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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时分。
“水……”
榻上的姑娘将醒未醒,干裂的唇瓣微微颤抖,虚弱地吐出一个字来。
单逸尘一直靠坐在床尾处,闭目养神,闻声,立时睁开双眸,凑近她问:“什么?”
“渴……要水……”
她的声音微不可闻,如同呓语般破碎不堪,他却莫名听清楚了,留下一句“等等”,便起身走到桌前倒了杯温水,又快步回到床头处,半跪在塌下,将杯沿贴在她的唇边:“喝吧。”
阮墨趴在枕头上,头朝他的方向侧着,艰难吞咽,然而以她的姿势根本无法喝到几口,杯里的水几乎全顺着嘴角滑下来了,浸湿了枕头和被褥。
单逸尘看见她因未解渴而依旧深皱的眉心,抿了抿唇,还是拿起茶杯重新倒了水,回到床前,一手缓缓穿过她的前颈下方,将昏沉的人儿轻轻托起来,而后仰头灌下一大口,对准她微张的双唇,吻了下去,撬开她的齿关,将温热的水送入她的口中。
她无意识地汲取久违的湿润,软软地吮着他的唇舌,如同干涸的鱼儿遇上救命的甘露,贪恋地缠着他,一点一滴将水吞咽下去,才终于舒展了眉头。
“还要吗?”他晃了晃杯里仅余的小半杯,垂首低声问道。
“嗯……”阮墨仍闭着眼,却费力往他的唇凑过去,胡乱寻找能令她解渴的东西。
他心下一抽,再次含下一口温水,如方才一般印上她的唇,滋润着那张贪心的小嘴。
水被她全数饮尽了,可依旧不满足似的,若有似无吸着他的舌,他眸光一暗,微倾身压下去,用力吻住了她。
细细吮过被她隐忍痛苦咬下的伤痕,再缓缓探入她的甜美,攫取独属于她的芬芳气息。
攻城略池,却又极尽缠绵。
她意识涣散,只能仰头承受他的进占,依着本能,青涩地回应他。
然胸口突如其来的剧痛令她骤然一窒,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攥紧他衣襟的手猛地推开了他,一下扑倒在床边,狠狠吐了一口血。
“阮墨!”单逸尘瞳孔一缩,地上的鲜红触目惊心,她更是声声咳得声嘶力竭,仿佛下一刻又会再吐出血来,“大夫!传大夫!”
军大夫知道将军大人那儿供着一尊大佛,压根儿就没敢歇息。一听见要传人,立马提着医箱往营帐赶过来了,还未跪下行礼,一眼看见床沿的血迹,慌忙爬着过去给她把脉。待放开手时,惊得腿都软了:“将、将军……若再不拔箭,恐怕姑娘她……她熬不过……”
他听了这话,直想将这些庸医拉出去军法处置:“怎么回事?”
“这……姑娘恐是伤前过于劳累饥饿,身子本就弱了,再受重伤……”
“够了。”他已不想再听了,脸色沉得可怕,“拔箭吧。”
“可没有麻药……”
他却一字一句,清晰无比:“我亲自来。”
若不拔箭,她今夜必死无疑,那么,他便只能选择赌一把。
赌她能熬过去,赌她……能活下来。
既将军执意如此,军大夫还有何可说,只得将需要的东西准备好,一应摆在方便他能取到的位置,然后垂首退到营帐外,随时候着将军的命令。
营帐内一片寂静,只有阮墨细细的喘气声,虚弱得叫他心如刀绞。
她的痛苦,全因他而起。
然而,他却不得不让她再承受一回,更为惨烈的痛苦。
没有时间犹豫了,单逸尘扯下碍手碍脚的外袍,赤着缠绕布条的上身,将阮墨的身子扶回原位侧趴着,自己也侧躺在她身旁,大掌从她的腰间缓缓上滑,朝左臂的箭靠近:“阮墨,阮墨……听得见我说话吗?”
她迷糊地应了一声。
“知道我是谁吗?”他贴着她的耳垂低语,右手已然落在她的箭上。
“知、知道……”胶着的眼皮子艰难地扯开一条眼缝,模糊的视线定在他的脸上,“单逸……尘……”
“不喊我将军了?”他捏紧了箭身,缓声问道。
她却恍若无法辨明他话中的含义,轻轻重复:“将军……”
“不,”单逸尘的手紧了几分,声音如夜般低缓惑人,“我喜欢你喊我名字。”
她的注意力全在他的话上,眉心动了动,便开口了:“单逸尘……”
“尘”字还未出口,臂上割裂般的尖锐痛楚骤然袭来,抑不住一声尖叫。
他立刻俯身压住她挣扎的身体,丢掉拔出的箭,迅速抽过白布条死死捆住她的上臂,止血散毫不吝啬地往伤口撒:“阮墨,熬过去,一定要熬过去,听见了吗?”
