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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之后,两国正式达成了议和。
如此,温孜言也不便继续呆在北盛的帝都。
驿馆之内,车马已整装待发,温孜言与沈寒督促着出发之事。
君修冥与安笙前来送行,并从宫中带出一些贵重之物,便是北盛赠与燕国使臣的礼物。
安笙的视线一直停留在清妍的身上,不知为何,总觉得事情不会就这么简单!
她似乎也察觉到安笙的目光,走到她身前,淡淡一笑:“安笙,真好听的一个名字,只可惜你此生注定都不得安生。”
对于她为何知道自己的身份,安笙并未感到诧异,浅然的回以一笑:“梁国公主说笑了,至少没有你,我会安生很多。”
清妍眉眼看似平静,却隐匿着恶毒的戾气,唇角微微含笑:“但愿如此吧。”
安笙原本是不想与她多说,但一想到,她此去,极有可能将温孜言的东宫搅的不得安宁,便劝道:“还望你记住,多行不义必自毙。”
清妍嘲讽的哼笑了一声:“这话轮不到你来对我说,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我可是听说,欺君之罪那是诛灭九族的事情。”
安笙美眸眯了眯,淡然的回道:“不劳你操心。”
安家上上下下几百口人的生命与她无关,她没有菩萨心肠,那个地方,冰冷的不曾给予她一丝一毫的温暖。
君修冥原本是在给温孜言帮忙,但见清妍离安笙很近,不放心的走了过去,一把将安笙拥入了怀里。
清妍冷笑的看着眼前恩爱的二人,刚要开口,温孜言便走了过来:“清妍,我们可以出发了。”
清妍回过头,看向他,唇边一直含着得体的温笑:“嗯。我知道了。”
而后她又回过身,对着君修冥与安笙恭敬的行了一礼:“愿你们永远这般如胶似漆,琴瑟和鸣,清妍告辞了。”
话落,她便被侍女司乐搀扶着上了马车。
送走温孜言与清妍一行人,君修冥与安笙也便坐上了回宫的马车。
车厢内极为安静,安笙慵懒的靠在他的身上,闭目休憩,鼻端萦绕着淡淡的只属于他的气息。
君修冥拥她在怀,温热的吻落在她额头,似知道她在担忧,安抚道:“好了,就别想那么多了,无论如何,朕都会陪在你的身边。”
“肉麻。”安笙推开他的头,却仍未挣脱出他怀抱,他的胸膛很温暖,是她一直渴望的温度。
她将头轻靠在他心口,安心的合着双眼。
君修冥温润一笑,任由她靠在他怀中:“很累吗?安心睡吧,朕守着你。”
安笙闭着眼帘,嘀咕道:“也很饿,君修冥,你不知道孕妇很容易饿的么?怎么出宫也没准备食物和水给我?”
君修冥无奈失笑,他哪里知道这些,况且也没有女人为他怀过孩子,他自然不知道有哪些特征。
“食物没有,不过,水倒是可以给你。”
他邪气的笑,将唇贴上她唇瓣,安笙顿时就清醒了,羞红了一张脸推开他。
没听说口水能解渴的,他满脑子怎么竟想这些旖旎的东西。
君修冥竟然一本正经的道:“怎么?不渴了吗?那就安心睡吧。”
安笙怒气冲冲的吼了一声:“君修冥!”
而他面不改色,笑靥越发邪魅:“看样子阿笙似乎不困啊,其实,朕好像也有些饿了,既然阿笙不困,那你先将朕喂饱如何?总不能三个人一起饿着。”
他突然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沉重的身躯轻覆在她的身体,炙热的吻落在她唇上。
安笙却并未挣扎,顺从的任由他吻着,他的吻很柔也很甜,就好像是沁了蜜糖一样,淡淡的泉水气息让人有种飘飘欲仙之感。
君修冥却突然停下了动作,如玉的指轻轻的合拢她胸口的裙衫:“这么乖?不怕朕就在这里要你?”
安笙淡淡的回道:“因为我反抗也是徒劳,索性不如好好享受帝王的服侍。”
君修冥笑着,在她颈间留下一个深深的吻痕:“你若一直这般乖顺,朕倒是可以省心很多。”
安笙翻转身形,将头再次枕在他胸膛:“君修冥,我饿了,什么时候能回去?”
