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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京畿之地粮食供应不足,京城内外、军运之粮都得靠着漕运,如今漕运总督是周天贺,是崔尚书的女婿,如果严侍郎的儿子跑到漕运那插了一脚,那……
“严侍郎近日抬了一房小妾,正是王家女儿……”
“你有心了”唐青云松口气,如今人心惶惶,不知巡漕御史人选是谁,如今看来,严侍郎运筹帷幄,算盘倒是响。
这一趟浑水,淌的可好。
“霖哥这些日子可还乖?”唐青云放弃了朝廷大事,拍着她手询问。
王氏扬起淡笑,“启蒙先生都夸他得了老爷的真传呢”
“今晚去你院里吃饭,你跟霖哥儿说,我可是要考校他功课的”
王氏喜笑颜开,“老爷可要说话算话,不然妾身说了,您又不来,哥儿可是会伤心的”
“答应孩子的,肯定做到”唐青云爽朗大笑。
“姨娘,老奴这就派下人准备”王氏乳母欣喜的下去张罗。
王氏颔首,她的姿色平平,若不是韩氏娘家人,怕没机会进了唐府。
她肚子也算争气,在唐青云留宿不多的日子里,怀了一男一女,靠着这龙凤胎,倒是立稳了脚跟。
‘赵氏’下葬那日,依旧是艳阳高照,唐木阳拉着妹妹站在唐府外,久立无声。
唐家现在没了主母,郑姨娘唯一忌惮的,自己也帮她清理了,下一步,她到底想如何,自己还真是拭目以待呢。
深夜,唐木阳仔细给唐初乐摘下彩带,帮着她把头发梳顺。
春蝶端着水进来,望着安静的两人,温顺的笑着,“小姐真是会照顾人”
唐木阳摘下头顶的发饰,看着镜子里的自个,笑道,“自家姐妹,理所应当的”
“小姐说的是,那我那个大哥来说,别看一根筋,实际可会疼人了,去哪都不忘我带些零嘴儿,大男人买这个,可没少被人笑话”绮玉附和道。
“春蝶呢?你有兄弟姐妹吗?”唐木阳放下了梳子。
春蝶表情有些不自在,“奴婢有个弟弟”
“哦”唐木阳不急不缓的梳着她的头发,“为了骨肉至亲出卖我,这么一想,心情倒是好了许多”
春蝶血色顿消,结巴不已,“小姐,您在说什么……奴婢不明白”
“你弟弟身子不好,常年有病,前些日子你还在跟周围的丫头借钱买药,可是,后来,你就没借钱了”
“是,是弟弟病好了,我就没再借钱了”春蝶瑟瑟发抖。
“那你买药的钱,从哪里来的?据我所知,那比钱,抵得上你一辈子的月银了”
没有责备,也没暴怒,她语气平静的就跟同她叙旧一般。
春蝶却越发害怕。
“那晚点香的事,你也有参加,趁着我睡的沉,还拿了些什么东西,对吧?”
唐木阳事后回忆起那晚的香气,隐约记起,似乎在哪里闻到过。
“春蝶,事到如今,你还不交代吗!”唐木阳低呵!
春蝶噗通一声跪下,“三小姐,奴婢知道瞒不了您多久,从一开始,我就知道错了,但是为了弟弟,我没了法子”
当初老夫人把她拨给三小姐之后,郑姨娘就找了上来,用钱收买她,现在事情败露,她也不打算隐藏,一五一十的把事情给交代清楚。
“郑姨娘让奴婢从您匣子里拿了一个簪子,别的再没有了”
“只是拿了一个寻常的簪子?”唐木阳不动神色道。
“是”
唐木阳知道,郑姨娘已经开始行动起来了。
“好了,你走吧”就在春蝶战战兢兢之际,唐木阳挥手,大度的让她离开。
春蝶猛地抬头,错愕不已,“小姐!”
小姐一项恩怨分明,她背叛了小姐,小姐就这么让她走?
“此事我不计较,你走就是”
走?她能往哪里走?父母都是家生子,她自个又是在老夫人跟前伺候惯了的,这会再回去,老夫人定然盘问。
将来照旧是被发卖出去的结局。
“小姐,小姐,我知道错了,您不要赶奴婢走,奴婢,奴婢今后肯定好好服侍您和小小姐,奴婢,奴婢知道错了!”
