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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兴府内,崇顺悠闲自在哼着小曲。
他身侧娇美小妾,将剥皮后的葡萄递到他嘴里,娇声软语,“老爷,前些日子咱们收来的漕粮,是时候出手了,新上任的巡漕御史什可不是等闲之辈,等他一来,咱们的船,可就出不去了”
“对,对”崇顺睁开眼,“这些师爷都记在心里头呢”
正当两人调笑之际,下人跌跌撞撞跑来,“老爷,老爷不好了!不好了!”
“胡说什么呢,老爷这不是好好的吗?”姨娘一脸怒容。
“不碍事”崇顺摇头,“什么事这么慌张?”
“老爷,山上着火了!”
“着火?”他站起身子,眯眼眺望。
“连个老窝都看不好,烧死了活该”他摸着山羊胡,想到土匪拿捏着的证据,笑的一脸欢快。
“老爷,土匪窝烧没了,他们又得下来抢,那咱们这……”小妾面带忧愁道。
“你是说……”崇顺笑容凝结在脸上,说来也巧,就在这时,大门被人从外面踢开。
崇顺大惊,抽搐不已,小妾方寸大乱,急忙紧掐他人中。
“老爷,老爷,是穿着铠甲的,不是土匪”
崇顺听罢,这才松了口气,瘫在小妾身上喘着粗气。
小妾抬眸望去,进来的是一队身穿铠甲的男人,为首的是面目冷峻,满身戾气像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男人。
“不知贵客……”崇顺抬头,瞥见唐木阳露在外面,似是星辰般的眼眸后,痴痴不能说话。
“你那双招子往哪看呢!”周墩拦住了他的眸子。
“下官失礼了,不知贵人姓甚名谁?”崇顺小心的询问着。
“程家军,今日路过,得知山贼猖狂,特剿灭了山贼老窝,将那一干人等斩草除根,保大家安宁”周墩一脸骄傲。
崇顺这次是真的愣住了,“您是说,那群贼人已经伏法了?”
“嗯”周墩不耐烦的点头。
“哎呦,您几位是下官的大恩人啊……”
程徽不想听他客套,“寨子里解救下来的人质,在府衙外,把他们安置了”
一贯的颐指气使。
如果不是唐木阳搜出账本,得知这人官匪勾结,他们此时早就赶路了,这次来,也是为了把漕粮的来龙去脉弄清楚。
所以这会自报家门后,程徽直接开口,“账本的事,你可清楚?”
崇顺笑容顿时凝固,后脊发麻,他试探性道,“将军,下官不清楚……”
揣着明白装糊涂,程徽见不得这磨磨唧唧的,当下就拔出了佩刀。
没来得及上前处置那贪官,手心就传来濡湿,低头,冰凉纤细的手指握住了他的手掌。
程徽低头,看着十指交叉的手,意识到不妥后,作势抽出。
唐木阳却微用力,将他的手掌抓牢,昨晚这一切,还觉得不够,跟没了骨头似得,靠在他身上。
“我家将军脾气不好,灭寨后听那大当家的余孽,说账本,又说知府大人的名号,想着来打听一嘴罢了”
崇顺顿时点头恍然,“定是那些人想拖下官下水,好没了父母官,再卷土重来,将军可别相信那些小人谗言”
唐木阳微笑,“我也这么觉得”随即,又攥紧了不安分的大掌,“今晚赶路太过匆忙,怕是要在府上叨扰了”
“不敢,不敢”知府慌忙摇头,“来人,快去收拾厢房出来!”
那小妾风姿绰约的朝程徽福了身子,随即离去。
只是,走出许久,还痴痴的望着……
唐木阳和程徽的房间相邻,刚收拾利索,崇顺的小妾端着一壶茶,敲开了房门。
程徽坐在凳子上,仔细擦拭着宝剑,她谨慎的放下了茶,隐藏好羞涩与慌乱,软语道,“将军宅心仁厚,妾身无以为谢,只能用这茶水替百姓敬向将军”
程徽瞥了一眼那茶。
女人解释,“是茯砖茶,今年下来的新茶,我们老爷说,没什么好拿得出招待您的,粗浅敬意,还请您能收下”
程徽闻着她身上若隐若现的香气,目光突然落在手上,手指似乎还残留着那人舒服的触感。
脑子里也回想起,那人方才的话,“明知道这次涉及漕粮,也有了证据,你能将人给杀了,但,那些被藏起来的漕粮呢?
巡漕御史都亲自查漕粮了,那些人还不收敛,背后没人撑腰,你能相信?”
“这会让周墩去找漕粮,人赃俱获了,你再动手,届时,将漕粮上缴,那才是利国利民,别因为冲动,打草蛇惊!”