他贴在她耳畔,低声呢喃:“即刻回宫,阿笙一定要相信,朕比你更饿。”
安笙的脸颊再次绯红一片。
只是刚回到宫中,君修冥便去了养心殿,召见了吏部的几位官员。
因为安笙有孕不宜太过操劳,太后如今身子欠佳,君雯的婚事又在即,只好他亲自安排。
君修冥合起桌案之上的彩礼礼单,同时放下狼毫笔,而后目光扫过刘云:“朕就这么一个妹妹,这次的婚礼一定要盛大隆重,不光如此,最主要的是,朕要你对她好。”
刘云也没想到会和君雯有功德圆满的一天,毫不犹豫的应道:“微臣这一生必定只对公主一人好。”
得到他如此肯定的答复,君修冥点了点头,但心里却仍旧有些不舍:“嗯,你也回府去准备准备吧!”
“是。微臣告退。”刘云躬身应道,便退出了养心殿。
殿内渐渐安静下来,君修冥倾身靠在软榻内,单手撑在太阳穴,剑眉微锁着。
常德端了杯温茶走进来,悄无声息的放在桌案之上。
君修冥端起茶杯浅饮一口,茶香四溢,眸色一暖,温笑道:“是阿笙泡的茶。”
常德笑着回道:“老奴刚从菀宁宫回来,见娘娘正在饮茶,就端了一杯过来。”
君修冥点头,常德一向心思细腻,深得他心。
他放下茶盏,又翻开一本奏折看了起来,只是眉宇间一直锁着愁绪。
常德站在他身侧研磨,出声询问:“皇上可是为贤妃娘娘之事烦心?”
君修冥苦笑:“你这双眼睛是越来越犀利了。”
常德慌忙放下手中事物,屈膝跪在地上:“皇上折煞老奴了。”
君修冥伸臂虚浮了一把:“起来吧,朕并无他意。你是看着朕长大的,也算是朕的长辈。”
常德眼圈微红,顺势起身:“皇上这是要折老奴的寿啊。”
君修冥叹息着:“朕的确在为她的事烦心,毕竟,朕已昭告天下,贤妃已逝,也封馆入殓,葬入了皇陵。如今阿笙回来,这贤妃的身份也不能再用了。”
常德语调不急不缓回道:“皇上,老奴认为如此更好,过去的已经过去了,皇上与娘娘何不重新开始。”
君修冥赞同的点头:“嗯,你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如今后宫中不是都在疯传朕被一个容貌与贤妃相似的女子迷得神魂颠倒吗。”
常德惊慌的回道:“皇上莫要听那些无稽之谈。”
君修冥轻笑,转而又犯愁起来:“如今想要给阿笙一个身份,也并非易事,只怕太后不能容她。”
君修冥是什么人,想要想通王氏的心思,也不过是转瞬间的事。
王氏与清嫔素日并无牵扯,她对清嫔的态度突然转变,目的不过是想用清嫔来牵制阿笙,她不希望这后宫成为安笙的后宫。
可是,他承诺她的,就绝不会失言,他必须要为她肃清后宫。
“其实,皇上并不急于一时,所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据张太医所说,太后最多只能撑到年关,待她老人家薨世,一切便可水到渠成。”
君修冥听罢,剑眉并未舒展,常德的话并无道理,可距离年关还有六月有余,这漫长的时间,究竟会有何变数,谁也说不准。
他早已不似曾经那般自信,能时时刻刻抓住阿笙。现在的她,就像一阵风,何时来,何时去,毫无规律可循。
“朕累了,摆驾菀宁宫吧。”他长长的叹息,而后起身。
而方才常德前脚刚走,后脚,寿安宫的大太监就派人来请,说是太后召见。
安笙自然是不想去的,王氏召见她,绝对没有好事,可她不去,又没有推脱的理由。
毕竟,这后宫还是王氏的天下,只要她深处后宫之中,无论有无名分,都不能无视这位太后。
她在大太监的带领下进入了寿安宫,算来有尽一载的时光没见到这位太后了,她苍老了许多,也消瘦了许多,整个人都走了样子,虽然眸子还是犀利的,却看得出已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所谓岁月不饶人,大抵便是如此吧。
安笙屈膝跪在她面前,敛眸不语,不卑不亢的气质,即便是王氏都有些欣赏,只可惜,她是浣邺的后裔,又是皇帝的心尖,也不能怪她容不下她了。
王氏率先开口,话音中还夹杂着咳声:“你就是皇上藏在宫内的女人?嗯,这模样倒是像极了已逝的贤妃,难怪皇上对你格外疼宠。”
她明显是在故意装糊涂。
王氏装糊涂,安笙所幸也装傻充愣,躬身一拜,回道:“承蒙皇上疼宠,民女受宠若惊。”
王氏不语,目光看向一旁嬷嬷,示意她准备为安笙验身,那老嬷嬷躬身领命,快步退了出去。
只是,她尚未返回,寿安宫便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清嫔俯身跪拜,堆了一脸的笑靥:“臣妾参见太后,您老人家万福金安,寿与天齐。”
王氏显然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问道:“你来做什么?”