唐木阳和绮玉松了口气。
她们唐木阳在赌,因为她不相信,郑姨娘这么费尽心思,就是为了偷她一个东西,肯定还有后手,唯一知情可以利用的,也就春蝶这个丫头了。
逼着她说,她肯定不会,所以,以退为进,这人肯定会卸下心房的。
果然,这丫头松口了。
“那好,我问你,郑姨娘此次,到底为了什么”
春蝶挣扎之色消散,深吸一口气,快速道,“三小姐,这次,郑姨娘的目标,不是您,是小小姐……”
夜色浓重,清风夹着花草香气,缓缓吹拂,唐木阳拢了下身上的披风,敲了敲眼前的大门。
“谁啊?”丫鬟困顿的声响起。
一炷香后,王氏急匆匆的穿好衣裳,到了偏房。
屋内,俏丽的少女认真的望着前面的山水画。
王姨娘脸上挂笑,“三小姐在看什么,这么认真?”
唐木阳伸手指着眼前那幅山水图,“这副画画的传神,看的出来,作画之人,心情必然很好。”
王姨娘视线撇在画上,“这是老爷画的,每年霖儿他们生辰,老爷都会画画的”
“最后这个石头和画风格格不入,想必是弟弟的墨宝吧?”唐木阳指着右下角的那块青石,含笑道。
“不敢称是墨宝,罗霖随意添上去的,三小姐绘画技术高超,要是能得三小姐的指点,那才是他的造化”
王姨娘脸上是与有荣焉的自豪。
“不过……”唐木阳叹息一声,纤细的手指轻轻划过那个石头,“想必日后再也没机会看他作画了”
王姨娘的笑意顿时凝结在脸上,怒意,措不及防的跃到脸上,“三小姐,慎言!”
儿子就是她的软肋,唐木阳这话,分明是在咒自个儿子!这她怎么能忍受!
猛然的震惊之后,她恢复了些许理智,传言说三小姐本事大,知人前途,更能断人生死,这么晚了她跑到这,不可能单单就是为了挑衅她!
难道她是看出了什么?
想到这,她面带惶恐,“三小姐,您不会好端端说这个的,到底,到底是怎么回事?”
唐木阳坐下,“这些日子时疫,姨娘有所耳闻吧”
王姨娘后怕,岂止是有耳闻,简直就是毛骨悚然,疫情死了不少人,那些京官为了明哲保身,压着折子不往上报,情况越来越严重,死的人数也在不断增加。
不过,只是零星小范围的,就这,也已经足够可怕了,谁知道大范围的什么时候会彻底爆发?
不过,说这个是什么意思?难道说,儿子将来会染上时疫?
“三小姐,您看到或者是推测出了什么,难道是……”王姨娘此时没了傲气,一脸祈求的望着她。
就算是真的有难,既然这会她来了,肯定有应对的法子,不管是什么,她都会换的。
只要能救她的霖儿哥。
唐木阳点点头,“姨娘院子里的人,都可靠吗?”
王姨娘点点头,“可靠,一些都是我从娘家带来的,还有几个是后来跟着我的,但各个年头都不短了……”
“还是检查一下罗霖身边有什么东西吧”唐木阳作势告别。
王姨娘心跳如鼓,唐木阳的离去没引起王姨娘的注意,她迅速召集起人手,把院子翻了个底朝天。
“姨娘,找到了,哥儿身边,多了一件这样的衣裳”王氏的乳母又惊又怒,“这是从外面染过时疫的人身上扒下来的,如果也沾上了,恐怕咱的哥儿……”
“是谁,是谁这么狠的心!”王姨娘瞪大了眼,用拳头捶着自个的胸口,用这样的法子对待一个小孩子,还能有比这更恶毒的吗!
“姨娘,还是先请大夫给哥儿看看……”
“对对,这是最要紧的,这是最要紧的”王氏强忍着自个不哆嗦,强撑着身体道。
等大夫说了唐罗霖身子没事后,王氏紧绷的身子突然一软。
她们谁都没跟大夫说衣服的事,只说孩子肚子有些不舒服,不然就算没事,也要被老夫人送到庄子里去。
“我要去老爷……”王姨娘泪水连连,只要想到有人这么虎视眈眈的想要儿子的命,她就打着哆嗦。
乳母拦不住她,两人相伴走到门外,不其然看到正守在外面的绮玉。
“我家小姐说,如果您不出来,这封信就作罢,如果您出来,这信就得给您看了”
“你家小姐让你在此等着我?”王姨娘面若冰霜道。
绮玉福福身子,“小姐知道您现在一肚子气,也不会听进去我说什么,可是,小姐说,姨娘是难得的明白人,这会去闹,根本闹不出什么,还说,谋才能后定”
王姨娘深吸一口气,“把信拿来给我看看”
绮玉恭敬的双手奉上。
王姨娘拆开看了看,凝重之色越发明显,良久,收起那封信。“跟你们小姐说一声,我知道了”
绮玉笑笑,拎着灯笼回去了。
“姨娘,我们就不去了?”乳母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嗯,不去了,打草惊蛇的事,怎么能行……”
乳母不明所以,姨娘刚才还怒气滔天,现在就跟没事人似得,更可怕的是,刚才那个少女,她到底是什么来头,怎么好像天底下所有的事,都逃不过她的手心?
