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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烧烤晚会,郭晔滴酒不沾,不因自控能力强大,只是晚上加课而已。
魂导十一区,一个已经熟识的地方,角落里摆着不大的桌案,案旁坐着位胡子拉碴的大汉。一月过去,尔火的边幅只有更加凌乱。
室内点着火炉,几台大功率器械也在运转,因此温度极高,郭晔身着背心短裤照样汗如雨下,尔火却神色如常,仿佛身处凉爽的湖畔,只看外表根本感觉不到热。
他的目光集中于桌上的图纸,人好像是车间的一部分,如果不刻意去找,很容易忽略他的存在。
“老……师?”
见尔火半天没搭理自己,郭晔忍不住小声打个招呼,担心对方根本不知自己的到来。谁料尔火仅仅轻轻点头,再度将精力放在刻刀与金属上,竟是未抬头看过一眼。
郭晔无奈,他心知老师多半在进行某项极重要的工作,因此不再出声,悄悄绕到桌案一侧。图纸上画着细密繁复的线条,有曲有直,向最中心处法阵汇聚着,大有海纳百川之象。
作为十一区的教师之一,尔火在这里大多时间用于教导学生,亦或构思各种奇形怪状的发明,制作与等级匹配的魂导器并不常有。见如此景象,郭晔自然来了兴致,盯着老师的手与刀尖,想看看高级魂导师是怎样工作的。
不见他五指有多余动作,半透明的刻刀便在指尖快速盘旋起来,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连,在金属表面运转如飞,片刻间不知画出多少道线。
粉末已在腿上积起厚厚一层,脚下则被完全铺满。
郭晔紧盯着金属块上不断增多的线条,视线追随着刀尖上一点高光而闪动,思维逐渐跟不上节奏,脑海中全是各种线条的排列组合,只觉两侧太阳穴隐隐作痛,胸腹间一阵恶心。
直到老师停手收工,郭晔跑到外面做了数次深呼吸,将体内气体全部换了一遍,精神才算是舒缓些。回到门内,刚好见到尔火将完成的作品随手一丢,有些颓唐地叹了口气。
“老师不开心吗?”
“还是差一点啊。”
答非所问,尔火似乎才想起这还有一名学生,从头到脚打量他几眼,有些难以置信道:“这么快就回来了?听大头那意思,你应该多待一阵子才对。”
大头指的多半是吕青侯了,看来这段日子没少向尔火通报消息来着,反正凭他的能力,海神湖不是障碍。
郭晔脸色的神情极为自然,微笑着回应:“这不是想您了吗。”
尔火的表情微微一怔,牙疼般抽了口气,一手扒拉着头皮屑道:“每次你这股劲上来,总能让我想起校门口立的塑像。”
“塑像?铁三角与史莱克七怪?您看我像谁,海神唐三吗?”
“不对,”尔火摇摇头道:“我看你倒有几分像他旁边那位凤凰斗罗。”
勾栏马?也还成吧,邪火凤凰当年也算有一号的。“您觉得我什么地方像他?气势如火?”
“贼眉鼠眼!”
尔火丢过来这么一句后就不再理他,自顾收拾起桌子,郭晔无话可说,只能低头帮老师一块规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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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说,你一直看到我把东西做完?以前看不出你的精神力这么出色啊。”
两人相对而坐,尔火用他之前搞出的火灶热了夜宵,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地说话。郭晔也不知具体原因,他在这方面从小并无特殊之处,硬是要说的话,只有与霍雨浩交手那次,令他不明不白吃了个反噬。至于真正感觉到增长,已经是从海神阁出来之后了,可这才多少天?
高级核心不是容易看的,制作时更是容易引发精神震动,郭晔的行为有些不自量力,不过能坚持下来,也算超出尔火预料。
回想起在图纸上看到那些,他有些不确定道:“老师,您刚刚做的这个,是大型魂导器中的聚能核心吗?”
“嗯……嗯?”
尔火应了一声,结尾时音调急速上滑,瞪圆了眼睛瞧着郭晔:“你怎么看出来的,这段时间另请高明了?”
“和魂导系两位院长各见过一次。”
“哦,”尔火似乎放下心头一块大石,“那很好。”
谈到这,郭晔怀着一丝忐忑问道:“是几级的核心?”