清嫔起身,从身后侍女手中接过羹汤,递了过去:“臣妾听闻太后病了,特意吩咐御膳房熬了这碗药羹,这是臣妾娘家祖传的秘方,清肺止咳疗效显著。”
王氏淡漠的扫了她一眼:“放下吧,你的心意哀家领了,没什么事儿便回吧。”
清嫔一笑,躬身退到安笙身边,故作吃惊道:“这位,这位就是如今住在菀宁宫内的妹妹吧,倒是本宫疏忽了,连妹妹何时入宫都不知晓。”
清嫔说着,顺势牵住了安笙的手,暗自向她使了眼色:“妹妹若无事,便去本宫的宫中坐坐,我们姐妹也好熟稔,将来才能一同服侍好皇上。”
安笙转瞬便明白了清嫔的用意,她是打算将她带离这是非之地:“姐姐的一片好意,恭敬不如从命。”
王氏一笑,再度开口道,“等等,今儿你来了也正好做个见证,这女子是皇上从燕国太子手里带回来的,容貌与贤妃相似,皇上便看上了。
哀家这个做母后的也不好说什么,只要她身世清白,洁身自好,哀家也不反对她留在宫中侍奉皇上。”
王氏的话让清嫔一惊,她很快便明白了这位太后的意思,原来,她是想以不洁之名将安笙赶出去。
王氏迫不及待的出声吩咐:“来人,还不替姑娘验身。”
清嫔没再吭声,似等着看一场好戏,原本她就是被王氏特意传过来作证的人,方才不过是装模作样陪着太后唱这处戏罢了。
王氏的命令,进来殿内的几个嬷嬷也不敢有丝毫的怠慢,粗鲁的上前,欲要架住安笙。
想起上次她以公孙淑媛的身份大闹寿安宫的情形似乎还仍在眼前,她不介意今日再闹一次这寿安宫。
然而,未等安笙动手,身后突然传来一道低沉冷怒的男声:“朕看谁敢动手!”
屋内人目光齐刷刷的看向君修冥,几个嬷嬷双腿一软便跪倒在地:“皇上恕罪。”
君修冥冷然的扫过几人,眉宇间透着邪气与冷气:“宫中还容不得这等恶仆,统统拖下去杖毙。”
“是。”常德应道,挥手对身旁的几个侍卫示意。
跪在地上的几个老嬷嬷顿时吓得哭声求饶:“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清嫔走上前妾了妾身,开口道:“还请皇上饶她们一命,她们不过是奉命行事。”
“奉命行事?”君修冥清冽的一笑,看向正坐在上方的太后,而后,见他轻摆了下手,道:“都给朕滚下去!若今日之事还有下次,提头见朕!”
若不是今日他及时赶到寿安宫内,指不定还会出什么事。
“谢皇上不杀之恩,谢皇上不杀之恩。”跪在地上的几个嬷嬷连忙磕头行礼,慌慌张张的退出了殿内。
“臣妾告退。”清嫔同样妾了妾身,随同着殿内的宫女太监一并退了下去。
君修冥侧头看向身侧安笙,目光变得温情柔和:“回菀宁宫等朕。”
他的语气同样是温润的,给人一种坚定的力量,好像天塌下来,都有他为她撑起一片天空。
安笙漠然,向王氏微微一拜,而后转身离去。
殿内只留下母子二人,空荡荡的大殿内,只有王氏不停的咳声在殿内回响,听起来有几分慎人。
君修冥来到王氏身侧,端了杯茶递过去:“朕听闻张太医开的药方,母后一直不曾服用,难道怕朕加害母后不成?”
王氏哼笑,接过他递来的温茶,饮了一口润喉:“哀家时日无多,皇上此时害哀家不过是多此一举而已。你是聪明人,不过做没有意义的事。”
君修冥温雅一笑,一挑衣摆在她身旁坐了下来:“母后同样是聪明人,又何苦做没有意义的事。您应该知道,对于安笙,朕是绝不会放手的。”
王氏同样在笑,同样的深不可测,这点在君修冥的身上,隐约有先帝的影子,霸道隐忍,他要做的事,没有人能阻止的了。
可王氏却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犯不可饶恕的错误。“看来,你是一定要将这个女人留下了。”
啪的一声清脆声响,王氏将手中的杯盏放在桌案之上。
君修冥不急不缓的开口:“不仅如此,朕还要册封她为后。”
“不行。”王氏斩钉截铁道,情绪有些激动,竟将桌案上的茶盏推翻在地,啪的一声脆响,在安静的大殿内格外突兀。
这的确有些出乎王氏意料,她没想到君修冥居然想将安笙扶正:“皇上真是糊涂了,难道你不知道她是浣邺的后裔吗?她会毁了北盛的!”
