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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一忙日子就过得飞快。眼看着八月已经到了下旬,梅仁瑜在柜台上的工作也差不多进入尾声了。
海洋还是被人人肉了出来,准确的说是在视频下被同校的学生一句:“这是不是我们学校的校草hy啊?”的留言给人摸到了线索。那学生的微博主页上明明白白地显示着他就读的大学是海市的海洋大学。人肉海洋的人顺藤摸瓜,摸到海市海洋大学的贴吧里专搜讨论校草级草班草的帖子,没多久就在各种偷拍与各种合影里把海洋给“揪”了出来。
海洋的姓名年龄、班级专业、身份证号、q/q号、微/博,连同他的证件照以及各种和同学的合照都被人肉了出来,还被挂到了微博上。
好在梅仁瑜的澄清视频早就上了线。大部分的人看了反转都表示之前只发海洋打人砸钱片段的po主居心不良,海洋也是倒了血霉才会被人想要搞个大新闻的人断章取义地黑成这样。
人肉了海洋的人因为被人了反转,很快就删除掉了海洋所有的个人信息,还在主页上置顶道歉。然而海洋的个人信息已经连同打人砸钱的片段被转载了出去,变成□□继续煽动着不明真相又不肯自行思考的路人。海洋受到的骚扰着实不小。
海市本地的媒体还算正常,只是小规模的报道了一下海洋这个倒霉的富二代,简单地说明了前后的反转。一家外地媒体的网络记者则是直接找到了和谐公寓来,天天闹着要给海洋做专访。
那家网络媒体梅仁瑜也稍微听过名字,因为这家媒体以前干的事儿实在是太缺德了。断章取义在他家造谣抹黑的本事面前只够塞牙缝儿的,也无怪乎这家媒体犯了众怒,前后被封杀了三次。也不知道这家媒体的老大的脑子是怎么长的,每次被封杀后名字的前缀后缀换一换,接着就又出来继续搞他们的“大新闻”。各种谣言抹黑气得不少人牙痒痒,偏偏没人能拿换个马甲又死而复生的他们没办法。
这家媒体的人打又打不得,骂又没效果,整一群撸不掉的虱子。海家兄弟不堪其扰,还好和谐公寓虽然物管不走心,保安大哥和保安大爷还是挺尽责的。从海家兄弟那里知道那两个登记过才进出的陌生男人是居心不良的狗仔之后,保安大哥和保安大爷就再也没放两人进过和谐公寓的大门。
梅仁瑜早出晚归,这段时间也没和海洋海川同进同出过和谐公寓。无良媒体倒也认不出澄清视频上脸部被打码的女性就是梅仁瑜。海洋这段时间几乎天天在家闭门不出,海川要抓紧时间学车,没法像他哥那样两耳不闻窗外事地窝家里。为了避免麻烦干脆破罐子破摔地按照梅仁瑜和小春的馊主意,出门时戴个杀马特的假发,再用个大蛤/蟆镜遮脸。横竖他和他哥长得不大像,这么一变装几乎不会被人认出是兄弟。就是保安大哥和保安大爷一开始也没认出变装的海川,直接把他当可疑人物挡在了门外。
两个狗仔蹲了这么些天也没拿到什么可用的新闻素材,出差经费却还在消耗,估计没个几天都能自行打道回府。网络上关于海洋这打人恶少的帖子在慢慢减少。海洋在外的风评又一向不错,他身正影子直,就算有人抱着不纯目的去找他的同学朋友兄弟们挖掘他的“本性”,海洋周围的人也都只说他好话。只是海洋的一些同学好事,动不动就打电话来问他打人的细节和打听他的家世,搞得海洋不厌其烦。
一时间真性情好性格的富二代一怒冲冠为红颜,为了维护已经工作的年长女友不惜当众暴打变态妄想症的反转倒是在网络上激起了些小水花。“好苏啊!”、“好帅啊!”、“安全感爆棚有木有!”、“上天欠我一个富二代的小鲜肉男友!”、“小男神好棒!”等等好话美言像不花钱一样涌入了海洋的微博里,也带着对海洋的赞誉涌入了许多人的首页。