程徽吸一口气,他不得不承认,那个小道姑说的不错。
手捧着茶杯,一言不发的喝了下去。
“出去”被她身上的香风刺得头疼,程徽逐客。
房门被关上,小妾脸上娇媚的笑被夜风吹散。
凉风习习,大兴府知府大院崇顺的书房,男人推门而入。
“你回来了?”崇顺一脸急迫。
“老爷,事情有变!”师爷关好了门,浑身还忍不住打着哆嗦。
崇顺大惊,“漕粮……不是关节都打通了?”
“老爷,是打通了不假,但这次,本来万无一失,只要交粮就可以了,可是,对方却说,今晚算了!”
“算了?”为什么要算了?!那东西在手里一天,他这脑袋都是吊着的,那个不知身份的巡漕御史神出鬼没,要是,要是……
他急的在原地团团转,汗湿透了衣袍,紧张的模样,看起来下一刻就能晕倒!
“今个诸事不顺,漕粮有了变故,府里也多了不速之客……”崇顺叠声抱怨。
“老爷,您说今个府上多了些人?”师爷惊讶,刚才他进来的时候,老爷没跟他提起啊。
“是啊,来头不小,不过,也替我除去了一点心病,山上那群土匪,他已经帮我们收拾了!”
师爷沉思,“老爷那群人,可不是好惹的,这谁能有那么大的能耐,把那寨子给挑了?”
崇顺哪里理会那么多!
“那老爷,他有没有说自个是谁?”师爷隐约觉得,今晚的蹊跷和来府上的人分不开。
崇顺点头,“是程徽”
师爷顿时想起以前坊间传言。
那人夜里带着五个亲兵,将敌营数突袭的前锋尽数斩杀!次日,众人打开帐篷,看到外面淌着血,摆着横七竖八的尸体,才知道,这人不是什么善茬。
想着他的脾气性格,再想想今日那场大火。
师爷拍着桌子,“老爷,不妙啊!”
这人肯定是盯上了漕粮!而且,来府上,肯定是为了搜集证据的!
把自己的分析给崇顺解析透彻,崇顺两股战战,哭丧着脸道,“那怎么办嘛!”
师爷眯了眯眼睛,做出个抹脖子的动作。
“可是,可是能行吗?对方可是‘活阎王’啊!”
“老爷,我们不行,不是还有漕帮的那些人?”
…………
程徽在榻上躺着,鼻尖弥漫着诡异的香气,体内像是有一种紊乱的气流,不停流窜,却找不到突破口。
满脸通红,有种莫名的欲~望渐渐从脚底窜起。
这种感觉极其快,眼前一阵眩晕,他脸上潮红的望着桌子上那杯放凉了茶。
是被人下了药了,而且,还是最不上档次的春~药,他虽不可一世,但和人都是正面动着刀枪,哪里碰到过这种不入流的手段?
他的思绪一片混乱,就在这时,隐约听到房顶上瓦片响动之声。
程徽眸子一冷,迈着虚浮的步子,朝着隔壁走去。
“啪!”一脚踢开屋子,夜风吹得床幔四起,可是,却没唐木阳的影子。
耳后有疾风传来,程徽从侧面抓住那人手腕。
唐木阳放下戒备,“是你?进来的时候怎么不敲门”
想到今晚不太平,这一晚上都警醒着呢,只不过没想到,最先迎来的人是他。
“你的手怎么这么烫?”唐木阳一只手被他抓着,另一只手摸他额头,“你是被人下药了?”她本来只是打趣的说道,谁知那人抓着她的手越发的紧了。
“还真是……”唐木阳摇头,这人一副天下唯我独尊的模样,竟会折到这些不入流的手段里。
“别说话,走!”程徽忍着一波高过一波的热潮,拉着她往外走。
唐木阳不解,“那些人已经动手了?你手下人呢?”
“一多半的人被我派出去追漕粮了,剩下的几个去追刺客了!”
程徽边解释给唐木阳听,边拉着她往外冲。
情况远比两人想的复杂,程徽步履踉跄带着她出逃,身后隐约有动静。
唐木阳眯眼望着前面的火把,前后,好似是有两拨人。
不管对方身份如何,但都是为了取他性命的!
唐木阳被突然被程徽扯到了怀里,他低头喘着粗气道,“这些人不是一路的”
“我看出来了”她咬着唇,身子支撑着程徽,在外人看来,是他抱着唐木阳暧昧,实则,都是硬撑着罢了。
前有狼,后有虎,今个,难道就要交代在这了?
前面为首男人,往前走了两步,看着被程徽抱在怀里的小道士,轻笑道,“主子说这女的是个神仙般的人物,千万不能让她进了大周的皇宫,我们也敬将军是个汉子,索性砍了你俩,让你们到地底下再亲热!”
