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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曾老爷子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重复,“你要干什么?!”
“我要给牟颖一个名分。”曾以萱毫不退让,字字清晰,“她待我如何,这段时间你们也看到了。”
“你……”曾老爷子气得手直颤,半天说不出话来,“……”
曾老太太拽一把老爷子的衣袖,苦口婆心地劝:“小萱哪,既然你们周围的人都已经知道了,你们怎么处着我们也不管,为什么非得要公开?你知道外面那些人会怎么说咱们吗?再怎样,你跟小牟都是女孩子……”
“荒诞不经!丢人现眼!”老爷子接口怒道,“你不要脸面,也得顾着家里人!”
“爷爷。”曾以萱胸口发闷,倚在枕上轻声道,“你们当着我面尚且如此,我若不在了,你们会如何待她?这些年我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这么一个愿望,您都不肯么?”
曾老爷子被她堵得张口结舌,半晌方拂袖道:“不说了私下里怎样由得你们吗!为什么就要把这丑事公开?你这是存心要我不好意思出去见人!”
“所以在您心里,您的面子比我的愿望重要,是吗?”曾以萱淡淡道。
“你……你这是偷换概念!”老爷子面上怫然不悦,握紧拐杖的手却松动了些。
“她是我爱的人。”曾以萱安静地开口,“跟您爱奶奶、我爸爱我妈没有两样。我们已经互许终生。我想要保护她,不论我是生是死。若有一日我不在了,我希望她能以我未亡妻的名义活在这世上。不是人们私下里的口口相传,而是堂堂正正地立于我棺木之旁。这些,您就这么难接受吗?”
令人窒息的静。
唯有李慕的抽泣扯动着每个人的心弦。
良久,老爷子长叹一口气:“罢了。你爱怎样便怎样吧……”
直到曾家人都走了个干净,牟颖才偷眼觑了觑呆呆靠在床头的人。
“演技不错啊。”她有意松一松这紧绷的气氛,一边替人揉肩,一边道,“说得我都信了。”
“……”曾以萱良久才回她,“我不是在演戏。”
牟颖的手僵了僵。
“这些话……自我跟我爸决裂开始,就一直在我心里。”她说,“我不明白,为什么一男一女的感情大家便都祝福,都乐观其成,换了同性,却都说是荒诞不经丢人现眼。哪怕他们明知这些人深爱彼此,也不能接受,不但不能接受,还要歇斯底里地反对,甚至以死相逼……只是换了个性别而已,就足以造成这么宛如天堑的隔阂吗?”
牟颖无言以对,半日才强笑道:“也不是所有人都这样……你看国外现在都承认同性婚姻了……你~爷爷不也妥协了么,我们要往好的方向看。像比如……”她一时没想到合适的人选,顺嘴便道,“像我妈就是思想开通的那种,我以前跟她讨论过,她对同性恋啊、丁克啊、安乐死啊都挺接受的……”
说着便忽然住了嘴。
曾以萱看她一眼,扯开话题:“说起来,最近是不是都没时间去看妈妈?”
牟颖愣了愣,才发觉她已改了口,不禁又羞又喜,垂头道:“我每天都去看过,都是趁你睡觉的时候去跟她说说话。”
“嗯,那就好。”曾以萱想想道,“今天还没去吧?不如一起去?”
“你……能行吗?”牟颖有些担心,“外面挺冷的……再说你现在坐时间长了都难受……”
母亲待着的是疗养病房,跟这里并不是一个病区。
“你推我去吧。”曾以萱笑道,“外面冷就多穿点咯。待了这么久,我也想出去透透气。”
牟颖见她有兴致,便点头应了,又给她从头到脚裹了个严实,才肯放她出门。
今天天气不错,没什么风,空气也好。阳光洒在林荫道上,道路两边都是常青树,冬日也绿着,一眼看过去倒像是春日踏青,让人心里一片熨帖。
两人都志在观景散心,又知道身后有保镖跟着,便未多留意旁人。谁知没过多久,网上就传出了偷拍照片。从照片上看,偷拍者离她们颇有些距离,像是从周围的建筑物上俯拍的。也因此,照片并不算特别清晰,但认出两人显然不是什么难事。
“看来挺严重啊。这么多天了还只能坐轮椅……”
“那个牟颖不是改任秘书处首席秘书了么,怎么还在曾总身边?”
“安和我挺熟的,这一块儿再往西只有疗养楼了,她们这是去干嘛?”
“报个料,牟颖母亲在安和疗养楼长期住院……”
“咳咳,其实我也有料,就是不敢说,怕被曾总查水表……”
“她都这样了,你还有什么不敢说的?楼上的别怕!我给你壮胆!”
“对呀对呀,快放料!她现在顾不上你的!曾氏都乱成什么样了!”
“听说啊,注意只是听说啊!曾总那个……性向……”
“切,这不老料嘛。是不是说她跟柯思柔?人柯思柔有男友好不啦!上次有人放了照片的,外国人,帅的嘞!”
“默默举个手,我也听说过……”
“听说1。ps,不是柯思柔。”
“你们这样很讨厌哎!要报就报,不要吞吞吐吐!”