有一些女孩儿不知道动得哪根小脑筋,在海洋被封“小男神”之后就托各种关系一定要熟悉海洋的人帮忙介绍他们认识或者是拉近相互之间的距离。就连自荐枕席的人都出现了。
海洋没有自傲地把这些事情拿出来说,但也没刻意瞒着周围的人。海川的定力可没他哥那么强。他同学里不乏有认识海洋的人,他是“小男神”弟弟的消息也就不胫而走。被面都没见过的女生拦路问了几次“你哥是不是就是那个保护女朋友的小男神啊?能不能介绍给我们认识认识”之后,海川忍无可忍地……回家对着梅仁瑜还有笙歌这个老妖精吐槽了。
没辙,他哥现在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在风口浪尖徘徊,他也像是被拉到了聚光灯下。海川又不是傻,哪里会自己把话柄把到别人嘴上?再怎么忍不了,也还是得继续忍下去。唯一让他欣慰的是,就算梅仁瑜和他哥是明面上公认的“情侣”了,梅仁瑜和他哥的距离也没有比以前缩短一点儿。两人的接点和对话本就不是那么多,现在倒比之前还要少。
不知道是不是应为吊岗在即,梅仁瑜这些天工作忙,应酬也多。海川找不到什么能和她单独相处的机会,许多想要说的话也就此搁置,只能等找到合适的时机再说了。
梅仁瑜不会告诉海洋和海川她这些天的“忙”大多是耗在了江烨的今古缘里。因为江烨女朋友的介入,笙歌的蹼以同样的单价卖给了包括今古缘在内的好几家店,笙歌的利益自然是获得了最大的保障。
独一份儿的钱谁不想赚?只是树大招风。江烨的女朋友谨慎,一不想因为吃独食在业内树敌,二不愿被想要做出长生不老药的客户盯上,生出许多麻烦。三是最重要的一点:江烨这个大手大脚的,收购东西的时候从来不考虑资金的流动,有多少就花多少。没怎么考虑过东西买进来到卖出去之间还有个周期。江烨的女朋友负责管理资金流动和推销贩卖物品,店里的流动资金短缺,压力最大的人就是她。眼见江烨对活人鱼蹼是志在必得,她怕江烨掏出私房钱来还败光了老本,只能用这种手段让江烨悬崖勒马。顺便卖个好给同行,又分散了今古缘所承担的风险。
江烨女朋友出面和同行接洽,梅仁瑜不用出面。她其实完全可以在家等江烨电话。可是她心里压着对海家兄弟的复杂感觉,回到家即使不和隔壁的海家兄弟见面,也会想起海家兄弟和自己就是一墙之隔。
梅仁瑜会跑来今古缘确实算是一种逃避。只是她也不是只把今古缘当成逃避的地方。江烨别的地方不行,对山精水怪倒是很在行。他不会像笙歌那样对梅仁瑜选择性地隐瞒一些东西,对山精水怪侃侃而谈时除了客观,还会再跟梅仁瑜分享一下自己的主观见解。
要不是江烨的女朋友很清楚自己男朋友的外表实在是难登大雅之堂,人鱼又都是一等一的大美人,把自己的蹼割下来给了梅仁瑜的人鱼还是“男的”……江烨女朋友恐怕要吃醋吃得今古缘都变成一座陈年老醋缸。
不过就算是这样——
“……呃,你的意思是说,人鱼是不分男女的?”
“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说,人鱼是双/性/共有,可男可女的。”
江烨女朋友一边擦着从千年茶花/精那里收来的茶器,一边酸溜溜地斜眼瞥着和梅仁瑜“相谈甚欢”的江烨。
“人鱼还能想变男就变男,想变女就变女啊?”
梅仁瑜脑洞一开,就想起一代人的回忆,高桥留美子的《乱马1/2》。她想象着笙歌像中了诅咒的乱马一样被泼了热水就会变成漂亮的小姑娘,掉进冷水里就会恢复男儿身,波/霸变搓板。平心而论,笙歌那张漂亮的脸蛋儿就算下面接的是波/霸美少女的身体也不会有什么违和感。只是或许是她看惯了笙歌作为男人的模样吧,她总觉得还是面容雌雄莫辨,内里英气十足的男性笙歌更加好看。
“当然不是了!”
