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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木阳缓缓开口,“有什么问题,晚辈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好!”他摸着山羊须,“我且问你,当初你师傅教你这一身本事,目的是何?”
“报效我君王,趋利避害,造福苍生百姓!”唐木阳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皇帝满意的摸着自己的胡须。
“唐姑娘大言不惭,要是真的是趋利避害,造福苍生,又为何要数次逆反天意!
如今天象大变,轨迹已乱,唐姑娘你为了一己之私,改变了天命,这就是你口中所说的报效君王,造福百姓?”
唐木阳原本平静的面容在听到他的话后,突然起了动荡。
皇帝见两人剑拔弩张,狐疑的打量着两人。
几个呼吸间,她恢复了平静。
“晚辈愚昧,倒是没询问前辈,您呢?您所学的这些本事,又是为何?”
那人双手缚在身后,“万物有道,道则生出规则,我做要做的就是维持好这些规则,让那些本来该发生的,或者是已经脱离了轨道的,重新回归正途!”
“人各有志,前辈又怎能冒然推断我所做的不是顺应天道?对对错错,自然有定数,您所认为的规矩,或许本来就是错的?”
“小儿狂妄!”男人横眉冷竖,他说的足够明显了!
这小儿却还能弄出什么颠倒黑白的话来!
“好了好了”皇帝打圆场,再继续说下去,保不准要吵架的。
不欢而散。
唐木阳出了宫门后,一直愤愤的表情这才恢复了平静,她神色严峻,自然知晓那人口中所说,到底为何意。
就是让她不要插手。
不要做出改变。
要是以往,唐木阳一笑而过,还真的不打算来插手。
然,她抬头望着那些星辰,程徽,前世是真的死了?还是只是诈死?
她不敢肯定。
也不敢拿着他的性命来赌。
次日,唐木阳听到了更为不幸的消息。
“你是说,这次后续送去的军粮,被人截走了?”
唐木阳直视着对面的表哥,语气从来没有过的严肃。
点了点头,“这次送往宿城的粮食本来是由怀化将军亲系来押送,可是中间……”
他的语气迟疑了,“李家二房长孙在京任职,兼任左右卫上将军,后来,后来……太后出面,将人换下,往京城传来的消息是说,被山贼给盗走了”
…………
“一派胡言!”皇帝脸色涨成猪肝色,情绪太过激动,竟然险些喘不过气来!
“山贼,山贼是傻的吗?看不到军旗,分不清轻重?朕送他们是一百个胆子,看他们敢不敢去动军粮!”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文武百官此时不敢在这节骨眼上触陛下的逆鳞,全部跪在地上,浩浩荡荡的求着他息怒。
皇帝攥紧了双手,“息怒,哈哈,息怒”
他扬着脸,尽量不让自己的群臣看到自己狂乱的表情。
“这两年天灾人祸不断,百姓好不容易今年刚刚安稳,国库也不容易凑够了军粮送过去,你们倒是好,啊,各个锦衣玉食,家里粮仓生满了蛀虫,他们呢,你们想过没有,我的大军们,没了粮草,会如何?啊?会如何!”
“臣等惶恐”百官跪在地上,额头贴着地面,战战兢兢不敢抬头。
皇帝冷笑,“这次什么也别说了,李盛督查不利,丢失粮草,过后不知将功补过,推卸责任,上瞒天子,下惑百姓,将他三日后军法处置,其父革职查办!永不录用!”
以往这外戚的存在,永远都是当天子的心头的一根刺,可是,古往今来,外戚存在的不少,真正能得到荣华富贵的,也是天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缘故,可是,一旦他们越过底线,那等待的就是万劫不复的地步。
太后听到消息后,咳嗽的越发厉害。
要被处决的是自己的亲侄子,要被革职的又是自己的亲兄弟,皇帝这么做,是要拿他们李家来出气了!
此时嫂子被下人们扶着,哭的眼睛都要瞎了,就是为了来让自己求情。
她保养得宜的面容一下子苍老了十几岁。
“这件事,你也看到了,我是无能无力,三军的军粮啊,去去的山贼怎么会有那么大的胃口!
盛哥儿鲁莽,已经是罪无可恕,陛下念在这外家的情分,没能将咱们李家赶尽杀绝,你就应该知足,大哥年事已高,你们快些带着家眷离开这个地方吧”
她活着还能保证他们衣食无忧,如果自己真的死了,这李家一门都要被折进去的!
老妇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太后已经颓然的挥挥手,示意下人将人送走。
她手里攥着佛珠,良久才睁开眼,富贵的过往在她眼旁露出风霜的痕迹,她喃喃道,“来了,来了,这场风雨,真的是要来了”
与此同时,宫外,唐木阳紧紧的掐着自己的手心,方才大哥能来给自己传消息,定然是受到了舅舅的示意。
他们没有选择瞒着她,可是,她知道了又能如何?
