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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氏斟酌了半天,故作叹息,“你这孩子,既然这么倔强,那就依你了,静虚观是个好地方,你去那也能把你这脾气压一压”
说罢,又召白妈妈过来,“姑娘这几日在山上的起居用度,一定要让下人招呼好,褥子被子暖炉小枕一个不能少,不行,你亲自看着,我怕那些丫头偷奸耍滑,丢了东西”
韩氏故意露出慈爱纵容的一面,好让唐木阳知道,她虽然生气,但还是体贴关切晚辈的。
这就是打一棍子又给个甜枣。
唐木阳出了青松院。
方语气轻快,“快收拾东西,带小小姐去外祖母家”
“哎?”元宝有些反应不过来,方才小姐还是气势汹汹,她都不敢说话,怎么现在就突然心情明媚了?
绮玉敲了一下她的脑门,“如果小姐不和郑姑娘起了冲突,老夫人怎么能轻易答应小姐出府?”
元宝拍拍脑袋,“小姐好聪明啊!”
唐木阳心情大好的笑了。
正当元宝急匆匆的去拿披风的时候,唐木阳远远的望着苏姨娘跟败家犬似得从湖边绕走。
“小姐,要不奴婢去打听一下?”
“不用,从郑姨娘的院子出来的”唐木阳笃定道,“想着趁郑姨娘失势的时候落井下石,可是,那是块硬骨头,她难啃啊”
“小姐,您去哪啊?”绮玉再抬头,小姐已经走远了。
“落井下石的事,咱们怎么能落后呢?”唐木阳的声音似乎是透着笑意远远飘来。
往日人来人往的沉香阁此时像一滩死水,唐木阳到来后,全都讨好的站了起来。
“方才路过姨娘院子,想着许久不见姨娘了,来这看看,也算是聊表孝意”
丫头们点头哈腰带着她到门外。
唐木阳笑笑,推开了门。
屋子里暗沉暗沉,漂浮着一股难闻的味道,房门打开,阳光射进来,进来还能看到里面飞扬的尘土。
房门吱的一声被关上了。
屋子内的郑姨娘听到声响,披头散发的跑出来,飞速的跑到唐木阳身前,目光有些呆滞,唐木阳没被她吓到,任由她打量着自己。
寒冬天,她竟然光着脚踩在冰凉的石砖上!
“你知不知道老爷去了哪里?”她轻声细语,好像怕惊扰了谁一般。
“父亲?”
“不是!”她着急的摆摆手!“不是父亲,是老爷,你看见老爷了吗?”
“看到了”唐木阳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听着她问,还是好脾气的回答了她。
“老爷去太子府了吗?”她披头散发,神色呆愣的询问。
唐木阳惋惜的摇摇头,像是久别重逢的老友一般,轻轻抚起她的身子。
“大姐小产,还没等稳婆处理好,就被太子关到了柴房,这寒冬腊月,就算是正常人都受不了,更何况,她刚掉了孩子,这么被折腾了一天一夜,也不知道……”
她说了一半就没继续说下去了,脸上带着的也是真情实意的担心。
“不,你胡说!你胡说!”郑姨娘疯狂的甩开她的手,自己却站立不稳,狠狠的摔在地上,“我女儿将来会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她的孩子怎么会掉了,你肯定是乱说的,我不能相信,不能相信”
金黄色的阳光太过纱窗射了进来,唐木阳伸手追逐着那抹阳光,手掌伸出,光彩灼灼,可是又不会烫伤人的手掌。
曾经在被人关在破旧的屋子里,生不如死的时候,她也是这么度过的,每天望着近在眼前的光芒,却够不着摸不到那份温暖。
这份痛,是时候还给这些人了。
“我怎么会胡说呢?”她收回自己情绪,蹲下身子温柔的替她把那些碎发收回到耳边。
“你有没有听到有小孩的哭声?大姐小产的时候,孩子大概也有六个月多了,都已经成型了呢,是个男娃,血淋淋的被扔在木桶里,那些丫头了,婆子了,手里满是鲜血,可是就算这么多人去擦拭,大姐的血,还是流个不停,都把床褥给湿透了”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郑姨娘浑身瑟瑟的往后退去,突然把视线定格在唐木阳脸上。
屋内传出尖叫。
唐木阳看把她刺激的差不多了,心满意足的出了房门。
走之前还不忘交代那些丫头,“姨娘最担心大姐的身子,你们可要时不时的透露大姐的信息给她”
丫头们齐齐点头,三小姐的意思,她们都懂。
收拾好后,姐妹相伴去庄子。
往日坑害母亲的郑姨娘风光不再,她也有脸面去看母亲了。
赵氏如今陪着外祖母在庄子小住,隐秘的很,毕竟她现在在众人眼里,已经是死去许久的人了。
从唐府到京外的庄子,怎么着也得走上三两个时辰。
“小姐,咱们外面好像有人跟着”绮玉掀开车帘进来,语气有些担忧道。
“绕道走”唐木阳掀开车帘,平静的瞥了一眼。
午时,唐木阳姐妹从马车下来活动身子,就在这时候,她们身边突然涌过大批的农人。
元宝从烧着的炭火上拿下铜壶,给唐木阳倒了些水,望着那些人的匆匆离去的背影,有些狐疑,“小姐,这大冬天的,那些人拿着那些东西做什么?开春儿才要去地里干活,这个时候有什么活好干啊”
唐木阳喝完茶,茶杯在手里把玩,纤细的手指敲着杯盏,眼里划过一抹深思。
“离庄子还有多少个时辰?”