“看来看去就我胆儿大。时差党,不怕查水表。那个曾总是我学~姐,我听说跟另一学~姐有过一段倾城之恋。两个大美人。也是时差时,并没有很避忌。”
“……果然有知情人士……”
“楼上的你别跑!你是不是也知道什么!”
“那我也贡献一个好了……听说曾总只有过两个女朋友,长得还很像……orz~”
“咳咳。”
“等等、等我捋捋……”
“我忽然想起来曾总微博连柯思柔都没关注却关注了牟颖哎……”
“要真是替身,是不是也有点可怜……”
“可怜个毛线!你造不造牟颖她妈妈的医药费都是曾氏太后付的!”
“……”
“我知道曾总有钱啊……但是不是真爱就难说咯。”
“我就想说,前段时间曾总订了个对戒。南非原钻,要求手工切割成一模一样的两块钻。两个都是女款。捂嘴。”
此帖如火如荼地在首页飘了三天,曾氏一直未回应,却也未要求□□。直到最后曾大小姐时隔七年后更新了一条微博,胜利终结此帖。
微博很简单,只是一张图片。两只纤长白~皙的手轻轻~握着,硕大的钻石亮瞎人眼。
稍后,牟颖的微博转发了这张图,也未置一词。
简简单单的一张图,轰动全国。
有人祝福,有人咒骂,有人欢欣鼓舞,有人鄙夷轻薄,有人叹息怅惘,有人视若无睹。
沸沸扬扬之中,何家却陷入一片阴云惨淡。
“你再说一遍!”曾明书抖着手指向何以隆。
“益源现代这项目怕是要黄了,这次没争取下来。”何以隆道,“卡在审批上了……我托了关系问,说是上头不同意……”
“怎么会?!明明资料都准备齐了……”曾明书咬牙道,“这帮人真是贪得无厌!”
拿起手机,她便拨电话。何以隆看着她在书房里来来回回踱步,自己也焦躁如热锅上的蚂蚁。
前期已经抽调了大笔资金进入,这下可惨了,地白白扔在那里,每天都是消耗。偏偏柯思柔之前任凭资金流出,却又在这时候掐了流!
他怎么也想不通究竟在什么地方出了问题。明明已经很小心,之前秉着宁愿错过也不冒险的精神放弃了数次合适的投资机会,包括郑启怀那次,他那么心动,母亲都按着他不让他投入。这次是母亲~亲自把关的项目,趁着曾以萱生病,柯思柔调任,整个集团兵荒马乱,才加快了抽调资金,但投入的仍是那几个查不出问题的离岸公司。之前几年他们通过数次复杂的股权操作,让这些公司交互持股,又重新设立了新的地产公司,表面看起来地产公司跟他们母子俩一点关系都没有。之前几年的资金抽调也特别小心,这次的项目也是精挑细选……怎么会……怎么会……
“砰”地一声,却是曾明书扔了电话,将桌面的红酒一饮而尽,随即又将酒杯狠狠掷向墙面。一声脆响,玻璃碎了一地,红色的酒液顺着墙面滴滴答答,触目惊心。
“妈……”何以隆呆呆道。这些年,他还从未看过母亲如此失态。
“我刚才托你傅叔去问上面不同意的缘由,你知道他说什么吗?”她呵呵冷笑,“他说他打听过了,上头用的是资金来源不明,涉嫌非法注资的理由,说是要彻查。他说他是收手了,这半生积蓄就算是打了水漂,不要了,当作从来没有过。可是咱们呢……咱们能收手吗?你信不信,明儿警察就找上门来问咱们资金走向了?全特么是套!我曾明书小心谨慎了一辈子,居然还是着了道!”
何以隆瞪着眼回不过神来,半天才大骇道:“您是说……从头到尾都是小萱设的套?资金流向全在她掌控之中?”
“何止。”曾明书苦笑道,“只怕那什么离岸公司、什么这项目那项目都是她一步步引导的吧。一环套一环,这个不咬钩还有下一个……她可真有耐心,一等等了五年……”
“那……那她这病……”何以隆冷汗透背,忽地想起这一茬来。
“哼哼,傻儿子。她是病了不假,但肯定没咱们打听到的严重。”曾明书喃喃道,“连环计、苦肉计……她这三国可真是没白读……”
看儿子一眼,她续道:“你也不用想遗嘱的事儿了。明摆着就是个双保险,这是非要把咱整到监狱里去啊。呵呵,够狠,够狠。”
何以隆呆了半晌,一咬牙:“不是还有牟颖那边吗!她妈妈身边那护工……”
“你觉得小萱能有这疏漏?她这么费尽心力,怎么可能留下这样的破绽。那护工既能被你收买,定然是她的人。”她想想又吁出一口气,“好在你还没布置下去,不然被她拿到录音……那可是杀人啊儿子!”
“那咱们……就只能这样了?”何以隆不知所措。
他不想坐牢啊!
“为今之计,只能我亲自去向她求情。希望她看在老爷子的份上,能网开一面。咱们退出曾氏,从头来过。”想着又摇摇头,“若是没她爸这事儿,或许可行。如今……唉。但总得试一试。”
她从没像今天这样后悔过,后悔那一日任凭长兄在眼前苦苦挣扎,后悔那一日对着手机上查出的页面动了心思,后悔这一世贪心不足将自己和儿子一同推入深渊……
但后悔有什么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