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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冯婉滢是喜欢掌控自己命运的女人,既然到了该全盘皆收的季节,她是一定要主动出击的。
在一家装修得小资味十足的本帮菜餐厅,老马点了几道冯婉滢爱吃的精致沪菜。
“卫国,下周你陪我去趟香港好不好?”冯婉滢嗲嗲地边说边拿自己的小手握住老马。
“婉滢,我很忙!况且你知道我最烦逛街!你约个闺蜜去,我给你张卡,你们就尽情血拼好吧?!”老马跟婉滢在一起总像个兄长。
“你想错了卫国,还没到打折季血拼要亏的,虽然有你为我买单,我也不能乱花钱是吧?”婉滢很精明、很体贴地说着,当然她还很体贴地看着马卫国。
“我是要带你去个地方,一个很有意义的地方!”冯婉滢的小手把老马抓得更紧了,眼睛里满是期待。
马卫国没有急于回答,只是腾出一只手夹了个蟹壳黄到婉滢的碗里。
“卫国,我们在一起那么长时间你都没有陪我去过远一点的地方,这次你就陪我去嘛,两天我们就回来,耽误不了你的工作的!”这回婉滢为马卫国夹了一块素鸭。
老马看着自己碗里那块泛着一层金色、香味扑鼻的素鸭,有些心动了。
跟婉滢相处那么长时间,自己连ShangHai的地界都没陪她出去过,那时候答应魏大姐要好好关照婉滢的,自己做得不算好啊!
按理说年轻的女孩子都爱玩,可婉滢一直都恨懂事,也很支持自己的工作,现在她有那么一个小小的要求,难道自己还不能答应吗?
马卫国咬了一口这金黄美味的东西,点了点头。
“卫国,你同意了?!”婉滢眼里跳跃着火花。
在香港,冯婉滢并没有让老马陪着去血拼,而是带着他去了香港著名的苏富比拍卖行。
在一个博物馆似的宽大展厅里,正在预展着即将举行拍卖的各种奇珍异宝。
老马饶有兴致地慢慢欣赏着这些展品,他是非常感兴趣的,他感兴趣每一样经历岁月打磨的物件后面说也说不完的故事。
他心里还在同时赞赏着师妹冯婉滢,还是婉滢了解自己啊,看来这一趟香港之行没有白来!
就在老马感叹着这些稀世珍宝,又感慨着自己师妹的同时,他的目光被什么吸引住了。
展厅的正中央,一个圆形的玻璃展柜慢慢旋转着,一束明亮的聚焦光打在玻璃柜上。
能把这样一个物件放在这么醒目的位置,一定不是凡物。
但是老马目光被吸引的同时,脸上露出了极其惊讶的表情。
他清清楚楚地看到,那块已经和自己生命融为一体、离散多年的心爱子冈牌,此时正静悄悄地躺在玻璃柜里三百六十度地慢慢旋转着。
老马的心一阵一阵地紧缩,这种感觉太难受又太熟悉了。
他快速地走过去,本能地用手抚摸着玻璃,就像抚摸着那块细若凝脂的玉牌。
可是一块玻璃却把一切阻隔得恍若隔世……
他真想砸开玻璃柜把自己的心爱之物带走,但他只是木然地站在宽大的展厅中央,站在慢慢旋转着的玻璃柜面前……
是的,恍若隔世,仅仅一个里和外的距离,就是相隔天涯。
一个可以戳破天际的大铁栅栏曾经挡住了年轻的马卫国,那时的马卫国和修鞋匠的女儿新婚不久,刚刚脱掉“黑五类”子女的帽子。
在这个乌漆抹黑的大铁栅栏外,在一片阴沉沉、灰暗的天空下,马卫国看着那些栅栏里与世隔绝的游魂。
那些眼神空洞、漫无目的飘荡的游魂,或嬉笑、或怒骂、或呆滞、或麻木……
这里和栅栏外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这里没有丝毫人间的气息,除了栅栏边那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依然舒展着嫩绿,我行我素地宣告着春的到来。
一个穿着一身宽宽大大白蓝相间病号服的女子背对着马卫国,站在大树面前静静地沉思着。
这身看似不合体的病号服穿在她身上不仅不显得突兀和怪异,反而衬托出她轻盈的身材。
马卫国轻轻地呼唤着她,仿佛生怕打搅了她一般。
“小雅,小雅……”
“小雅,小雅……”
这样不停止的呼唤可能有十分钟甚至更长,但那女子没有任何的反应。
马卫国的心一阵一阵地紧缩,续而被什么尖锐的东西一下子掏空,那感觉太难受了,他极度失望地、无法控制地扑在铁栅栏上放声痛哭起来。
忽然,那女子转过身向他走来,那景象只有在梦境里无数次地出现,女子在离他一米远的地方停住了脚步,静静地、静静地隔着栅栏看着哭泣的马卫国。
在泪眼朦胧中马卫国看见了一个超凡脱俗、皮肤白净水灵的美丽女子,她乌黑顺直的长发披散在肩头,纯净透亮、像黑色星辰般的眼睛在长睫毛下忽闪忽闪。
因为她的存在,栅栏里到处是鬼魅游魂的世界变得一尘不染、新鲜而妩媚。
残忍的岁月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的痕迹,她依然那么地清新雅致。
时光似乎永远停留在了那个人来人往的月台,岁月在那天火车站一别就永远永远地停止了。
只不过洁白的衬衫和天蓝色的裙子换成了一身白蓝相间的病号服,只不过那两条乌黑的麻花辫现在柔顺地披散在肩头。
女子把食指放在樱桃小口边,轻轻“嘘”了一声。
“宝宝别哭,你听,大树爷爷正在讲故事!”女子轻柔地说着,认真地用手指了指那棵枝繁叶茂、向着春天无限伸展的大树。
马卫国使劲擦了擦眼泪止住了哭声:“他在讲什么故事?”
“一个出远门的哥哥就要回来的故事!”女子略显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甜美的微笑,那样的微笑一定能驱走人间一切的寒冷、一切的疾苦,只是却不能驱走马卫国满心的无奈,无尽的悲伤。
马卫国失控地摇晃着面前高耸入云的铁栅栏,歇斯底里地狂叫着:“小雅啊……小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