“小姐,大概还有一个时辰的车程”
“勿要管闲事,走吧”唐木阳起身,拉着唐初乐上车了。
元宝急忙把还燃着的火炭给扑灭,自言自语道,“不是刚刚坐下?小姐怎么这么着急?”
只是,这刚走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马车突然剧烈一晃,然后停在原地不动了,绮玉掀开车帘,“怎么回事?”
“马车车轮陷进泥坑里了,出不来了”车夫蹲下身子望着车轮懊恼道。
“没下雪,这泥土怎么会湿润?而且就算是湿的,过不了一炷香的时间就会结成冰,这透着不寻常,小姐,您说对不对?”元宝一脸戒备。
唐木阳点了点头,“这是人为,怕是要破财了”
话音刚落,过了一会身后又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唐木阳看了一眼那些人的排场,若有所思“真的大鱼来了,这下没咱们小虾米的事了”
“小姐,您是说,这些人本来等的就是这后面的人,咱们是受了无妄之灾?”
“也不尽然,怕是本来的目标就是咱们,这后来的人误打误撞,撞了上来,一会要仔细的照顾好小小姐,他们的事,咱们不掺和就是了”
绮玉点点头。
两辆马车很快到了她们周围,为首的男人看到他们马车不能动了,正准备下马翻看,马车内却突然传来一道粗哑的男声,“出了什么事?”
“没事”为首男子开口,说话的嗓音却是格外的好听。
“没事就走,别耽误行程”
男子为难的看了一眼唐木阳她们的马车,脸上显示过迟疑不决的神色。
就在这时候,方才那些扛着家伙事的农人,匆匆跑了过来,一个男人还抱着一只大白鹅,伸长手指从马车里钻出来的男人,大声哭道,“就是他,就是他方才纵容奴仆把我们家的大鹅给打死的,打死后一言不发,就这么走了!乡亲们这种人欺人太甚,你们一定要给我主持公道啊!”
“对,给我们个说法,给我们个说法!”周围一二十个汉子举着工具,义愤填膺道。
那个为首的白衣男子正准备说话,却突然被他旁边另一位凶神恶煞的男人打断了,“你们这些刁民,黄天化日下就敢随意信口雌黄,我们何时见你们这白鹅了?这白鹅死了又跟我们有何关系,识相的都快点给我走,不然,小心爷爷我不客气!”
“李三,你好好说说,这到底怎么回事!”站在李三身边的那个男的开口了,唐木阳看那些农人都看着他的脸色行事,知道他是这些人里面的头头,这会他开口询问,华车外的鲁莽男子,也暂停了动作。
“大哥,是这么回事,他们这些公子哥从我家门外走过的时候,我家大白还好好的,可是就那一眨眼的功夫,他们一走,大白就死了,不是他们打死的还能有别人?我捡起大白的身子,还看到大白身上被马蹄踩过的脚印……”
他越说越发的悲惨,最后还抱着大鹅挤出几滴眼泪。
“大白可是我的命根子,平时一天下一个蛋不说,还能帮着我看家,家里平时吃穿用度,都是靠它下蛋后卖钱才能换来的,如今,竟然就这么被人给踩死了!大哥,我得给他讨个说法啊!”