“看来,我也是个香饽饽”唐木阳苦笑
对方各个好身手,程徽正常的时候,尚能应付众人,如今意识模糊,根本看不清来人。
就在他快撑不住之时,从高墙外跃进两道人影,“小神算,快走!”
原来是程徽的手下从别处回来了!
唐木阳咬牙拖着他往别处走去。
………………
京城,唐家,郑姨娘精神抖擞试着衣裳。
唐初韵前呼后拥的进来,乖巧的走到她姨娘身边,舒服的靠在她的肩头上,露出舒心的笑,这些日子真痛快,没了唐木阳在这,真是痛快!
姐前些日子派人去周家打探,没承想,周家人口风都紧的很,无论怎么打探,都没人肯透露出一点风声。
不过,她们没当回事,王夫人是狗急跳墙了,把那个还没及笄的丫头,当成了救星,还指望着那丫头能当救命治病,是嫌弃死的太慢吧?
“今个大好日子,别提那扫把星”郑姨娘对着镜子比划着朱钗,今个可是要回娘家的。
唐初韵捂着嘴点头,前些日子,舅舅从银青光禄大夫从三品,擢升二品。
虽说是太子姐夫暗中周旋,让舅舅补了空缺,但这又如何,背靠大树好乘凉,郑家,有这个资本!
而且,前些日子太医给大姐把脉,说怀着的是个儿子,太子大喜,这下母凭子贵,父亲与有荣焉,早就备好了贺礼,要去贺喜呢。
唐初韵顺势拿起一个簪子,“娘,这个累丝镶宝石桃心簪最好看了,也衬您的衣裳”
她这会可以放心的喊娘了,因为父亲亲口允诺,不日就要将娘亲扶正,届时,她就是嫡女了!
到时候,唐木阳那个小贱人的婚嫁还不是让娘一手摆布?
想到这,她就忍不住想笑呢。
总是要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
唐木阳猛地从水里露出头来,摸了一把脸,四处在湖面张望着,月光明亮,一般来说水面上有个什么东西,她都能看到,但现在,她
看不到昏迷过去的程徽。
方才她带着他慌不择路的跑,没想到一脚踏空,两人滚下陡坡,正巧跌入了这湖里。
虽然因为大旱,降了大半水位,可是,想要淹死一个人,那是轻而易举的!
“程徽,程徽!”唐木阳喊着他的名字。
没人应答。
唐木阳临时起卦,紧闭双目,可是,入耳满是心脏咚咚直跳,根本算不出他的方位,气愤的拍了一下水面,再吸口气,沉入水底,不停的摸索着水面。
程徽,没到京城前,你不能死!
唐木阳再次下水,手边多了一截衣服,心中一喜,拉着一截袖子从水里钻了出来。
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将人拖到岸上。
程徽此时已经人事不知。
周围并没有多少平静多少,她的心突突直跳,总觉得黑夜里好像有无数双暗暗窥探的眼睛。
“程徽,你醒醒,你醒醒!”唐木阳狼狈的拍着他的脸!
就在她继续打算继续拍下去的时候,那人突然睁开了眼,双目赤红,像是极力压制着他体内的汹涌的怪兽,沉默的望着她。
从他眼里看出了危险,心中大呼不好,急忙往后一退,可是已经晚了,她的手腕再次被人抓住,还没给她思考的余地,已经一把将她摔入到怀里。
另一只手则是在她背上游走。
唐木阳心头一顿,这人已经没有理智到这程度了?
程徽却是是没了理智,陌生的感觉席卷着他全身,他只觉得贴着那个人才能稍微获得一些快意。
至于她此时微不足道的挣扎,根本算不上什么。
唐木阳一口咬在他的脖子,想着双方实力悬殊,他又没了理智,想到这,她下口更重了些。
程徽身子猛地一颤,好像恢复了些理智,手中力道放缓,大口淋漓的喘息着。
唐木阳则是趁着这个时机,摸着手边石头,狠砸到他的脑袋上!
程徽就这样,带着不可置信,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夜风吹得周围树叶沙沙作响,浑身湿透的身子被冷风一吹,冷意森森。
唐木阳将他安置在湖边,自己则迅速摆阵,阵法暂且可以保护他们一晚,至于明天,只能让程徽来想法子了。
清晨,潮湿的水汽铺面而来,程徽睁眼,顿时觉得有些不对劲,手臂像是被人绑住了,垂眸,果然如此,昨晚零星的画面闪入脑海。
他隐约记得自个把一个少女搂在了怀里。
浑身一僵,难道是……
那人手腕系着一截黑色的绸布,顺着绸布望来,很好,他终于知道自个手上的东西是什么了!