唐木阳起了身子,速度有些快,身子摇摇欲坠,险些栽倒在地上,还好赵仕城一直注意着她,看到她快摔倒,这才将人扶起。
“没事吧?”
“没事”唐木阳摇摇头,脑子却还是混沌一片,难道,这天象这么快就变了?
“姑娘”元宝远远望见有个小丫头在屋子张望,瞥见对方的面容后,才松了口气。
“是青莲啊,在外露头做什么?来找我家小姐吗?用不用我帮你通报一声?”
那叫青莲的丫头急忙摇头,“不用不用,我家少夫人摆好了饭没等到少爷,我听下人说,少爷在表小姐这里,就过来问问,我家小姐等了许久了”
元宝不疑有他,连连点头,“是应该的,是应该的,那既然是这样的话,我帮你催催啊”
那青莲想起,方才表小姐和少爷态度竟然那么亲昵,少爷还半抱着表小姐。
笑容淡了下来。
这会见元宝要进屋子,急忙道,“哎呀,我的好姐姐,少爷在忙着正事,咱们做下人的可得有点眼力劲,不分青红皂白的让人回去,这不找骂嘛”
元宝捋顺后,连连点头,“还是妹妹你的脑袋好使,我怎么就没想这么多呢!”
青莲在心里松了口气,心道,你运气那么好,跟着那样一个七窍玲珑心的主子,自然不用事事操心。
她们就不一样了……
次日,唐木阳跟她舅舅说了自己的意图。
赵敬亭腾的一下起身,不可置信道,“那等军事要地,哪里是你这个姑娘该去的地方,你听话,乖乖的在京城呆着,这事,我就当是没听到!”
唐木阳望着舅舅此时暴跳如雷的表情,心底只觉得暖暖的,有人真心实意的为你打算,这个感觉,真的是很舒服。
“舅舅,这次程徽走的时候,给我安排了亲信,所以,我去那肯定是没危险的”
“我何尝不知道他给你安排了亲信?但是,此等大事,不同寻常,我是不允!”
陛下当初让人送过去的军粮,那是为了彻底打败东周,拖垮东周的一个计划,如今补给粮草没了,他们顶多也就能支撑上两个月,除非程徽能在两个月内将东周一举拿下,否则的话……
那个是非之地,他如何放心让唐木阳去?
“舅舅,如今那沈修阳,已经被验明正身,是正宗的皇家后裔,他又是在程徽麾下待了许久,所以,不会见死不救”
沈修阳身份特殊,是当年蒙冤的柳贵妃之子,如今五皇子跟太子先后毙命,剩下的几个皇子年幼,如今他正是当重用之际。
所以,有他帮着,想必,程徽还没那么腹背受敌。
“老爷老爷”在舅舅打算新一波苦口婆心劝阻的时候,门外传出急促的敲门声,原来是陛下派人来速进宫呢。
“舅舅,您放心,我会仔细斟酌的”唐木阳看出他的迟疑,点了点头,一派听话乖巧的样子。
“军粮,军粮,三军的军粮啊……”唐木阳自言自语。
夜色降临,冯昭然骑着马从军营回来,恍惚在集市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他眯着眼睛,想要看仔细的时候,那抹倩影已经消失了。
“真的是她?”翻身下马,他将缰绳递给小厮,“你先回去,我稍等回府”
唐木阳从大大小小的米粮铺出来,虽然一言不发,脸上的表情却带着些深沉。
绮玉一开始不了解为何小姐急匆匆的出门,直到她打听着这京城的粮价后,心里有些难受。
掌管到唐家后,她知道,小姐手里有不少的钱,可是,这些钱和军粮一比,实在是九牛一毛。
冯昭然看着对面主仆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心跳的速度有些快,只是,那个少女似乎心里想着事情,并没有注意到自己。
心里空落落的。
只是,等眸子落到他身后跟着的一个瘦弱的身子后,眸子猛的眯了起来。
那日再侉褐族来进贡的那日,自己也是看了那三件礼物的,自然也是看到那个不屈服的,令人敬佩的男童。
后来他旁敲侧击的向别人询问这个小男孩的踪迹,得来的都是他丧命于白虎腹内的消息!
可是,为何此时又在街上看到他?还是跟在这个女人身后?