两拨人剑拔弩张。
唐木阳短短的时间内,已经明白了事情怎么回事。
泥潭,大鹅,这么说来,事情就明朗了。
正当冲突越发严重之际,为首的男人和气开口,“想必一切都是误会,这只大鹅的损失,我们赔偿就是”
“朱纬难道你要为这些贫贱的人说话?”张丰一脸不可置信。
唐木阳听这名字耳熟,仔细想了会,才搜索出那人是谁。
前世朱纬的名声很响亮,追溯朱家先祖曾经位列三公,只可惜后世子孙都不怎么出彩,只是闲散官职,虽然名声极旺,可众人却知道是外强中干。
而真正改变这局面的是朱纬,他是朱家最出类拔萃的一个,年纪轻轻就做上了太府寺寺卿之职位,六卿之内,颇受陛下宠爱。
这个朱纬,没用三年,就能官拜一品,成为真正的栋梁之才,今天能碰到他,是唐木阳怎么也想不到的。
这个人官声极好,为人正直不屈,难得的是赏罚分明,不徇私舞弊,上至天子器重,下至百姓拥护,也算是一代贤才了。
唐木阳这会也不着急走了,先前只是听说过他的事迹,没想到今日能真正一睹其面容,她也想看看,这人到底准备如何来从这趟浑水中抽身。
“不是我为他们说话,只是,凡是都要和气的来,要是闹翻了,双方俱损,贵人也脱身不得”
唐木阳眯着眼望着那架马车,眼底划过一抹深思,这到底是何人才能有这么大的面子,能让堂堂的太府寺寺卿来给他引路。
“马上就要进京了,别在徒增事端,走吧”
赔了对方十两银子,在那些农人得意洋洋的眼神中,朱纬带着众人走了。
只是方才那个脾气格外冲的张丰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今个算你们走运,下次,爷爷不一个个把你们脑瓜子给敲碎!”
说罢,转身离去。
朱纬没有马上跟着那些人离去,他和家丁落后几步,又折转了回来,和唐家的车夫一起将马车从泥潭里拉出来。
唐木阳道谢之后,目送他们离去。
“小姐,这位公子,倒还是正人君子,只不过他之前的那个膀大腰圆的男人,真不是东西”
等朱纬和他的随从走后,元宝才敢吭声。
唐木阳摇摇头,“慎言”
元宝吐吐舌头。
马车出来后,唐木阳并未马上离去,而是走到了那些农人身前。
“姑娘胆子真不小,知道我们不好惹,还敢独自留在这,不怕我们对你们几个下手?”为首的男人得了银子,脸上洋洋得意。
唐木阳起身扔掉手里的石子,一行人才看到原来她方才在地上化了几个奇怪的图案,众人望着她擦手的动作,有些摸不准她的意思。
“一会回去的话,不要走西面,朝着东面走”唐木阳抛下这么句话,上了马车。
为首的男人眯着眼望着马车消息在视野内,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大哥,咱们快些回去吧”几个男人笑着催促。
男人把银子揣在怀里,挥一下手道,“走!”
“大哥,那姑娘不是要咱们走反方向?”
“听她娘的狗屁呢!”男人摆手,不以为意。
一炷香后,几个黑衣人去而复返,追上那些农人,挥舞着大刀,将那些人全部诛杀!
血迹直直渗透了地面几寸!
这些惊心动魄的事情,和唐木阳没了关系。
小案上安神香散发着袅袅青烟,唐初乐安然的睡着了。
马车摇摇晃晃,终于赶到了赵家在城外的庄子。
赵氏昨夜得了信后,今天就一直在那等着了,看着她们马车到了,紧张的都不知道该把手放到哪里去了。
她身边的田娘安慰的拍拍她的手,马车停下,唐木阳从马车上下来了。
她此时身穿芙蓉色的百褶裙,乌黑的发上只簪着一个琥珀色的簪子,长长的流苏散在乌发上,有着别样的韵味,尤其是身上披着的纯白色的狐裘,更显尊贵。
唐木阳下车后,从绮玉手里接过睡眼惺忪的唐初乐,两人走向了母亲身边,径直跪下。
“快起来,快起来!”赵氏还未反应过来,就看到两个女儿齐齐跪在地上,这如何能行,此时天寒地冻的,地面也凉意透骨,姑娘家,万不能受了凉的。
“娘!”唐初乐一下子扑到在赵氏怀里,赵氏摸着她的脑袋,伸手拉着唐木阳冰凉的小手,刚止住的泪花,又涌了上来。
如今她总觉得有些不真实,两个女儿身上的穿戴,完全是大家族才有的气派,看来,嫂子不是安慰自己,女儿儿现在是出息了。
唐初乐如今举手投足间都带着大家闺秀的姿态,赵氏那些憋了一肚子的话,此时也觉得没了问出来的必要。
回到庄子内,外祖母安排了膳食。
“阳儿,你大姐她,真的小产了?”赵老夫人吃了几嘴放下筷子,用帕子擦过嘴后,还有些不大敢相信的模样。
“嗯,前天入宫发生的事”唐木阳避重就轻道。
