但后来发生的事情才让我意识到,当了这么久的探子,或许我已经有一种对危险的预判。密道里面的通讯装置和外面一样,也发生了故障,我没有马上出去,而是选择留在了地道里。这里距离地面很远,可外面似乎有什么异常的声音传了进来。如果是平时的话或许我会认为那是有老鼠在打洞,有昆虫在爬行,但我想起妖瞳那双眼睛,细细回想他最后说的那句话,心里越来越害怕,于是我选择继续躲在里面。

    我不知道自己在里面躲了多久,直到我开始嘲笑自己的胆小和多疑,然后我小心翼翼地试探了几次,确认外面没有人注意,才打开密道走了出来。

    外面岂止没有人会注意到我,简直已经没有了活人。我目光能看到的地方,都是死人,都是灵奴局外堂的死人。有三个人被丢在门口,其中一个我认识,是刚才局长派出去的三个情报员之一。他们没能到皇宫、军机处和缇骑那里,却被人杀死丢在这里。

    场面其实并不血腥,没有残肢断臂,没有身首分离,他们死得非常干净利落,虽然横七竖八躺在地上,却连血都没有溅太多出来。

    局长也死了,他是A级的修者,可是我在他身上没有看出多少反抗的迹象,他和其他人一样睁大了眼睛,瞳孔涣散,满脸的不能置信。这些人仿佛被一个收割生命的机器吸走了生命,只留下一地躯壳。这个情形我似曾相识,就像刚才看到内堂里面的机器人的情况一样,妖瞳且行且杀,一击毙命。

    ‘你们同时惹怒了这个世界埋葬的最凶悍的恶魔……’我想起妖瞳说过的这句话,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浑身发抖。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轻轻地挪动了一下身子,屁股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那是一柄带血的木剑,这柄剑更像是一把玩具,我闻了闻,上面有浓重的血腥味,剑身上刻着两个篆字:‘昆仑’。

    我从刚才开始,脑子就是一片空白,完全想不明白任何事情。为什么通讯被完全切断了?为什么这里会出现一柄木剑?这难道就是灭门的凶器?为什么还没有人来增援?难道没有人呼救吗?为什么没有人注意到这里被灭门了?

    终于,外面有警报声响了起来,我猛然跳了起来,不管这一切是为什么,我都不能再呆在这里,我要回西连去!我前脚飞奔出门,后脚灵奴局外堂就被缇骑封锁了。我一点也不敢在南越停留,一路穿州过省,连碧泉的人也没有联系,只在边境动用了碧泉的力量顺利出关,可以说是像丧家之犬一样逃回了西连。这就是我那天经历的事情,这些情节非常可怕,虽然我是潜伏在那里的钉子,但我的心也不完全是铁做的,那些活生生的人忽然全部死在我的面前,死在同一个时间和地点……我甚至能感受到他们的灵魂至今还在那间封闭的屋子里面徘徊,而我,本来也该是那里的一个鬼魂……这些对于我来说是炼狱一样的存在,连梦里我都不愿意梦到……”

    瘦子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屋子里面是长久的沉默。他的故事讲完了,可屋外的剑游吟心里想起的故事才刚刚起了个头。

    瘦子讲述中的那个“妖瞳”不是宁一凡。牧阳关在灵奴局事件后第二天找到宁一凡,当时他躺在天御右院祁忆的房间里,小姑娘受到了惊吓,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宁一凡是清醒的,他确信有人把他从法场救了出来,也否认了事件与他有关,因为他确实只是昏了过去。

    而杀光灵奴局外堂的人却是剑游吟,他找到了牧阳关,说:“南越守护者已毁,灵奴局内外堂已破。”

    牧阳关得知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他调查了那么久,也只是知道了灵奴局外堂的位置,隐约知道了还有内堂的存在。

    而有人却能亲手毁了南越守护者?

    可是这个事情如何验证?