“七级。”
回答轻描淡写。
郭晔差点从箱子上滑下去。
按魂导体系一向的惯例,只要魂导师做出七级核心,即便是里面最简单的,哪怕他此生只做出这一件,也可自称七级魂导师。老师如今终于有了突破,这让他怎能不惊怎能不喜。
整个学院的七级魂导师也不超过十位,也就是说,如果尔火有心,即使十一区负责人的位置他也可以争一争。
“按这边通俗的划分,或许我可以自称七级魂导师,但我还不想这么做。”
一句话把郭晔整糊涂了,老师完全没有突破时应有的喜悦,反而整个人透出一股郁郁之气。“到了七级之后,涉及的领域就太广了,帆宇就被称为无所不通。我现在只能掌握其中寥寥数种,甚至没有完整做出来一件魂导器,说是七级自己都害臊。”
“所以你别把这事到处张扬,啊。”似乎想起来什么,他点了自己的学生一句,郭晔连忙点头称是。
“并且……”尔火挠了挠头,在郭晔惊恐的目光中,白色粉末状物纷纷而落。将地上一个圆球拨拉到脚下,原来是被他随手丢弃的作品。“并且能做出来的这个,我也很不满意。”
“喏,你也看看。”
轻轻踢了核心一脚,它便朝对面滚去。郭晔不敢怠慢,双手拾起,捧在怀里细细端详,此时他自觉精神已恢复正常,视线由中点逐渐向外扩散。
圆润的线条逐渐给他一种朦胧感,仿佛由内而外散发一层薄雾,随着目光移动,金属表面的线条越来越模糊,逐渐变成一团乱麻。
郭晔在看核心,尔火却在看他,只想知道自己最看重的学生究竟能达到何种程度,甚至不惜让他窥探自己的手法与风格。
“不能这样看。”
轻咬舌尖,郭晔让自己清醒过来,有了湖畔那次经历,他知道这样的经历再来几次也不会有更多帮助,必须找到另一种办法。
……
以小见大行不通,那由粗略到具体呢?
这金属是真实存在的,上面的线条也是真实存在的,只有进入眼睛后,再经过大脑的处理,最终变成难以名状的存在。
他再次想起从前学过的素描。
与寻常学生的风格不同,王瑞没有铺底色大关系的习惯,他总是起型后便开始钻研局部细节,由一个部位到另一个部位,纠结于某片区域的形状与明暗色调。当所有细节都被铺满后,整体关系自然而然就出来了,最多后期略加调整。
这种画法完全是异类,甚至可称之为错误,但他最终完成的作品却要强于大多数同学,老师对此也不了了之,因此形成习惯,再难改变。到后来带孩子时自然不敢这样教授,但按照常规画法,王瑞自认最多只能发挥出平时七成水准。
他在制作魂导器时也不免带上那个世界的习惯,尔火或许对郭晔别的方面有过微词,在刻画精细程度上,这位挑剔的教师也说不出什么来。或许也与个人风格有关,在尔火所有的学生里,反而是耿千山与他风格最为相似,都是偏粗犷的写意派。
通过之前的精神损耗,他很清楚硬来不会有任何结果,新方法很值得尝试,不过要改变两辈子的习惯,以初学者的眼光重新观察,并是件极为困难的事。
明明是最熟悉拿手的方式,却要假装它不存在,假装自己从来没这样做过,谈何容易?
这也是郭晔首次从大方面着眼,真心实意。
见他眯起双眼,将核心稍微拿远了些,尔火不由得暗自心喜,没想到这小子入门这么快。凭借这股子悟性,等到真教出来,谁还再敢非议他的不是?
……
敛气凝神片刻,郭晔开始第三次钻研。
第一次无功而返,第二次得其神却不得入,他想靠前两次寻到的规律,尝试看清法阵的变化。
“不要拆解,不要拆解,不要拆解……”
强迫自己放弃原有的习惯,将整颗核心视为一个整体,将组成法阵的繁复线条连成一根。郭晔脑门上渗出了汗,他不知道自己的方法正确与否,也不知道是否有副作用,但就是压制不住尝试的欲望。
好奇心有时可以杀死一只猫,但没有好奇的人生未免过于无趣。
手中线条再次模糊起来,这次却是依照他的想法,更准确地说,郭晔眼中已经没有具体某一条线,只有完整的一幅画卷。
不知是错觉亦或其他什么,仿佛有人在他眼前搅动,画面自行动了起来。
在教科书中,刻下每一刀都有不同的作用,横、竖、弯、提分别代表不同形式的魂力运作形式,这些刻痕在郭晔脑中组合、变幻、却始终为一个整体。
明明是极熟悉的内容,却硬要用另一种眼光来看,可以算一种折磨,幸运的是,郭晔对素色画与魂导器都是发自真心喜爱,看画已经形成本能。他习惯于雕琢好所有细节再重组框架,现如今完全倒过来,经验本能地想将它们拆分时,精神便开始发挥作用,将其重新揉在一起。
即便霍雨浩,想做到这点也不容易,这与精神力强度并无直接关系。郭晔将全部精力集于两眼,捧着核心的双手微微开始僵硬,汗水……好吧,在蒸笼般的环境里,汗水本来就很多。
很像他第一次尝试排线,颤抖的右手握住铅笔,在纸上画出一道歪歪扭扭的污迹。
对面的尔火似乎比他还紧张。
不知过了几时,法阵再次入郭晔的眼时,终于不再是模糊的一片,连带着大脑一齐变得迷糊,而是逐渐变得清晰明了,仿佛海神湖上漂浮的落叶。
他渐渐忘却最初这些线条是如何难缠,只是静静看着湖面,看着这些落叶,看着它们漂近漂远,看着它们沉入湖中。没有狂风巨浪,也没有清风拂面,郭晔坐在生锈的铁箱上,双手不再颤抖,没有昏厥没有不适,只有极度的平静,似乎某种无形的力量在身周缓缓流淌。
这次试图着眼细节,便再无先前的滞涩,看来从整体到局部是个正确思路,美中不足的是,树叶四散而去,却没有一片漂向自己。
还差什么呢?
