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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小八好像知道快到了,偷偷睁开一个眼缝,却被杨离逮个正着,与他红眼对碧眼。
“毕杨,你醒了,饿了没?”安格斯盯了她许久,终于等到她苏醒,马上手一挥:“呈上来。”
立刻,两位身着白熊皮的美艳女子抬了一方案板上来,板中放有一尊小铜罐,罐子造型古朴,仅雕了只碧色的眼睛在罐侧,不过拳头般大小,竟把两个并不瘦弱的女子压弯了腰。
“里面是健康纯净的魂魄,皆是人仙以上的修为,一百人经过炼化只得这么一小盅,是我专为修复你渡海时受伤的神识而准备,品质很好。”
活人的魂魄?原来修仙界的人仙是有魂魄的,你之前就在某方修仙界里游荡很久了吧。杨小八仿佛可以听见罐子里成群的生命在痛苦嘶吼,头皮发紧马上就要开口拒绝,可是,她肚子里馋虫的却直叫唤……
“咕噜……”
安格斯咧嘴,展开摄人的笑颜,“看来是真饿了,知道你食量大,不够还有。快吃吧,登岸后就要换马车进入城堡,我那几个兄弟姐妹可见不得这种好货。”一百个人仙,他可没少费力气。
“马……车?”杨小八哑然开口,难道不能飞吗?
安格斯理了理遮眼的金色发丝,笑道:“炎雅城堡仅比陈家庄大一些,城池也和燕霞山差不多,城中不得御飞,况且也需不着。”
“嚯嚯嚯!恭迎安格斯少主!”
杨小八惊回头,一长串金毛魔人正从岸边依次飞上船。领头的那位胡子与头发同样长,若是不仔细,根本看不清他藏在金毛中的五官。他左手与肩持平,托起一个小铜罐,与杨离,哦不,与安格斯递给她的很像,只在于两只罐耳的颜色不同,很黑与极黑的区别而已。当然,安格斯的显然更黑更亮。
目光延长,娘的,这一长串男子皆是一样的装备,人人左手都托着个丑陋的黑罐子。里面多半装的全装是魂魄,谁的?修仙界里众仙的,可恶。
“安格斯少主,城主大人派遣罗罗尔来迎接您,公主殿下的马车早已等在岸边,押车大臣是国王陛下的第一副手。公爵说既然国王急召,便要您与公主分头行事。”
城主公主国王公爵,同时出现这么多称谓,只有“城主”二字入了杨小八的耳,她不免想到那丧心病狂要她自尽的父亲。再一细瞧,想起来了,这个长毛魔曾经在镜中见过,就站在熠天煜身后。
安格斯见她看得入神正欲询问,杨小八问:“这都是给我吃的?”
安格斯愣神,方知她问的是众属下手上托的摄魂瓮,解释道:“哈哈,不是,那是他们的法器。不过,你如果想吃尽管让他们奉上来。这摄魂瓮以后你也会有,我让师父给你炼制一个。”
锦绣袋中的马晏舒拧紧眉头,继续跟杨小八交流:“小八,你父亲若是有心,早早的该准备好。你小心行事勿露痕迹。”这是因为太了解她,怕她被几句话好听话唤起了亲情。
“放心,不会的。”
安格斯疑惑:“什么不会?”
“他才不会给我炼呢,我要自己炼。”
“好,我去给你搜寻几十个糙魂来洗瓮,洗得越洁净,以后装下的魂魄味道就越好。”安格斯彻底放了心,毕杨还是地府那个杨小八,且还成了他同一个种族,再没有任何障碍横在他们之间。
“下船吧。”
........
杨小八打了个冷颤,一踩上魔族土地,牙齿竟差点冻得打架,死死咬住才没露破绽。神魂中还剩一大半的黑气,但比之前可稀薄了些,至少不会让人迷路。氽美娘和莫浚子就像被榨干汁水的两颗小白菜,软趴趴地瘫在马晏舒脚边。马晏舒也好不了多少,过了多久?有十天时间吗,这瘦骨嶙峋的人是谁?
