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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守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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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个月,是王迁山推算的,李策剩余阳寿。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如果没有长公主驸马的事,李策不必相信他的胡说八道。但驸马爷的确死了,没有刺杀,不是因为病痛,像是寿限真的到了,所以吃东西都能噎死他。

    十个月其实,也并不很短。

    遇到叶娇之前的二十年,枯燥无味得像是每一年都在一遍遍重复。重复着走过一座座皇陵,重复着阅读一本本书,重复着躺在日光下,看太阳升起落下,星辰满天。

    可遇到叶娇后,他翻过墙头报过官,看过射箭验过尸,他品尝过什么是情爱,也尝过她的唇角有多甜。

    有叶娇的大唐长安,繁华盛景才跟李策有关。

    所以十个月,可以做很多事。

    她不会嫌弃他的,她是愿意分三十年寿命给自己的人。

    她会心痛地说不可能只有十个月,然后带着他千里跋涉,去找名医;她还会同意皇帝赐婚,风风光光嫁给他;十里红妆比翼连理,同他度过剩余的时光。

    他们在秋日纵马出猎,在冬天赏雪下棋,下一个春天,他会带她去芙蓉园赏花,然后李策会死在夏天。

    很热,所以尸身不能放太久,七日后封棺下葬。

    从此后,叶娇就是皇室的未亡人,楚王遗孀。

    按照规矩,她需要为夫君守孝三年。

    叶娇要身穿不缝边的粗麻斩衰,不能离家,不能逛街,不能佩戴华贵的首饰,不能唱歌跳舞饮酒访友,所有她现在喜欢的,都不能做。

    她会待在失去男主人的楚王府,在内侍宫婢的监督下,为了皇室的颜面,足期服丧。

    她难过伤心,可就连同朋友见面,连在母亲怀里哭一场,都做不到。

    三年后,叶娇也不能随意嫁人。她走了,楚王府就空了。皇室大概会从宗室中过继一个孩子给她,让她把这个孩子养大,而她也熬完了一生岁月。

    这所有的牺牲,都是为了十个月的相守。

    从王迁山那里到母亲居住的含棠殿,李策已想完所有可能。这些年如果说他有什么出众之处,那便是他的推算很少有错。

    他是不孝的人,没能力为母亲复仇;他也是残忍的人,所以他要说出这些话,逼叶娇放手。

    我不喜欢你了,变心了,从此后你我再无瓜葛。

    他不会让叶娇知道真相的,他会假装出游五岳寻找名医,死在无人知晓的荒山野岭。

    李策看到叶娇攥紧的拳头,看到她含泪的桃花眼中盛满怒意,她高高地扬起手,似乎要殴打李策,可她又重重放下,拎起衣裙跳下马车。

    “叶小姐。”

    外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那是十六卫中左威卫指挥使严从铮。

    李策坐在马车中,听到叶娇向严从铮跑过去,森冷道:“把刀给我。”

    “噌”地一声,是抽刀的声音。

    李策静静坐在马车中,纹丝不动。

    “叶小姐,你要做什么?叶娇!”

    严从铮向叶娇追过来,叶娇的动作却更快,不知道她穿着那么华丽的衣裙,是怎么跑得像一颗流星。

    然后那颗流星带来的直刀砍在马车上,“啪”地一声,描画鹿纹的车厢被砍了一道口子。

    “去你的人心会变!”

    她的声音响亮铿锵,透着无处发泄的气愤。

    叶娇“啪啪啪”连砍数刀,砍得车厢出现一个巨大的豁口,露出李策端坐的身影。

    “去你的没人喜欢我!”

    叶娇向车内砍去,严从铮吓得去拉,随从青峰连忙去挡,其实叶娇只是要砍掉李策的衣袖。

    他那么可恶,值一次割袍断义。

    因为没有得逞,叶娇抬腿去踢,严从铮已经抱住她的腰,把她向后拉去。

    “还不快带楚王走?”严从铮喝令吓得手足无措的青峰。

    青峰这才反应过来,他跳上马车前室,驾起马车,一溜烟跑了。

    马车在御街狂奔向前,狂风扑入破洞,冰冷的风灌入李策的衣领和袖口。

    他呆呆地坐着,宛如一具行尸走肉。

    在御街砍人,砍的且是楚王殿下。等李策一走,禁军便把叶娇团团围住。

    “干什么?”严从铮摘掉叶娇手里的刀,怒喝禁军,“退下!”

    “指挥使,”禁军有些犹豫,“可是……这样不好吧?”