田娘张张嘴想说话,可是却被唐木阳一个眼神制止,外祖母惊讶,“这好端端的,肚子孩子这就没了,皇后娘娘也是奇怪,在宫宴上出了这么大的事,就这么不痛不痒的掀过去了”
哪里是不痛不痒,只是这上面牵扯上了她自己,这才雷声大雨点小的翻过去了。
“你在信上说,那个郑姨娘……”赵氏犹豫了良久,才把这话给吐了出来。
“郑姨娘啊”唐木阳笑道,“自然是为女儿忧思过度,怕是时日无多了”
晚饭过后,众人睡下,赵氏端着一碗酒酿圆子敲开了唐木阳的门。
“娘,您怎么端着过来了,这些活,让下人们干就好了”
赵氏摇摇头,手里的托盘被人接过,她转身关上房门,“就是这点小活,娘还能干的了,倒是你,独自带着妹妹在唐家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委屈了”
“那能有什么委屈”唐木阳拨亮了油灯,看着碗里那一个个白色的小圆子笑了。
以前她特别爱吃赵氏做的酒酿圆子,可是赵氏经常忙着打理家务,又得周旋在那些贵夫人之间,根本没时间来给她做。
“慢些吃”赵氏看着女儿吃的喜欢,脸上的笑容也多了些。
唐木阳笑笑,“娘做的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吃”
要知道,她上次吃的时候,已经是上辈子了。
赵氏笑了,“这个做法不难,等你们走之前,我教给绮玉,往后你们就能经常吃上了”
“绮玉再做,也做不出娘的口味”唐木阳不紧不慢的吃着碗里的圆子,算是拒绝了赵氏的提议。
说着无意,听着有心,唐木阳说罢,赵氏的笑容就淡了许多。
“都怪娘,没能保护的了你们,还让你们保护着我”
唐木阳自觉失言,放下手里的碗,握着她的手,“娘,您别多想,现在能这样看到您,已经是老天对我的怜悯,再说,当初如果不是郑姨娘在中挑拨,娘也不会到了家庙,过那种清苦日子,您愧疚,女儿何尝不惭愧?身为人女,却没本事让娘过上好日子,还得这般遮掩”
“不不,这种日子,已经是娘以前奢求都奢求不来的”赵氏见女儿伤心,急忙开口安抚。
唐木阳望着她早就不是自己影响中年轻貌美的赵氏,心底忽然涌过一阵怒气,那股怒气来的极快,就连唐木阳都不知道它是如何升起。
“迟早有一日,我要让唐家……”剩下的话没说出口,却轻易的透露出里面的寒意。
赵氏只觉得这个女儿变得无比陌生,可是,又让她无比心疼。
“阳儿,我听你舅母说了,小神算……”
唐木阳的表情很快恢复了以往淡定的模样,她端起一杯茶递给赵氏,“您都知道了?”
“是啊,你舅母都跟我说了,当初小神算的身份是迫不得已才出现的,现在事情都尘埃落定了,是不是也该舍去了这个身份?”她只要想到女儿每次都游走在冰刃上,就毛骨悚然。
父亲碰了那个东西一辈子,最后落了个什么下场?赵家早有祖训,不能插手太多,更不能逆天而为!
她女儿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可是,这种泄露天机的事,总有一天老天会抽走其它来做补偿的!
“你年纪小,还不懂其中的利害,娘没存着害你的心……”
唐木阳点点头,这种事她比谁都清楚,天理循环,她这会借了什么东西,往后就会还的越多。
可是,她心有不甘!她必须报仇!
但,这些事还是不要跟赵氏说的好。
“娘,我知道了”唐木阳服软。
赵氏知道她是敷衍自己,无奈,只能叹了口气。
京城外,朱纬翻身下马,朝着等待在城门外的太常寺下属行礼,“劳烦各位同僚了”
“朱大人才是辛苦,陪着五皇子忙活了这么久,终于是完成完成圣意了”那些人不停的开始说着恭维的话。
这次朱纬陪着五皇子出行,是奉了秘旨的。
“五皇子呢?”那些人看了看身后,只一顶轿子,没五皇子的身影,尴尬的问起。
朱纬脸上带着和煦的笑意,“今个是十五,城南有布粥,五皇子到京后,直接去那里了”
五皇子现在是几个皇子里面,名声最高的一个为人乐善好施,每月初一,十五都会搭建粥棚去布施,而且,广交贤才,还特地修建了一处茶楼,取名集贤楼,就是专门让这些人吟诗作画的地方。
有时候,他也会亲自去。
也是因为这些,所以,五皇子在这些学子中声望最高。
那几个下属面面相觑,“哈哈,怕是早知道我们在这守着,五皇子早就走了吧?”
“也罢也罢,五皇子不喜这些繁文缛节,不勉强就是,朱卿这次你可不能临阵脱逃,说好一起去喝酒的……”
朱纬摸摸鼻子,“看来,今个只能这样了”
几个人迎着他走进了城门,众人身影很快消失在城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