好疼……好疼啊……
她听不见了……
什么都听不见……
单逸尘的手悄无声息移到了她的左肩,摸到笔直坚硬的箭身,垂眸望见她死死咬着已然出血的下唇,顿了一瞬,忽而低头狠狠吻住了她。
舌尖强硬地撞开她的牙关,生生制止了她失控的自残,缠住她退缩的软舌紧紧不放,几乎抵入她的喉咙深处,在猛然拔箭的一瞬间,尝到了浓烈的腥甜味道。
阮墨疼得眼前发黑,眼泪没完没了地涌出,本已麻木的身体仿佛快要炸开一般,失去了一切思考能力,除了无助地攥紧他的衣襟,承受几乎将她逼死的痛感外,什么也做不了。
他不停地吻她,发了疯似的吻她,手下却极快地点穴、扎止血带、上药,任凭她痛得浑身抽搐,毫不留情。
在此刻,任何一丝温柔都只会是致命的伤害。
即便心比她痛上千百倍,他也只能踏着刀尖继续走。
为了她能活下去。
必须,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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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帐外,被撵出来的军大夫一直惴惴不安地来回踱步。
自那道惨烈的女人叫声响起时,他的心便被高高吊了起来,生怕下一回传出的,会是将军大人让他提头来见的死令。
可里头却再也不曾传出任何声响,静得仿佛无事发生过一般。
眼看着天边已微微泛起白光,他心里百般煎熬,正犹豫着,是继续等待还是闯进去看时,沉寂一夜的营帐终于传出一道低沉沙哑的声音:“进来。”
“是。”听见将军的声音,军大夫头一回觉得如蒙大赦,立即快步走入帐内,“将军有何吩咐?”
历经一场宛若生死搏斗的抢救,单逸尘亦有些疲累,布带下的伤口更是阵阵发痛,靠坐在床尾处,并没有看他一眼,只淡淡道:“看看她如何了。”
军大夫应是,上前跪在榻下把脉,又察看了伤口情况,只觉心头大石缓缓落下了:“阮姑娘虽身体尚虚,但最险之时已过,性命无碍,接下来只消好好养伤,调理身子即可。”
“嗯。”他眉间的倦色略散,不再言语,目光重新落在陷入昏睡的姑娘身上。
军大夫告退,走出营帐的那一刻,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庆幸自己保住了小命。
“无事了?”同样候了一夜的同僚过来问他。
“算是吧。不知将军用的什么法子,硬是撑过来了。换寻常人啊,痛得丢了命的,比比皆是……不说了,我还得去煎药。”
“我也一同吧。将军这么个折腾法,估计昨夜上的药全白费了,一会儿还得再换药……”
而营帐内的单大将军,却已靠着床尾的木栏,沉沉睡去。
他的姑娘,平安活下来了。
活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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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墨睁开眼的刹那,望着陌生的帐顶,还有些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
“醒了?”
头顶落下一道沉沉的男声,她动了动身子,扭头看见单逸尘近在咫尺的俊脸,才发现自己被他抱在了怀里……额,同榻而眠。
这个认知令她不禁微微脸热,尤其是,他的手臂还环在她的腰上,占有欲极浓地扣住她……顺带也勾起了她伤重时,不知被他亲了多少回的记忆……
“嗯。”她点了点头,双眸直直盯着他的胸口,不敢抬头看他。
单逸尘听见她哑得不像话的嗓音,眉心微皱,松开她翻身下了床,很快倒了杯水过来,极其自然地全数灌入口中,在她还未反应过来前,俯身吻上她的唇。
温热的水流缓缓渡进她的嘴里,她只顾吞咽,却不防他一同探入的舌尖,被他压着肆意搅弄,细细吮吻,好一会儿才放过她。
这下可好,阮墨觉着自己的脸红得堪比猴屁股了,轻喘着气,羞得半句话说不出来。
虽说已不是第一回被他吻了,她也没有任何排斥或反感,可心里总禁不住有些难以言喻的……羞窘。想到将来的某日,梦醒之时,她还能厚着脸皮,道自己是个清白的黄花大闺女吗?
单逸尘放下茶杯,搂着她坐起来:“肩膀还疼吗?”
她倒是想自己坐着,可腰间的手不松分毫,只得乖顺地偎着他:“不太疼了……将军,我睡了多久?”
帐外光影绰绰,火光透着帐布投下一处处阴影,显然已是夜色低垂。
“再过两个时辰,就三日了。”
三日?
哎,她人长这么大了,还是第一回睡得这么久啊……
“你的伤……都好了吗?”她记得在密林被追杀时,他也受伤了,流的血沾了她满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