尔火此时似乎感应到什么,面皮较先前更是绷紧。
郭晔看到法阵的中心部分,心中一动,一股魂力顺着掌心纹渗入其中,延更复杂的纹路细细流淌,同时阖上了眼帘。
以魂为目,又是另一番天地,不再是以人的视角看着不大的金属块,他仿佛化身虫蚁,沿表面沟壑缓缓爬行。
这次水面不再寂静无波,树叶走向顿时混乱起来,当魂力在中心区域交汇时,郭晔只觉脑海中嗡鸣一声,骤然惊醒。
那稀有金属突然变成一颗磁铁,吸得却是他的魂力,转眼间丹田内便空了小半。尔火见状便将核心拿回,顺手滚到桌下,看向郭晔的眼神像五百年没闻鸡肉味的黄鼠狼。
他现在可以确信,今后郭晔在魂导器的道路上,唯一的阻碍只有魂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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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我的眼光来看,您这核心做得相当完美,为何还是不满意呢?”
图纸上画着平滑曲线,勾勒出几个极光滑的圆弧,将三维的法阵降到二维,难度并不小,因此郭晔同样大为好奇。
“我知道,”尔火的语气也并非特别自信,“做出来的和图纸没有区别,可我总觉得这些线条实在太过圆滑,太过完美。”
“凭我这些年的经验,太过完美的玩意儿通常都经不起怎么操。况且书上的……就一定准确吗?”
郭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个话题对他而言还是高深了些,尔火虽然粗俗,不过用过的下脚料可以堆满整个车间。
“你知道我现在最想要的是什么吗?不是大量的稀有金属,那玩意我们这边虽然不多,多刨刨还是有的。我只想把明德堂的研究资料都搬过来,这才是学院最缺的东西,没有旁征博引,没有不断的对比,如何敢说自己一定正确?”
说到激动处尔火站了起来,在车间内来回踱步,脚下废料被踢得哗哗响,“不止我一个人这样怀疑过,两位院长、帆宇都有过类似想法,这七阶的聚能炮被诟病不是一天两天,但我就是找不到想要的感觉。”
他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更趋近于自言自语,一个人托腮道:“难道是魂力等级限制了研究?我是不是应该多花一些时间在冥想上,获得了第七魂环会不会好一些?”
看尔火入神的样子,郭晔本不愿打扰,但这事对他而言实在重要,“老师,我能去仓库拿一些二级核心材料吗?”
“拿去,自己找。”
尔火想都没想,从腰间摘下一串钥匙抛过去。就在郭晔伸手要接的同时,他如梦初醒般抬头,一把将钥匙抓了回来。
郭晔支棱着俩膀子立在当地,跟要发动感光波似的。
“你已经有这个自信了?”
郭晔点头,尔火摸着下巴上的胡茬,绕着他转了两圈,嘴里啧啧称奇:“有意思有意思,震惊变得多了,不免会有些精神疲劳。不过作为老师我不得不承认,收你这么个学生有时候真的挺爽。”
郭晔知道这时候自己该是什么样子,一脸憨笑着装傻,心里等着老师的下文。
“走吧,我带你过去。”
尔火亲切地拍拍郭晔的肩背,尽管将代表传承的刻刀给了他,这种动作还是第一次,属实令他手足无措。“关于现在的你最适合什么样的材料,我比你更清楚。”
他可能见郭晔的表情僵硬,因此有些误会,“别不信,虽然我展现的风格与你不同,但别忘了,你这刻刀还是我以前用的。”
去库房的路上郭晔还在琢磨这句话,走到一半时心里一惊,他曾对比过老师的刻刀,送给自己这柄特点为坚硬锋锐,擅长细微处做文章,而他自用的虽强度依旧,却更偏柔韧,弹性更是惊人,强行掰弯后也可恢复原状。
从刻刀可窥探一丝魂导师的性格,尔火也是算准郭晔这个人才会给他,但这岂不是说明,他现在所擅长的,老师在很多年前便已走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