    这是一个迫在眉睫的难题,如果牧阳关振臂一呼,灵奴起义,但灵奴项圈来个集体大爆炸,那么这个起义简直就成了一个笑柄……在百般思索无果之下,终于有个年老的灵奴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他自行请求牧阳关率先拆除他脖子上的灵奴项圈。他是从太京城郊救出来的少数灵奴之一,已经活得够久,也被奴役得太久,况且他的亲人都在这次的灵奴屠杀中死去,而他也因为长年的摧残染上不治之症,可以说是了无生趣。于是他站了出来,就算要死,他也想要尝一下自由的滋味。

    牧阳关当机立断,亲自动手拆除这个灵奴脖子上的项圈。

    “咔”地一声响,项圈从年老的灵奴如同干瘪橘子皮一样的脖子皮肤上剥离,因为锁得太久,项圈几乎长到了肉里面,牧阳关的瞳孔微微放大,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生。那个老灵奴忽然笑了,他一把扯下脖子上的项圈,那些锁住他血肉的金属立刻在他脖子上拉出一圈血肉模糊的痕迹,有鲜血流了出来。可他不在乎,他用尽全力把这个废铁圈扔在地上,发了疯一样踩着,踢着,脸上已经分不出是笑还是哭,最后他慢慢软倒在地上。

    牧阳关闭上了眼睛,疲惫的面容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南越守护者成为了过去,灵奴局内外堂几乎同时被摧毁。牧阳关目送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但脸上却挂着微笑的老灵奴被人抬了出去,然后看着地上变成了一堆废铁的灵奴项圈,目光变得越来越凌厉……他挺直了胸膛,发出了天启起义的第一道命令:“晓谕军枢所有暗部成员,全部表明身份,联系所有已经‘天启’的灵奴,开始起义!攻陷当地府衙后,不要恋战,迅速向西南十三州集结,最后集合地为乌水县。”

    这是天启起义的第一道命令,也正式打响了这场战争的第一枪。牧阳关他们为“天启起义”早就做足了准备,各个城市都潜伏了足够掌控局面的力量,唯独需要等待的,就是解决灵奴局的问题。现在这个最为棘手的阻碍已经消失,而太京城刚被一场骚乱袭扰,灵奴局的覆灭更是太过突然,南越方面的反应相信会迟缓一些。反观牧阳关这边,由于灵奴们掌控了第六元素的力量,“天启”可以直接心灵感应上形成沟通。只要第一个灵奴敢于取下脖子上的枷锁,那么就会有无数的灵奴打破这沉重的枷锁,变成起义的有生力量。不过牧阳关没有被突如其来的胜利果实冲昏头脑,他没有想过集合去攻打太京,虽然太京城近在咫尺,而且京城周围城市能集结的灵奴有近五万之众,但太京城内门阀众多,各种势力犬牙交错,一旦受到外力,肯定会拧成一股绳变成非常棘手的力量。太京城的水太深,牧阳关想起艾疯子和五老星的恐怖实力,不知道这座城市中还隐藏着多少这样S级以上的高手。

    但牧阳关也没有带领灵奴马上向北边天烽关突围的意图,南越最精锐的步兵师“乘方”正陈兵天烽关内,城战是他们最擅长的战法。而天启义军需要一个可攻可守的地方进行整合,他早就选好了地方,定好了方略……可惜景薄衫看不到这一刻了。

    至于灵奴局的内堂是怎么被摧毁的,牧阳关当然详细地询问过。

    剑游吟冷冷地承认是他灭了灵奴局外堂,而宁一凡则一口拒绝为灵奴局内堂覆灭这场世纪恐怖活动负责。

    据宁一凡说,他最后有意识的时候,是在法场里面,看到的那场熊熊大火。

    毁掉灵奴局的或许不是宁一凡,但剑游吟却相信,清醒的宁一凡会做出这样疯狂的事情。他虽然有时看起来很二,表现出来也很二,但是他心里却藏着一只老虎,一只细嗅蔷薇的老虎。

    这是牧阳关对宁一凡的评价,剑游吟不知道这样的形容是否贴切。

    直到有一天,宁一凡喝醉了,他拉着剑游吟的手,絮絮叨叨地胡言乱语:

    你知道吗?大剑。我最近一直在做梦,梦到景师姐的容颜,在火光里……那是她留给我的最后一眼。

    我当时脑子里面一片混乱,但下意识地避开了“死亡”这个词。我不敢想也不敢看,眼前却出现这样的画面:有双葱绿色的小鞋在朱红的墙上荡来荡去,那双小手和踮起的脚,明明比我还矮却喜欢摸我的头。还有就是那张化蛹成蝶,漂亮得没道理的脸和可恶的笑容……

    火焰已经把景师姐吞噬了,可我脑袋里的那一点一滴,反而更加清楚,每一帧画面的每分每秒都是她,可这些画面慢慢缩小,伴随着火焰的光,最后都失在黑暗里。

    我当时眼前一黑,再睁眼那场大火重新出现在我面前,我张大了嘴,想喊什么,但是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可我心里有个声音大声叫出来:她被烧死了!