    “退下,有什么事,我担着。”

    严从铮的声音很低,却透着威压。

    禁军们再不敢拦,他们垂着头离开,假装刚才的事没有发生过。

    但御街上可不只有禁军。

    很快,一位恰巧要进宫面圣的言官就一路小跑到达紫宸殿,把御街上的事说了。

    “微臣要奏安国公府行刺楚王,要弹劾禁军指挥使严从铮包庇凶手。”

    殿内的朝臣面面相觑,既觉得叶娇这么做有些过分,又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做。

    他们偷摸对言官打手势,意思是你之前没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别管这事儿了。

    但言官不依不饶,见皇帝蹙眉不语,便把御街上的事再说一遍。

    “叶小姐拿的刀有半丈长,一刀砍烂车厢,两刀砍个口子,第三刀就要朝着楚王的喉咙下手。她身穿红衣宛如女阎罗,楚王吓坏了,连躲都没有躲。如此可怕,求圣上一定要治罪啊。”

    “她……”皇帝看向言官,问,“就光挥刀砍,没说什么?”

    “说了!”言官气道,“她说‘去你的!’”

    “这是恼了啊,”皇帝神情内疚看向皇后,“朕就说嘛,寻常姑娘遇到这样的事,免不了要一哭二闹三上吊。还好还好,叶家这姑娘,没有寻死。”

    言官惊怔地瞪大眼睛,怀疑自己听错了。

    “那……”他强调道,“那楚王殿下……”

    “他——”皇帝把奏折重重拍在御案上,“该!”

    御街上,严从铮执意要送叶娇回去。

    安国公府的马车已经拉着叶夫人离开了,叶娇没有车,就这么走回去,实在让人放心不下。

    “不用。”叶娇道,“我要真想杀他,现在他已经进棺材了。我就是生气,太生气!”

    “你们……”严从铮俊逸的脸上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舒展,“不是清晨还好好的吗?”

    作为严家的长子,今日严从铮也去长公主府吊唁过。

    密集的人群中,他看向叶娇,叶娇看着李策,她还笑着眨了眨眼。

    “我问你,”叶娇把散乱的头发重新束好,发钗插紧,“长安城没人喜欢我吗?”

    一瞬间,严从铮像是回到了书院的学堂里,夫子突然提问了他知道,却不敢回答的问题。

    “我……”他的手紧紧握住刀柄,那里还停留着她的温度,“不知道。”

    叶娇一面往前走一面翻折衣袖,瞪了严从铮一眼。

    “还有你不知道的呢?你不是四书五经过目不忘吗?当初在书院,傅明烛学习不如你,还自惭形秽过。”

    严从铮没有回答,他默默走在叶娇身边。

    他有很久很久,都没有像今日这样,陪她走一段路。

    叶娇继续自言自语着:“的确清早还好好的,这会儿他突然变了卦。不娶我了,还气我,还说难听的话,比肃王都可恶了。”

    严从铮猛然抬头,心中像有一棵埋在密林深处的竹笋,破土而出。

    “好了,你回去忙吧,”叶娇对严从铮摆摆手,“多谢你今天帮忙,改日请你吃酒。对了,明日我就要到京兆府做武侯长了,往后巡街遇到,还请指挥使大人让条路出来哦。”

    她又露出一丝笑,虽然笑得勉强,看来却没有被今天的事击垮。

    叶娇要做武侯长的事,传遍了整个京城。

    “这不是胡闹吗?”

    宰相傅谦府上,正在准备婚礼的傅明烛听到消息,顿足道。

    “我朝什么时候出女官了?还是武官!若遇战争,武侯是要转军籍的,能有女长官吗?”

    “能啊,”傅谦眉心微挑道,“花木兰不就是吗?”

    父亲的态度让傅明烛收起牢骚,略带畏惧地问道:“父亲,是出什么事了吗?因为楚王拒婚,叶娇就能想干嘛干嘛了?”

    “她不是想干嘛干嘛,”傅谦看着儿子,摇头道,“她是得了圣心。”

    得了圣心,多可怕,能不能嫁给楚王,也就不太重要了。

    “圣上甚至说要议储立太子,就为了能给她找个好归宿。你觉得你以后见到她,该怎么办?”

    “儿子已经被她害得够惨了,”傅明烛道,“若不然明年儿子就能参加科举,谋一个功名。”

    傅谦对傅明烛冷笑。

    “你啊……”他起身离开,不想再跟这个孩子待在一个屋子里。

    蠢而不自知,瞅瞅他教出了什么儿子。真是家门不幸。

    皇帝有意立储了啊,儿子竟然忽略了最重要的事。

    安国公府内,叶夫人同样担心叶娇做武侯长的事。

    “要查案,要巡街,”她摇动团扇道,“京中坊街内,多的是地痞流氓。这是苦差事,刘砚都差遣不动那些衙役武侯,你能吗?”

    话音未落,打听消息的仆人冯劫进来。

    “问出来了,衙役们在骊山得过小姐的好处,倒是没什么怨言。就是那些武侯觉得被女子管束是件耻辱,他们决定给小姐一个下马威。”

    “什么下马威?”叶夫人紧张地问。

    “这就问不出来了。”冯劫道。

    “好啊,”叶娇坐在几案前撕开烤鸡,目露凶光,“我正有气没处撒呢!可谢谢他们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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