他疾走几步,一把抓着唐木阳纤细的手腕。
绮玉反应慢,她是看到一道黑影迅速的扑向那个抓着自家小姐的登徒子身上后,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及时的将小姐拦在自己身后,虎视眈眈的望着还不松手的男子。
“住手”唐木阳脸色平静,似乎此时被人抓住的不是她的手臂一般。
“冯家公子,这是什么意思?”她伸出胳膊,示意他望着两个人相接触的胳膊……
“你身后跟着的这个人……”他脸色不快的询问,里面多多少少带着些质问的语气。
唐木阳不回答,而是用眼神示意她放下自己的手腕。
那人找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多么唐突,飞快的把手给放开,先前触碰到她手的位置灼热的发烫。
冯昭然将三人带到偏僻的地方,“我知道你本事大,主意正,可是你要知道陛下发作了李家,太后这会存着气没地方发。
当初那李家公子坠落下去,不少人就怀疑是你所为,你不知道避嫌也就罢了,竟然还将这人带在身边!”
绮玉听完,浑身一颤,疾步走到巷道外,拦住周围过路人的打量目光。
“公子这是在为我做打算?”
少女清澈的眸子望着他,冯昭然觉得浑身都不舒服,避开她的视线望着自己的脚尖,“你毕竟是对我们家有恩的,我知恩图报有什么不对!”
唐木阳笑而不语,“公子说的小女记在心上了,做事会小心谨慎的”
冯昭然看着人就这么走了,其实,她还是没放在心上吧,心里不免有些愤恨,这股情绪来的快,也不知道是因为唐木阳不识趣,还是为了自己这么闲操心。
回到了府上,元宝笑着说方才少夫人派人过来,说是要请她吃饭,因为不知道小姐什么时候回来,所以元宝就先拒绝了她。
“要是知道小姐这么早回来,奴婢就应允下来了,不过,现在也不晚,小姐,要奴婢过去一趟吗?”
唐木阳摇摇头,“不过去了,表嫂现在身子沉,我们过去还要分心来照顾我”
知道小姐喜欢安静,两个丫头识趣的离开,唐木阳手指敲击着桌面,眉头轻轻皱起。
“这么迟疑的话就进来吧,再在外面徘徊会,这天都要黑了”早就听到外面有动静,要是自己不开口的话,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进来。
门被人推开,低着头的男童进来了,他倔强的站在原地,欲言又止。
“是在担心?”今天碰到冯昭然,冯昭然的话对他肯定有不小的触动。
他活的太艰难,跟着唐木阳的这两日可以说是他活的最舒坦的日子,所以,明明知道和那些同族的人都待在京城有被人认出的危险,还是没有走,他想赌一把,赌这个将他从火坑救出来的女人,会不会放弃他!
所以此时唐木阳点出他的恐惧后,他也没有不自在的表情。
点了点头,“我想……想知道,你会不会”
他很是艰难的说了这几句话,看的出来,他的学习能力不错,刚刚两天的时间,已经比最开始唐木阳碰到他的时候,语言流畅了几分。
“那我问你,你会背叛我吗?”
“不会!”他几乎是没任何思考,斩钉截铁的回答。
“我的答案就是你的答案”唐木阳说罢后,认真的翻着自己手里的蓍草。
男童原本带着些许的不解,可是渐渐的,他的神色越发的清明起来,我的回答就是你的回答,只要你不背叛我,那我就不会背叛你,同样,如果你背叛了我……
原来如此!
他眼底的光,越发的明亮。
再次开口,他的语气不再试探,也不再犹豫,“我有事情要跟你说,非常重要……的事情……”
…………
“陛下,此次的派兵的事,我看不妥,军粮本就稀少,再派兵过去,咱们东周跟昭云那边不管了?”
朝堂上,文武百官吵的面红耳赤,那些內侍担忧的望着那些栋梁,生怕他们一个不注意就晕倒过去。
“荒唐,荒唐,古往今来,无论是从史书还是列传里,都没听到过不派兵增援的事情!如果不派遣,是想要我们全军覆没?是要动摇我们的国本是不是!”
“你信口雌黄,吾不与你这等小人说话!”
…………
几波人来来往往,争吵不休,皇帝揉着脑袋望着那些重臣,叽叽喳喳,叽叽喳喳就是没完了!
“都别说了!”
皇帝打断了众人的争吵。
“瑞王,你呢,这件事你是如何打算的?”皇帝面色严肃的望着站的挺拔的儿子。
瑞王,也就是皇帝失而复得的儿子,程徽的心腹,沈修阳。
“儿臣认为,说来说去,不过是为了军粮之争”
吵来吵去,大概也是这一个中心思想罢了。
“只要能解决了军粮问题,这件事情迎刃而解”
皇帝叹息一声,他何尝不知,可是,那些东西都是被东周的那些人给带走了,那李盛自知罪责滔天,迟迟压着不往上报,这后来实在是压不下去了,才捅破了出去。
“殿下可是有法子解?”