之前不知他施的什么手法在叠象胄上,更不知他耗费了多少精血,当时用障眼结界挡住了杨小八的视线,现在结界散开,大家瞧见后不兔心惊。
“马仙君,你不要命了吗!”氽美娘本是要大吼的,可是无甚力气,只是把字咬得极重而已。
杨小八两个太阳穴阵阵发痛,死死拽紧手心,旁边安格斯如何催她也迈不动步。
“小八冷静,千万别哭,魔族境内无法流泪,可别暴露了你没入魔的秘密啊。”马晏舒说完挑眉朝空中笑笑,知道杨小八能看见。心说瘦点怕什么,我不还活着吗。他家小八就是太多愁善感,太紧张他。话虽如此,心里却跟吃了蜜一样甜,他就是弄成糟老头,小八也不会嫌弃。就是有这份自信,孔宣算什么,那金发魔头又算什么,三十六重天也只有我一个马晏舒。
杨小八感觉身上似有千钧重,压得她喘不过气。想起了扫把星马星君,若是这位母亲沉浸在被丈夫抛弃的悲惨经历中变成怨妇,也培养不出马二代这种开朗乐观的儿子。母亲牺牲了,如今儿子又为她弄成这样……与他们本无前缘,她何德何能可以拥有这么多。
莫浚子流泪了,他的眼泪向来不值什么钱,可这次颗颗都是金豆子,抽泣道:“马仙君用命来守护毕杨真神的神识,不让她坠入魔道,这是成功了吗?”
马晏舒摇头:“尚未,我身下红土区域是神魂中枢,只是守住了这里,要全部脱离魔气只能把它毁了。”说着摸上自己的发髻,他要把叠象胄的神力释放出来作最后一搏。
“毁吧,你必须把命给我留下,我不让你死,你不能死。”杨小八轻声说道。
“毕杨你在跟谁说话?马晏舒?”安格斯听见她胡乱嘟咙着什么,终于发现不对劲,马晏舒怎么可能没死!在夏魔海上受魔气洗炼过的毕方神魂,连下血禁的骑宠都会被浸染成血水消失,他能活下来?
“马晏舒,他是谁?我只是在感叹魔族的奇异风景罢了。”
安格斯面对杨小八眨着紫红眼珠的诚心求问,竟一时不知道如何答言。
难道她又失忆了?
回道:“是你曾经的骑宠。”原来魔气渡进去还有这个好处,神魂中的*都会在她记忆里被抹杀掉。安格斯如释重负,狂喜不已。
“曾经,现在呢?”
“他已经死了。”
“哦,是什么骑宠?”
“……让我想想,好像是一柄扫帚。你嫌咯屁股,就一把火将他烧了。”
“啊?一柄扫帚我还取名字吗?”
“是啊,你就是这样。我的毕杨是魔族公主,想做什么不可以?”
“熠天煜怎么成了国王?他不是城主吗?”
安格斯突然语滞,亲切友好的问答结束了。
“嚯嚯嚯!”
杨小八还待再问,可是已经没了机会,两头雪白的独角兽拉起一辆红色狐妖毛的车驾奔驰而来,车后一群男男女女高举摄魂瓮整齐划一的边跑边吼。
金发白发随风飘杨,如同逃出地府来阳间骚扰滋事的鬼魅。臭不可闻,目不堪视。但是他们却自以为光彩照人不可一世,瞧那隙着的牙齿昂着的头。
“毕杨公主!毕杨公主!毕杨公主!”
“毕杨哧哈嘞……毕杨哧哈嘞?”杨小八语言系统莫名其妙混乱,耳中有长长的嗞音划过,眼前的景物在她的眼中剧烈摇晃。安格斯等魔人并没有什么异常感觉,唯有她。
如果说马晏舒手上捧的是叠象胄,还不如说是捧着一团璀璨的星星。星光映照在他皮包骨的脸庞上,杨小八从未觉得他是如此的俊美,如此的令人神往。
“我看见了什么?”氽美娘喃喃道。
“那些火星子怎么那么像一个人的脸呢!”
莫浚子刚说完,氽美娘就纠正道:“别乱讲,那不是火星子,那是三千世界的精碎,有三千颗!也不是像谁的脸,那就是一个人的脸,姐姐的。”
“砰——”这声音不大不小,三千世界的正气爆炸开来,如同它永远秉持的光明和正义,给人以温暖祥和。光,像平地流水一般不疾不缓地散开,黑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吞噬掉,三千颗星光一点一点在锦绣袋天际铺开。
好美,好像谁的一双玉手抓了一把珍珠迎日撒向天际。
曾经的赤色不复出现,换成淡淡的浅蓝,最后稳定在华夏凡间常见的天蓝色上,没再继续变化。原本点缀在上空的星星,也在片刻间熄灭。
叠象胄没有了,魔气也没有了,曾经的毕方魂气全都没有了。
杨小八丹田处涌入一股极惬意的暖流,须臾局窜至她五脏六腑各个缝隙各个褶皱处,无一处遗漏。继续滑行,直到浸满她三百六十五处穴位,在七筋八脉处恣意欢快地流淌……
“呼——”杨小八直起身子,搭上她“子民”敬上来的手腕,面上不显,手却抖个不停。她几乎无法压抑这股来自四肢百骸的快意,如同长久酥麻过后的通身爽利,她想大吼大叫。
“安格斯少主,您看东边!”那长毛魔罗罗尔惶恐惊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