甚至知道姨娘下一步想干什么,提前拍着丫头在这守着。
不能再想了,越是往深处想,她这鸡皮疙瘩就争先恐后的往外冒。
“手都伸到我院子里了,这可不行”几个字,像是从牙缝里憋出来的一样,慢慢的,轻缓的,却带着绝对的肃杀之意。
这晚,王姨娘的院子时不时传来啜泣声以及板子声,众人一夜未眠。
唐木阳在天刚亮的时候,就请示了韩氏,今个要带着唐初乐去静虚观奉茶。
唐家出了静虚道人的徒弟,光耀门楣,韩氏自不会拒绝,叫下人准备好,精心伺候着俩人去了。
唐家,依旧是生机勃勃,没因为这两人的离去,有一丝变动。
花园里,柳云怀里抱着一个雪白的雪球,小心翼翼的递给唐初韵。
“二小姐,侧妃娘娘说了,小白现在还小,见了人眼生,您别逗它,被咬了就不好”
唐初韵盯着眼前缩成一团的小东西,“这就是太子妃送给姐姐的小狗?”
丫头点头称是,侧妃娘娘这会已经有了身孕,太医嘱咐过,身边可不能再养这些带毛的畜生了,所以侧妃娘娘才把小狗送到娘家来,托娘家照顾。
“太子都重视这条狗啊,来的可真凑巧”唐初韵点了点小狗湿漉漉的鼻子,“你来的,可真是凑巧呢”
夜里,唐木阳姐妹和唐青云一前一后的回了府,只是,刚回府不久,府里就不安生了。
夜色低垂,唐木阳望着火把,“怎么回事?”
绮玉摇头,“奴婢也听不大真切,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是在找小白呢”新来的丫头梨花小心的解释,“是大小姐送回来的浑身雪白的小狗,这会府里的人都在寻着呢”
“不关咱们的事”绮玉把门一关,事不关己的模样。
“绮玉姐姐也这么孩子气”坐在榻上的唐初乐捂着嘴巴笑了起来。
唐木阳点点她小巧的鼻头,“你现在还不清楚,久了就知道,绮玉可是比你还要孩子气呢”
绮玉有些不好意思,“小姐,您惯会取笑我!”
主仆几个有说有笑时,有人在外面敲了门。
绮玉带着管家进来,先是跟唐木阳行了个礼,这才道,“小姐,老夫人说,太子府送来了个小哈巴狗,憨态可掬的,想着您没见过,让您带小小姐过去呢”
唐木阳不解,“那狗不是找不到了吗?怎么还叫我过去?”
管家跟着解释,“府里统共就这么大,外面大门也有人守着,它跑不出去,没准刚请您过去,那狗也送过去了”
唐木阳笑笑,“既然是祖母的意思,我们也就却之不恭了”
管家走后,唐初乐有些抗拒,她不想去那个怕人的祖母。
“不怕,姐姐让你看一场好戏”
“真的?”
唐木阳点点头,“真的”
唐青云跟姐妹俩以前一后到了老夫人院里,此时也是一头雾水,他忙的焦头烂额,母亲让他来看一只狗!
这有什么好看的!
唐初韵佯装整理着自己的下摆,嘴角挂着一抹笑意,等着吧,马上就能看好戏了。
“老爷,老夫人,不好了,太子府上送来的小白,这会找到了”
三房的段氏带着儿子,也是来看热闹的,此时看下人一惊一乍,不快道,“找到了就抱过来呗,叫什么!”
“不是”下人战战兢兢,“小白,小白已经断气了……”
“什么!”最先惊讶的是郑姨娘,她脸上满是错愕之意,接着,她错愕的视线停驻在女儿身上。
知女莫若母,初韵一个躲闪的眼神,她就明白是何意思了。
糊涂啊糊涂!
唐木阳眼观鼻鼻观心,只是将众人的神色都看在眼里。
郑姨娘没来得及开口,唐初韵就腾的起身,姣好的脸上满是惊愕,“死了?怎么会死?”
郑姨娘无奈起身,“老夫人,这狗是今个才被人送来的,是太子的爱宠,如今在府里死去……”
韩氏眉头紧皱,太子、爱宠、死了,几个字飘到脑袋里,让人生疼,“尸体呢,那只狗尸体在哪?”
“是在王姨娘的后院找到的”小厮低着头,察觉众人视线就在头顶,头低的更狠,“这会被抬到外面了”
没等韩氏继续发话,王氏的乳母来了,郑姨娘见她来了,紧紧捏着手里的帕子,事成了!
“你怎么来了?王姨娘呢?”
