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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云长长舒了口气。这女人的力气真够大,他的胯下的“宝剑”差点被对方的魔爪给拽弯。他轻咳一声,忸怩不安道:“在下实无邪念,只是一时血气方刚……”
他话未说完,自己却是忽然怔住了。本来不解释还好,这样一说,岂不是坐实自己有什么邪念?
似乎是察觉到谢云的想法,少女把头扭过去过去,用恶狠狠的语气掩饰自己的窘态,飞快地转移话题道:“你是什么人?”
“小生谢云。”谢云还是有些赧颜,轻轻颌首道:“这里是我家。”
“是你救了我?”少女眼中闪过一丝紧张,急忙问道:“你为什么救我?”
谢云一愣,不答反问道:“为什么救你?救人……难道也需要理由么……”
少女用十分警惕的眼神盯着他道:“我这身打扮,又伤成这样。你如果不是笨蛋的话,就应该看得出我不是个普通人。你一个普通百姓,难道不怕给自己添麻烦?”
谢云略一犹豫后,才笑着应道:“你是不是普通人跟我有什么关系……难道救人也要区分身份吗?”
少女目中本来已经泛起杀机,此时听他这么回答,却一脸茫然,诧异地道:“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谢云长身而起,微微笑道:“救死扶伤,并不只是医者的天职。每个人,都该怀有一颗良善之心……”
“你不怕我给你惹来麻烦?”少女似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言论,一时竟是消化不过来。
“怕麻烦,并不能作为不救人的理由……”谢云长长叹息道:“你先好好休息吧。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
“你是个好人……”少女沉默了片刻,这才羞涩腼腆地应道:“奴家范阳柳紫烟……多谢你救我……”
谢云本来已经准备打开房门出去,此时听得这句,身子一震,愕然回过头来问道:“柳紫烟……你从范阳来?”
柳紫烟挑了挑柳眉,轻声呵斥道:“那又怎样?”
谢云凝视了柳紫烟半晌,这才问道:“你为何会受这么重的伤呢?”
他瞥了柳紫烟一眼,笑着补充道:“当然,你若觉得不可奉告,那么就不必说出来。”
柳紫烟微微沉吟起来,轻声道:“奴奴与父亲入京贩卖塞北皮货,不想在城外竟遇到山贼,这才……”
谢云听她学中原女子自称“奴奴”,不免有些啼笑皆非,叹了口气,道:“京都的确也没想象中那么太平,柳娘子不远万里而来却遇到这种祸事,的确堪怜……”
柳紫烟闻言,低喝道:“郎君可否让我在这里养伤几日。几日后我便离开这里,事后定有重谢……”
谢云点点头道:“我这个人一向古道热肠。你若去长安了解一下,就会知道街头巷尾流传的‘见义勇为大侠客,国士无双谢三郎’说的就是我。”
柳紫烟听得似懂非懂,长长吁了一口气:“郎君大恩,无以为报。奴家现在很疲倦,想先休息一下,有什么话明早再说,好么?”
谢云耸了耸肩,呵呵笑道:“也是,夜都深了。明儿一早我还还得赶着去西市,有什么事,咱们明天再说。”
说着,他便在榻边坐下,顺手脱下靴子。
柳紫烟惊道:“你这是在干嘛?”
“干嘛?”谢云微微愕然道:“不是说睡觉吗?我就这一张木榻,大不了我吃亏点,忍着跟你挤一挤就是。”
“谁要跟你挤?”柳紫烟脸色一黑,眼中闪过一丝杀意,冷声道:“你要睡地上,要么睡柴房!”
“岂有此理!”谢云气极反笑道:“柳娘子,这是我家……不是你的闺房……”
他说完,猛觉得脖子上一阵冰凉,斜眼看去,竟然是一柄小刀贴着自己的脖颈。
柳紫烟紧冷冷道:“谢郎君最好不要趁人之危……”
谢云双手一抽,这才惊觉对方的长靴里原来也藏着刀子,心里暗自发汗道:“下次救人,一定得把对方脱光光才是……”
他抬起头,皱眉道:“柳娘子可否讲道理,你便是这么报答救命恩人的?”
柳紫烟没有回答,手上的小刀却是稍稍动了一下,谢云吓了一跳,赶紧摆摆手,放弃了跟她讲理的打算。
见谢云领悟到自己的心思,柳紫烟收起小刀,声音转柔道:“奴家身体不适,还请郎君多多体谅好么?”