好大胆子!竟然敢把他给绑着扔到了水里!工具还用着自个的腰带,难道她就不怕夜里睡熟了,自个倒在湖边淹死?
扯了扯手腕,浅眠的唐木阳察觉到手腕的力度,顿时清醒了过来。
她想过醒来可能面对的情况,但真碰上,还是有些尴尬。
他俩一人在水里,一人在岸上,虽然都没说话,可是纷纷从彼此眼中,看出了对方此刻的情绪。
一个暴怒,一个平静。
程徽从湖里爬出来。
“你好大的胆子!”
程徽爬上岸,全身都湿透,衣袍紧紧贴着强劲的身躯,他本以为那女的看到会稍微有点羞耻心转过头去,或者是有些娇羞的表情,但是,没有,什么也没有。
手拖着下巴,好整以暇的望着他。
好像该羞愧的人不是她,而是自己!
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
程徽冷笑,不紧不慢的伸手,再解开衣袍,一件一件,只留下内里的中衣,这样一来,他身体的轮廓,一目了然。
“啧啧,大将军果然脸皮深厚”
“彼此彼此”
剑拔弩张。
程徽生起了火,唐木阳知道,这人是想引来救兵。
不过,她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还是没人过来,就在这时,程徽的脸,越发黑了。
“阿嚏!”唐木阳被喷嚏弄的一激灵,她在外面还布着阵,怪不得没人过来。
起身,在东南西北处各踢开一个口子,坐回火堆旁,和程徽大眼瞪小眼。
“将军,小神算!”叫声由远及近。
有火光指引,几人仓皇赶来,见两人都无碍,众人才松了口气。
周墩存心解围,“这些人也真是黑心肝”
程徽没心思听他的话,而是冷脸询问,“抓住了没?”
“刺客没留活口,崇顺趁乱运送漕粮,被我们的人当场抓住,一干人等都被网罗了”
汇报完,周墩又忍不住开口,“将军,昨晚在这一带找了两位许久,都没发现踪影……”
“恐怕是你口中小神算的杰作”程徽起身,慢条斯理的穿好自个的衣服,就算他不想承认,也不能否认有这女人的功劳。
一行人回返的时候,程徽的眼睛,突然落在那凌乱的石堆上,不知怎的,突然那次在苍山上碰到的女子……
感受到头顶上审视的目光,“将军这么看我,是想把我据为已有?”
有了另一个身份,摆脱了大家闺秀的表象,她说话越发肆无忌惮,似乎把这个男人逼疯,就是唯一的乐趣。
程徽朝着她走去。
唐木阳笑容有些凝滞,没来及有动作,那人已经抓住了她的胳膊。
唐木阳带着疑惑。
程徽单手欲要解开她面上覆着的面纱,唐木阳脖子往后,清澈的眸子望着他,“师傅说过,我未及笄的时候面巾不能摘下来,谁摘,谁就要娶我”
“道士也能成亲?”
“你揭开就是天命,谁能违抗的了天命?就算师傅也得遵循的”
唐木阳和他形成对踞之势。
“将军!”在吕梁等人的惊呼声中,他伸出了手掌。
只不过,并没有揭开她脸上的面巾,而是把手覆盖在她小巧的脸颊上,只露出她的一双眼睛。
“是你”程徽斩钉截铁道。
“将军何意?”
“那天在苍山脚下,我碰到的人,是你吧?”
“苍山脚下?我可没去过”唐木阳没做挣扎,看那人眼光不善,故意凑近他脖子,“将军言语对那姑娘很是思念,难道,两个人是发生了什么,不可告人的香艳……”
“哼”程徽气急,将她手腕一甩,拂袖而去!
周墩讪讪一笑,“小神算您别生气,那次是我们家将军第一次吃瘪,这会还没缓过来劲呢”
“哦?”她单独一个反问,周墩就巴巴的往外倒话,“那次啊,我们碰到鬼打墙了,将军第一次吃瘪就是那时候,这后来,看到您这么年纪的姑娘,都当成是……”
“周墩!”肃杀之气从远处袭来。
周墩急忙摇头,匆匆摆手示意她往前走。
崇顺交给周墩,让他带着手下,雇了民船送漕粮进京,程徽则走官道送她进京。
回程路上,尚可称风平浪静。
“你说,天会不会下雨?”程徽在快要入城门的时候,突然发问。
“会的”唐木阳看了一下周围干裂的,已经旱死在管道两边的粮食,“我会求来雨的!”
程徽低着头看着她,不置可否。
“有来有往,我问你,先前你是想要我死的,为什么后来不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