江烨的师傅只有江烨一个弟子,江烨一辈子只有听师傅科普的份儿,哪里能像这样给别人做老师?他女朋友和他是类似的家系出生,从小就知道的不比江烨少,也就不爱听江烨叨叨山精水怪的那一套。江烨还没被他师傅允许收徒,又不可能随便对一般人科普山精水怪的事情。出现了个和“龙子”渊源深厚,又渴望知道山精水怪的事情的梅仁瑜,从来没能像现在这样挥洒自如地“传道受业”的江烨自然是好为人师。
“听好了,海里的有些鱼在鱼群内的某种性别缺少时会转化为另一种性别。缺母的公鱼就会变成母鱼,母鱼多了有些母鱼又会变成公鱼。人鱼和这些鱼有点像,他们需要经历一个叫‘分化’的阶段后才会有明确的性别。在分化之前人鱼要么是□□具有,要么是□□皆无,这要视他们的种族和血统而定。”
梅仁瑜听说过江烨说的那种会变性别的鱼。她还记得自己好像是在一个海洋生物的纪录片里看到的。和这种性别会改变的鱼一起被介绍的,还有一种弱小的公鱼会假装自己是母鱼、代替母鱼来和强壮的公鱼进行交/配。在强壮的公鱼心满意足的游走后,弱小的公鱼才会和母鱼交/配,留下自己的子孙后代,而不给强壮的公鱼繁衍的机会。
大自然如此神奇,生物也是千奇百怪。既然有能根据繁衍需要改变性别的鱼和懂得伪装性别的鱼,人鱼分化前具有双/性或是没有性别也就不奇怪了。
江烨有些奇怪梅仁瑜怎么不像他想象中的那样大呼小叫、大惊小怪,只当梅仁瑜是不相信他的话,就继续解释:“人鱼要遇到自己心上人……不对,也不该说是心上‘人’。就是遇见倾心的对象之后才会根据对方的性别来分化出自己的性别。如果对方也是未分化的人鱼,两条人鱼会先后分化。其中一条人鱼的性别随机分化之后,另一条人鱼的性别也就匹配先分化的人鱼的性别随即分化。”
梅仁瑜听了忍不住问江烨:“那人鱼没有蔷薇百合gay和les啰?”
一旁,江烨的女朋友差点手滑摔了手里的茶器——梅仁瑜这问的也太直接了。
江烨倒是不怎么在意梅仁瑜的问题是不是太“前卫”了点儿。他接触的非人之物多,说起性别倒不会先想到那档子事情上去。生物的传宗接代在他看来就和花粉的传播一样是天经地义、自然无比的事情,也就没什么好遮遮掩掩、尴尬害羞的。
“人鱼每一代都子嗣艰难。因为繁衍太困难了,所以才进化出这种能提高繁育效率的性别分化机制来。再说山精水怪又不像人类那么注重性别,都是看对眼了就处对象的。想要留后你生我生也都是生。只是人类习惯把怀胎生育的一方叫女的雌的母的,要不山精水怪连性别的概念都不会有。”
“而且山精水怪里不少都是双/性具有,拿人类的标准去衡量他们是男的女的公的母的雄的雌没有意义。既然性别都没意义了,那人类定下的性向概念对山精水怪们来说就更无稽了。”
“原来是这样……”
梅仁瑜颇有兴味的点点头。这么说来山精水怪与其说是分男女雄雌,不如说是更接近abo世界的设定。只不过abo世界的设定里所有人的性别是天生的,山精水怪们压根就不把性别这玩意儿往心里去。
超越性别的桎梏去寻找真爱,为了与真爱繁衍出爱的结晶才分化出性别……唔,山精水怪也挺浪漫的嘛……咦?不,等等?
梅仁瑜的脑袋里好像有一丝火花飞速地蹿了过去。
“如果人鱼是要有喜欢的人才会分化出性别,那笙歌他——”
梅仁瑜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眼前又浮现出笙歌那张纯然的脸蛋儿,与他眼含笑意,喊她:“阿瑜”的模样。
“你那朋友啊,”
江烨说着“嘿嘿”一笑。他那黄毛瘦猴的外表本就有点儿猥琐,这会儿眯着眼睛就更是促狭:“百分之百是有喜欢的对象啦!那对象还必定是个女的!至少也是母的雌的!”