王姨娘乳母道,“回老夫人的话,下午的时候小少爷突然难受起来上吐下泻的,王姨娘派老奴来给老夫人告罪,他们怕是来不了了”。
“大夫呢,请了大夫过去吗?”韩氏揉着头询问。
“已经请过去了”婆子点点头,“姨娘歉疚,说是辜负了老夫人的好意”
韩氏脸色阴郁的点了点头。
“霖弟身子一项很好,怎么会好端端的生病?”唐初雨故作不解。
苏姨娘嘲讽道,“依我看啊,怕是家里突然多了晦气的人吧?
先是小白,好端端的死了,再就是唐罗霖毫无征兆的上吐下泻,你们想想,这倒霉事才接二连三的发生的”
“苏姨娘是在怀疑静虚道人的话了?”
苏姨娘脸色不好,这丫头现在邪乎的很,她可不想和这丫头有正面冲突。
“这又不是我说的,她一来,家里发生了多少事,先克死了狗,这会又克了小少爷”
唐木阳笑意更深,“姨娘这意思是,唐初乐放着祖母、父亲不去冲撞,单单克死一只狗?难道说,父亲,祖母,都比不过一只狗?”
“我哪里这么说了?你血口喷人!”苏姨娘看这么大顶帽子压下来,急忙辩解。
“行了,都别吵吵了,还嫌事儿不够多呢!”唐青云看瞪了一眼苏姨娘,随即,扭头朝着韩氏道,“母亲,我还是去王氏那走一趟吧”
韩氏挥手同样有些担忧,“还是一道去吧”
“快看,那是什么?”苏姨娘指着那只雪白一团小狗的身下,“从哪来的破衣裳?哎呦,脏成这副模样,怎么能放在老夫人院子”
下人紧忙解释,“刚找到小白的时候,它身子下就垫着这东西,奴才们觉得或许会有些用处,就一并抬来了”
郑姨娘急忙拉着女儿后退几步,悄悄捂着口鼻。
苏姨娘突然叫道,“快去,找大夫来,快去!”
韩氏停下了脚步,“你又闹腾什么?”
苏氏把自个的猜测说了出来,身子还微微颤抖着,“老夫人,不是我看不得大家好,实在是这事情太严重,我不得不重视”
“去府外再请一个大夫来,我们先去王姨娘那里”唐青云不耐烦道。
一行人拍开了王姨娘院的大门,几个丫头匆匆过来,脸上带着惊慌,不敢直视众人。
韩氏狐疑,“哥儿怎么样?”
几个丫头摇头,正巧,王姨娘这会跌跌撞撞赶来,看到众人后,脸上强撑着镇定。
看到老爷后,求救似得朝唐青云望去,唐青云上前一步,握着她的手,“霖哥儿到底怎么样了?!”
王姨娘嗖抽回手,结结巴巴道,“没事,儿子没事儿”
苏姨娘忽然想通了什么一般,指着她大声道,“我知道了,那狗是从你院子找到的,找到的时候,身下还有一个来历不明的衣裳,狗死了,你儿子也上吐下泻的,和外面染上时疫的人一个征兆,王姨娘,你莫不是为了自个儿子,故意隐瞒下来实情的吧!”
苏姨娘说罢,像是平地投了一颗惊雷!众人惊悚,就连韩氏,也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
“你胡说!霖哥儿就是寻常的风寒,哪里是什么疫症,苏姨娘你莫要,莫要血口喷人!”
“看,结巴了结巴了!你不心虚结巴什么!”苏姨娘躲的远远的,心里直骂娘,早知道这么不安稳,她做什么要出来看什么狗屁热闹!
“王姨娘!都到这节骨眼上了,你还不说实情?”韩氏敲了一下拐杖,不怒自威。
“我……”王姨娘看看老爷,再看看众人,百口莫辩。
“老夫人,老爷,不好了”郑姨娘身边婆子跑来,脸色雪白,“大夫看了,说那衣服,确实是……”
众人大惊!
“怎么会有这种事!”韩氏大怒,“谁这么丧心病狂!”
那婆子低着头,“方才有人说,曾经见一个小丫头,从外面带一个包裹过来,当时被人撞到后,受的惊吓不小”
“那个丫头是谁?给我捉过来!”韩氏勃然大怒,此人其心可诛,断不能容的了她!
很快,那丫头就被人抓了过来,唐木阳定睛一看,倒是有几分面熟。
“好大的胆子,竟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说,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唐青云暴怒,一脚将人踹翻在地。
小丫头眼中似有一滩死水。
唐初韵带着胜利的笑容望向唐木阳。
“奴婢,奴婢是……”小丫头趴在地上,像是一滩烂泥,爬都爬不起来。
在逼问下,她转过身子,朝着唐木阳的方向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