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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枕枕不是第一次去青楼。她一向贪玩,以前缠着二表哥带她来过几次。春香阁,她大抵还算熟路。
陆枕枕手握一把玉骨折扇,看上去倒颇有几分风流潇洒的模样。她扬着下巴,大摇大摆地往春香阁里走。
老鸨张妈妈正从里面送客出来,正好就碰上了陆枕枕。
张妈妈心头一跳,急忙拉住她的手腕,往边上带了几步,低声哀苦,“哎呦我的姑奶奶,您怎么又来了?我这地儿可真不是你能来的,再被陆将军知道了,我这春香阁可就真不用开了!”
张妈妈一看见陆枕枕就头大。
之前,陆家这二姑娘跟着苏家的二少爷来过几次。头一次来,她没注意到是个姑娘。第二次来,被她火眼金睛瞧出来了,拦着不让进。哪知苏二少爷大手一挥,抛了锭金子给她,道:“她就是来吃你们家的点心,不闹事。”
她当时心想,真是人傻钱多。花金元宝来吃她楼里的点心?
当然,这种人傻钱多的,她巴不得每天都能碰上几个。于是,立马欢欢喜喜地将人迎进门。
哪知,她那天也是倒霉。金元宝在怀里还没捂热呢,陆大将军就带着一大拨军爷,虎步生威地跨入楼里来。
当时那阵势,她现在想起来都还有些后怕。
陆将军将二姑娘从楼上揪了下来,当场便是一顿破口大骂,声如擂鼓,吓得人大气都不敢出。那被骂的陆二姑娘脑袋都要垂到地底下了。
这还不算。陆将军怒气冲冲将闺女儿领回家以后,第二天就派人来封了她的春香阁。
她的春香阁,就这么被无端端地封了三个月,损失了大把的银子。
现在想来,张妈妈仍觉得肉痛得紧。是以今日,说什么也不会再放陆枕枕进去了。
不过,好在陆枕枕早有准备,立刻从怀里掏出一张百两的银票,往张妈妈怀里一塞,笑眯眯道:“妈妈,够了不?”
张妈妈眼睛亮了下,差点就要动摇了,转念又想到上次被勒令停业整顿的事情,脑子瞬间清醒,“不行不行不行!你今儿给我多少钱都不行!”她说着,就将银票还给了陆枕枕。
陆枕枕见状,索性将身上带的银票全都拿了出来,十足十有五百两呢,讨好地摇着张妈妈的手,“张妈妈,求你了,让我进去嘛,我就找香雪姐姐聊聊天,一会儿就走。求你了……”陆枕枕撒起娇来,委实叫人不忍拒绝。
尤其是……张妈妈盯着陆枕枕手里的银票,眼睛都红了。心一狠,猛地将她手里的银票拽了过来,财迷地藏到怀里,还抬手拍了拍胸口,确定藏安全了。
陆枕枕见她收了钱,弯着眼睛笑了起来,“那我可进去了。”
“去吧去吧!”张妈妈认命地催她。
陆枕枕折扇一扬,昂首挺胸便往里面走。
张妈妈突然想到点什么,又一下拉住了她的胳膊,“你直接去二楼的琴房,我让人给你送点心来。香雪这会儿有客人,你莫去找她。”
陆枕枕弯唇一笑,“我知道了,我到二楼吃点心去。”
陆枕枕本就不是来找她香雪姐的,进了大厅,就拽了个面生的龟奴问:“诶,我约了何秀才,他在哪儿?”
“您说何公子啊,他现在在蓉蓉姑娘房里呢。”
“蓉蓉姑娘啊,在哪儿?你带我去下。”
“这……这不太合适吧。”三个人……
“有什么不合适的,我跟何秀才约好的,他先到,我随后就来。”
“这……”
“这什么这啊,这种事儿,你们这儿还见少了吗?”陆枕枕懂得可多,全是从她二表哥那里学来的。
“可何公子没交代啊……”
陆枕枕真想翻个白眼。从袖子里拿一块儿碎银子,扔给他,“可以带我去了不?”
“去去去,小的这就带您去。”
陆枕枕扯了下嘴角。这世道,果然还是得拿钱开路。
龟奴嘴里说的蓉蓉姑娘的房间就在香雪房间隔壁。
“行了,你去忙吧,我自己进去就行。”
“是,那小的就下去了。”小龟奴收了陆枕枕的钱,态度变得特别好,不停地对她点头哈腰。
陆枕枕挥挥手,示意他走。
小龟奴走了,二楼的走廊就陆枕枕一个人站在那儿。她搓了下手,从心底开始,积蓄了满脸的愤怒,跟着深深吸了一口气,抬手,一把将门推开。
一进屋,就感觉到满室的萎靡。酒瓶子砸了一地,暧昧的声音从里屋不断地传出来。
陆枕枕脸倏地红了,竟然有点想遁地而逃。
那样的声音……她实在有点接受不了。
说到底,她从二表哥那里学来的东西,充其量就是些嘴把戏。真叫她面对这样香~艳的场面,她心里头发憷得慌。两辈子加起来,她都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呢。
心里咚咚咚地打着鼓。
暧~昧的声音愈发响了。
陆枕枕实在接受不了,满脸通红转身就往外跑。她还是在门口等他出来再教训他好了!
她被那暧~昧的声音吓得脑子都转不快了,闷着头往外跑,连路都没看。
哪知,一出门,就撞上一堵人肉腔。那人胸膛坚硬得像石头似的,撞得脑袋生疼。
陆枕枕一边心疼地摸着自己脑袋,一边抬起头来……
“崔……崔……”
陆枕枕想喊崔慕眠的名字,不知怎么,竟然紧张得喊不出口。
蓉蓉的房间门还没有关上,里面传出女人呜呜的哭声,和男人沉沉的低吼。
崔慕眠目光幽深地盯着陆枕枕,太阳穴狠狠地跳了两下。
这个不叫人省心的女人,真真是要气死他!
他实在有点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狠狠地瞪了陆枕枕一眼,“你倒是好兴致啊,还有兴趣跑到青楼来听门脚!”
“我是……”陆枕枕着急地想解释一下,她可不想崔慕眠误会她是那种不正经的女孩子。
哪知,崔慕眠根本就不给她解释的几乎。他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拖着她的手,大步往楼下走。
陆枕枕从惊惶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被崔慕眠推到了马车里。
她一楞,还未来得及问点什么,崔慕眠也一个弯身坐进了马车里来。
他黑沉着,情绪很不好。
陆枕枕不知道他怎么就生气了,但她还是特别乖巧地坐在他边上。
“世子哥哥,事情不是你看见的那样。我不是……不是有意去听那些的。我,我一听见动静,就赶紧跑出来了。”陆枕枕特真诚地解释。
崔慕眠还在气头上,黑着脸瞪了她一眼。
陆枕枕被崔慕眠这一记眼光一瞪,突然意识到,崔慕眠好像是在生她的气啊。
她马上就慌张了起来,下意识地拉了下崔慕眠的手,“世子哥哥,你别不相信我啊,我真不是那种乱七八糟的坏女孩。我……我下次再不去那种地方了!”
陆枕枕特别在意崔慕眠对她的想法,心里慌慌地盯着他,举着右手特虔诚地发誓——她再也不到青楼去了。
崔慕眠微微拧了下眉。他心里的确是担心陆枕枕,毕竟那种地方,怎么也不是个女孩子该去的。但他忽然意识到,他现在,其实没有资格去对陆枕枕生气。
他调整了情绪,面上恢复了冷冷淡淡的表情,嗓音清冷地道:“我送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