梅仁瑜眨了眨眼睛,略有些发怔的点了点头。她的理智上虽然明白笙歌是个有八百五十岁高龄的老祖宗,但笙歌的外表和笙歌的态度总是让她把笙歌当可爱的正太弟弟看待。
他们不说是同进同出,也算是朝夕相处。纵然梅仁瑜有时候会深刻地感觉到笙歌和自己没有活在同一个时间轴上,他也从没想过笙歌的内在是一个“男人”,是一个已经完全成熟了的男人。是一个已经懂得情爱/欲/求,有过繁衍/欲/望,所以才能具有“男性”这个性别的“男人”。
按照通常的流程展开,梅仁瑜觉得自己现在或许应该羞耻一下,回想着自己在笙歌的面前种种不够谨慎的行为和发言,好好地烫一下面庞耳朵与脖子。然而事实是梅仁瑜非但不觉得害臊,甚至都没想过要去回忆一下自己在笙歌面前的不修边幅与不加掩饰。
她脑子里唯一一个还蹿动着的念头从火花冷却成了细细的溪流。那溪流中的水冷到怪异,涓涓地往前涌动着,让梅仁瑜的心湖都有了怪异的鼓动。
——笙歌早已遇见了他了他命中注定的那个对象。那人令他倾心,让他分化出性别,想与之共同延续彼此的生命。
然而笙歌现在却是在陆地上,却是在她家里,被困在那小小的一方浴缸中。
他喜欢的对象,他倾慕的那个存在是人鱼吗?如果是人鱼,那么如今那条在什么地方?在海里吗?可笙歌连他的蹼都舍弃了啊!纵使他爱的对象就在海中等他,他也没法回到海里了。
那么说,笙歌喜欢的对象更有可能在陆地上了?……这个地球对人类来说实在是太大了,就算笙歌喜欢的对象在陆地上,笙歌也需要花费很长很长的时间才能找到他喜欢的那个对象吧……还好长寿的笙歌有的是时间。
不,长寿的只是笙歌一个。如果笙歌是像童话里的人鱼一样,喜欢上的是人类的女子……这也不是不可能的。应该说,这个猜想才是最符合逻辑的。如果说笙歌喜欢上了人类的女子,他为什么会离开大海,没随着同族迁徙而是跑到岸上就完全说得通了。
再者,笙歌有能够自己把自己的蹼活生生地割下来的意志力。这绝不是一般的忍耐力能够承受下来的负担。按照江烨的说法,笙歌没痛到休克死都算万幸。而笙歌能承受这样的痛楚,还在承受了这样的痛楚后依然坚定地留在岸上,又把他的蹼交予梅仁瑜,让梅仁瑜变卖。可见笙歌也在为以后的事情做打算,而想在岸上生存的决心,与想找到心爱之人的决心,大概是梅仁瑜这种心智不坚的人完全无法衡量的。
是啊,任何一个存在,如果不是为了重要人,如果不是为了重要的事物……谁都无法轻易地做到如此决绝,谁也都不会轻易坚强至此。
一直以来的疑问突如其来的有了完美的解答,梅仁瑜却无法打从心底的高兴起来。
——世界如此之大,在笙歌爱慕的女子的有生之年里,笙歌真的能找到她么?如果找到了,笙歌又该怎么和那个人在一起呢?
笙歌的钱她是能帮笙歌存好……她也能用理财手段帮笙歌让钱生钱。可是,可是……就算拥有再多的钱,笙歌也还是人鱼而不是人啊。
钱再万能,也不能把人鱼变成人,把人变成人鱼……吧?
梅仁瑜忽然想到,小美人是变成了人的。所以她问江烨:“这儿卖魔药吗?”
“啊?”
江烨刚被女朋友塞了一杯茶水到手里,正准备要喝。他梗了一梗,讷讷道:“我这儿又不是魔法道具店,哪会有什么魔药卖……”
“那把人鱼变成人的药,或者是把人变成人鱼的药呢?”
江烨“嘶嘶嘶”地猛吸了一口茶,吊了梅仁瑜几秒钟的胃口。
“不可能会有的,那种药。”
梅仁瑜望着江烨,质问差点就脱口而出:“山精水怪都存在,怎么魔药就不会有呢?”
然而江烨的女朋友先端了杯茶给梅仁瑜,她道:“能改变dna的药上古时代可能有。现在物种减少了太多,配药的方子和需要的材料早就不可能存在了。凡是拿‘魔药’出来唬人的,肯定都是坑蒙拐骗的骗子。”
“那其他的方法……”
“种族是天生的,就算有什么改变种族的秘法仪式,秘法仪式也需要材料。然后问他又回到刚才了。”
“………………”
梅仁瑜顿时无话可说,连脑海都跟着一片空白。
没有魔药,没有秘法,没有仪式。那就算笙歌找到了他喜欢的那个女子,他又能怎么和那女子在一起呢?
那女子能接受笙歌的正太外表吗?那女子能接受笙歌八百五十岁的高龄吗?那女子能接受笙歌不是人而是有尾巴的人鱼吗?
即便那女子能接受这些,那女子能不介意。几十年后自己鹤发鸡皮、形容槁枯,笙歌童颜依旧、外貌不改吗?
就算那女子有着和笙歌一样开阔的心胸,能不介意着一切,笙歌的容貌百八十年都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变化,他又怎么能保证自己永远不被人发现是超高龄的“怪物”?两人的子孙后代又该怎么办?他们算人还是算人鱼?
……或许笙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