谢云长长叹了一口气,这才明白为何世人总说女人是天生的演员了。这女人一下子喊打喊杀,一下又表现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真是令人防不胜防。
谢云摇头道:“罢了。你流了那么多血,还是盖好被褥乖乖休息吧……我去柴房凑合一晚就是……”
柳紫烟一愕。她原本以为谢云即便再如何让步,至多也就答应在地上大铺而已,没想到对方竟然答应的这么干脆。
柳紫烟双眸闪闪发亮,这才柔声细语道:“多谢郎君体谅。”
谢云摇头笑道:“我只是不像睡觉的时候,被某个心怀怨恨的女人一刀刺死罢了……”
看着柳紫烟的脸上爬起了一丝羞恼的红晕,谢云哈哈大笑,这才起身将烛火吹灭,大步走去将房门闩上,径直就离开了。
“真是个怪人……”待谢云走出去后,柳紫烟倏然松了一口气,这才捂着那发痛的伤口,无力的仰望屋顶大口喘息,身子瑟瑟发抖。
谢云出走房外,忍不住笑了起来。
“真是个不会撒谎的女孩子啊……”谢云杨帆扭头看了房门一眼,脸上顿时勾起一抹冷笑道:“遇到山贼……这么老土的剧本也说的出口……”
他抬起头来,只见今夜月光皎然,漫天星色点点,说不出的舒服惬意。
看了半晌,他从怀中掏出那支断成半截的羽箭,借着月色又重新打量了一番。金属箭头在月光下耀目晶光,箭支上的字迹也清晰地显露出来。
“范阳……左武锋使……田承嗣……”谢云双眼闪过一道精芒,微微叹息道:“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他动了一动,只觉胯下还残留一丝微痛,长长吸了一口凉气,心有余悸道:“这女人力气够大的,差点就害我进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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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透过窗户照入房里,屋子里静悄悄的。
“不要——”柳紫烟猛地从床榻上弹起身来,大口喘息着冷气。
由于她弹起身的动作太猛,伤口处倏地引起一阵痛楚。
精神的紧张与身体的痛楚,使她浑身难受之至。强忍着眼泪后,她这才想起昨天的事情,双目警惕地往四周打量起来。
只是她一抬头,正好听到院中隐隐传来一些声音。她微微一讶,强撑着身子打开门闩。
柳紫烟打开房门,首先映入眼目的便是一盆冒着蒸汽的瓦罐,随后一阵粥米香味扑鼻而来。
在瓦罐旁边的,是那位昨晚救了她的少年。他手中拿着一把蒲扇,不断在炉子边轻摇着。
他叫谢云?柳紫烟轻轻摇了摇头,这才完全记起昨晚发生的事情。
她往四周逡巡一圈,却发现这残破的小院儿里,除了眼前的少年以外,还有一位鬓边发白的中年妇女,而妇女的旁边,一位十四五岁的小女孩正为她捶着腰背。
那是他的家人?
柳紫烟静静地站在门边,原本绝丽的脸庞因为失血过多而显得苍白,几绺秀发无声垂在她的腮边,嘴角不可察觉的勾起一道微笑。
察觉到对方的身影,谢云回过头来,向她扬扬手,道:“你醒了么?出来吧,我为你煮好了粥水。”
“我不饿……”柳紫烟有些羞赧地摇了摇头,只是接下来肚子一阵咕噜的异响声响起,却让她更为尴尬。
真是个倔强的女人啊……谢云叹了叹气,亲自盛好一碗粥米端到她面前,不疾不徐道:“人永远不要跟自己的肚子作对,因为这样除了让自己痛苦以外,不会有其它的结果。”
柳紫烟呆了一呆,这才有些羞涩地接过他的粥碗,用微不足道的声音说了一声“多谢。”
柳紫烟说完,这才想起院落里还有谢云的家人,轻轻走到贺氏面前,强忍着痛意欠身谢道:“承蒙夫人照顾。”
柳紫烟的事情,谢云一大早便与贺氏母女说过了。此时贺氏微微颌首,笑了笑道:“柳娘子身上有伤,就不要多礼了。你遭遇山贼一事,老身也听五郎说过了。”
她瞥了谢云一眼,神色恳切的叹息道:“待你身体康复,就让五郎陪你去京兆府报官好么?”
谢云与柳紫烟身体同时一震,抬头相视后,都是从对方脸上看到一丝难以言喻的无奈。
谢云叹了叹气,自己阿娘也真是老实人,他走过去轻轻拍了拍贺氏的手掌,微笑着应道:“阿娘说的是,待柳娘子病体康复后,孩儿一定陪她京兆府昭雪冤情。”
他说话的同时,抬头凝视着神色错愕的柳紫烟,嘴角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戏谑。
见儿子如此知情达理,贺氏满意地点点头,这才说道:“对了五郎,你早上说起今日乔迁新宅的事情……怎么样,车子都叫好了吗?”
“孩儿已经叫了一辆油壁车……”谢云用最和煦的语气点头应声道:“咱们这边也没什么好搬的,等下带一些重要的细物,直接过去住便是……”
柳紫烟本来正坐在旁边浅尝着谢云端来的粥水,听到这句话后,忍不住眉头一皱,插嘴问道:“谢郎君这是有乔迁之喜么?”
谢云微微一怔,点头应道:“本家正是要搬到北城去。”
“哦?”柳紫烟轻轻放下手中的粥水,似笑非笑道:“谢郎君是否想把我独自丢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