    这种感觉真难受啊!之前师姐也有一次差点死在我面前,可是不过转眼间她又活了回来。而这次我知道她不会再回来了,而我像个无助的小孩子,无能为力。我觉得胸口就像被人剜了一刀,又空荡荡的,好像心都不在了……整个脊柱都在发凉,我感觉得到有无数的恶念在啃噬我的神经,有什么东西爬上了我的头顶。然而我什么都不想管,到了这个时候,还有什么可在乎的呢?如果可以的话,我可以拉着整个世界为她陪葬!

    可我的记忆就在这里就断片了。

    真遗憾呀,没有亲手绞碎咬烂那个什么该死的狗屁“南越守护者”。

    宁一凡醉倒在地上,眉眼间满是落寞,他虽然平时看起来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景薄衫死后他似乎也没有怎么悲伤消沉,而这时的他终于露出真实的一面,一醉一狂间刻满了伤痕。

    宁一凡躺在地上喘气,似乎是在笑,但是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我一生荒芜。唯有与你在一起时,笑得盎然肆意,哭得酣畅淋漓……若还能再拥有一时半刻此间时光,此生不换。”宁一凡终于昏沉睡去。

    剑游吟一点也不明白宁一凡的这些复杂的感觉,可在那一天,他也捏紧了他手里面的剑,因为胸膛里面那压抑的灼痛的感觉无处宣泄,几乎要让他炸裂,也许这就是所谓绝望的愤怒和悲痛?

    ……

    天启起义已经轰轰烈烈地展开,牧阳关虽然惊讶难解,但是也没有太多的精力来追查这个事情。

    不管有多少谜题需要索解,但灵奴局却已覆灭——在付出了景薄衫的生命之后。

    ……

    剑游吟收回了思绪,在天蝠部探子聚集的屋外,仍旧一动不动。

    老毕和李万川在之后的讲述中一直没有打岔过,因为这些情节非常精彩,可是同时也太过匪夷所思。李万川说:“我承认你讲的这个故事很精彩,但是其中的真实性……我真的不得不怀疑……”

    瘦子哼了一声:“那我建议你去查一下南越大事档案,法场劫案发生后,第二天钧阳山是不是发生了地震,还造成了伤亡?还有之后钧阳山的污染事件,那些毒烟是从哪里来的?卷宗里面有因为那次事件致死的平民的档案,你们可以去好好验证一下。我断定那是灵奴局内堂毁灭后,岩浆将‘傲因’毒素蒸发,终于从钧阳山里面逸散了出来造成的事故。还有,你以为只有你们怀疑吗?我回到西连后,接受了碧泉整整一年的调查,如果不是碧泉接受了我的说法,认可了我的情报,你以为我现在还能作为天蝠部的高级探子,站在这里和你说话?”

    老毕沉吟了一下,点了点:“既然碧泉认可了你的说法,那么碧泉一定早就在着手调查这个事情,我们现在也不用瞎猜。”

    李万川忽然问:“你们觉得英帅知道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吗?现在局势这么危险,如果妖瞳真的有这么厉害,我们一定要提前告诉他,安保级别起码要提高两个等级才行……”

    瘦子点头:“这也是我为什么选择这个时候告诉你们的原因,我担心的是英帅好像最近和皇尊有什么不愉快的地方……你们有没有听到一些传闻……说皇尊要对英帅下手……”

    老毕眉头一皱:“你不要命了!这种事情也是能随便乱说的!?”

    瘦子一惊,没有再说话,然而李万川拍了拍瘦子的肩膀:“不管怎么样,我们也要向英帅汇报,万事小心点总没有错……”

    就在这时,窗子外面忽然传来“蹬”地一声响。

    屋子里面的三个人何等的敏锐,一起跳了起来,叫道:“谁?”

    等他们抢到窗子面前,打开了窗子,外面已经人迹杳然。老毕和李万川对望一眼,心里大为担忧,这里已经被人发现,而且刚才的谈话被人听了去,肯定不是好事。

    然后他们看到瘦子扶着窗棂,似乎整个人都呆住了。他在战抖,瞳孔放得非常大,几乎站不住脚。

    “剑……”他几乎是用吼的叫了出来,“是那把木剑!”

    窗棂上面插着一把非常平常的木剑,木剑削得很随意,不像是精心制作的,只是剑柄被磨得有些光滑,剑身有两个篆字:“昆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