“没有”
他回答的斩钉截铁。
皇帝的表情有些略微的尴尬。
下面开始多了些窃窃私语。
“那你是如何打算的?是不是要派兵?”皇帝和缓了表情询问。
“自然是要派的”
…………
下面一片哗然。
湘王此时也在议事的人中,这会听到小儿空口白牙就定下这么大的事情,心中不免起了讥讽之意。
轻飘飘的一个派肯定没难度,但是,当权者说的一句话,甚至是每一个字,都牵扯着成千上万条人命,牵连着无数的家庭!
“殿下,我知你同程将军的关系非同一般,可是,这种事情……”湘王挑拨重臣情绪,引导着众人,这殿下还是小孩心性,国家大事完全凭着喜好来。
沈修阳冷笑过后,朝着左右为难的皇帝道,“父皇,儿臣有办法在短日内将粮草备齐”
“什么?”原本还有些吵闹的文物百官听完这话,像是一道惊雷劈在头顶,众人被炸的话都说不利索了。
“儿臣说,有办法在几日内凑齐粮草,还请父皇应允!”他英姿雄发,脸上是止不住的豪爽之气。
皇帝恍惚的看着眼前的少年,他有着酷似柳妃的眉眼,可是,神韵却和当年的自己一摸一样,不知不觉,那个好字就已经脱口而出了。
“殿下,这等大事,您怎么不先跟我们商议一下呢?”沈修阳回到府上,那些清客无不焦灼。
虽然陛下现在最看重的是瑞王殿下,可是,这行事之前总得按着常理来啊,继续这个节奏下去,失去陛下的恩宠那是迟早的事情。
凑足三军的军粮,这种事情如何可能?到时候失去了威严,又被皇帝不喜……
这盘棋,确实是要输了。
沈修阳不同于他们之间的焦急,相反,他还有一种云淡风轻的模样,当初是唐木阳跟自己说一定能行,所以,他相信她!
无论再过多久,他处在什么位置上,都不能剥夺他对她的信任!
“来人,备马……”沈修阳想到唐木阳交代给自己的事情,再看看周围这群胡子花白满腹经纶的老者,起身离去。
那些清客哪里敢阻拦这祖宗?
一个个跟在身后像跟屁虫似得,高声谏言不止。
沈修阳这次随身带着几个人,悄无声息的出了城门,他的行踪飘渺,竟然将那些有心尾随的给甩掉了。
…………
“一个小屁孩子,只是给了几分宠爱就真的以为自己是皇帝的不二人选了”皇宫内,身体孱弱的男人掐了一朵花,放在鼻尖嗅了嗅,语气阴冷道。
“殿下,咱们的人把人给跟丢了,要不要属下再派人去……”他挥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不,这时候要做正经事了,不能陪着那个小孩来玩耍了”
那手下不知主子这话是何用意,但是既然说此时不用,那他们就静静的等待就好。
宫里这场明争暗斗,宫外也是都有所耳闻的,还有些赌局设了场子。
就是赌博到底瑞王殿下能不能将军粮凑够。
绮玉去赌场转了一圈,跟唐木阳说,几乎是所有人都赌瑞王输了。
“小姐,这您不用担心,咱们以少胜多的时候不在少数,这次定然也会是这样”
元宝知道小姐和瑞王之间的关系,害怕小姐失落,故意说好听话来安慰她。
唐木阳看着她,“你真的是这样想的?”
元宝连连点头,小姐好不容易有些笑意了,她自然得顺着小姐的话来说了。
“是啊是啊,不光是奴婢,唐府大大小小的人,都这样想的”
“嗯”
“既然你们也是这么想的那就好了”唐木阳似乎是松了口气的模样,“现在咱们手头还有多少的银子?”
元宝和绮玉盘算了一下,算上从唐家带出来,程将军走到时候留下来,还有这些年来太后、皇上以及宫里的那些贵妃打赏下来的,足足有差不多万两银子了!
不算不知道,一算,还真的是吓了一跳。
这么多的钱,都够一个三品大员十年不吃不喝攒下来的俸禄了!
“小姐,您清点这些钱做什么?”绮玉不似元宝,看到自己家底就乱了眼,她隐约觉得,小姐从来不会做无缘无故的事。
“先前我就想征求你们的意见,既然你们也觉得瑞王殿下会赢,那咱们也去赌上一把,这会将银子分散开十份,散步在各个赌场里,这次,咱们一定能赢的盆满钵满!”
这是什么意思?要将全部的家底都赌出去?
还是都堵瑞王殿下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