君修冥淡漠的回道:“阿笙并无有替浣邺夺取利益的心,若她想,朕早就死在她手中了。”
王氏叹息,摇了摇头:“如果她要的更多呢?她要的或许不是你的命,而是北盛的江山呢?你也要双手奉上吗?”
君修冥一笑,几乎毫无犹豫的回道:“是。”
他话音刚落,王氏扬手一巴掌挥了过来,好在君修冥躲闪及时,王氏只触碰到他一片衣角。
君修冥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盯着她,眼神都是冷的。
王氏的手掌重重的拍在桌面上,伴随着剧烈的咳,雪白的绢帕上,染了大片的鲜红:“你这个不孝子,先皇千辛万苦打下的江山,你就拿来讨好一个女人吗?你对得起祖先吗!”
君修冥眉心紧拧着,但还是蹲下身子,伸出手掌为王氏抚摸着后背。
王氏的气息稍稍平稳,便被她一把推开:“给哀家走开,你这个不孝子,你对得起黄泉之下,你的父皇吗?还是先皇看错了你?”
君修冥神情冷黯,他半跪在王氏面前:“其实,朕一点也不想做这个皇帝,是父皇说,做了皇帝才可以保护最爱的人。
可是,朕做了皇帝,才发现帝王有太多的顾及,为了这个江山,我不得不伤她太多,所以我不想再继续下去。”
王氏的手轻轻的抚摸着君修冥的头,母子二人从未有过的亲近:“修冥,你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只能继续走下去,身为帝王,你的责任就是守住北盛江山。
如今,宁王与朝中叛党已亡,我王氏外戚也被你掌控,只要收复了延平王,这个江山就太平了,修冥,你走到今天不易,千万别犯糊涂。”
君修冥若有似无的叹,在王氏面前低下了告退的头颅:“母后可知当日王氏一族因何而崛起?”
他的话让王氏一愣:“皇帝想说什么?”
君修冥淡然开口:“当年父皇为了巩固江山,迎娶重臣之女,后宫三千佳丽,他渐渐的冷落了发妻,所以,母后倾心于权势,开始为母族谋划,如此,便有了王氏的外戚干政。”
他的话,一字一句好似刺在王氏心口,疼的难以喘息:“还说那些做什么呢,都是些陈年往事。”
“可是,母后可否想过,先皇何其精明,他为何要纵容着您的所作所为?这个理由,母后应该心知肚明才对。”
王氏一笑,苍白的脸上多了几丝红润的色泽。她当年任性妄为,不过是想要看看他究竟有多爱她,而他真的证明了一切:“先皇是了解哀家的,他知道哀家要的并不是江山。”
君修冥急切道:“阿笙要的也并不是江山。”
“可她毕竟是浣邺人,她肚子里的孩子留着浣邺人士的血,若他继承皇位,就等于将北盛的江山拱手相让,修冥,无论你多爱她,也不能在这件事上犯糊涂啊。”
王氏已很苍老,脸上的皱纹很深,可是,她看着君修冥的目光却满是慈爱,甚至带着几分渴求。
这北盛的万里江山,是她和丈夫一起打下来的,闭上眼睛,她甚至能听到金戈铁马之声,在这片土地上,她付出了太多太多。
她曾在这里,失去了她的第一个孩子,那时候,战乱纷扰,他们被前朝的军队突袭,她爬上战马,奔跑了一日一夜,从马上翻滚下来的时候,才发现尚未足月的孩子已经没有了。
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去,她甚至不敢再去想。
君修冥对她的话有一分惊愕,原来就算他瞒着整个后宫,也始终是瞒不过王氏在宫中的耳目。
“阿笙腹中的孩儿虽然有浣邺人的血,可是,他是朕唯一的孩子,他的身上也流着朕的血,朕相信,若是男孩,他定会是一个好皇帝的。”
王氏无奈苦笑:“看来,哀家是无法说服你了。”
君修冥继而开口道:“母后,亦如先皇了解您那样,朕同样了解安笙,她生性淡泊,并无夺位之心。即便是有,朕也会一直的盯着她。难道这样也不行吗?”
王氏笑容更无奈,手掌轻轻的拍着他肩膀:“修冥,即便哀家无法说服你,却也不会被你说服。
哀家活不了多久了,可是,哀家剩下的时间会用来做一件事,就是阻止这个女人封后。”
君修冥神色有几分凝重,刚要开口,殿门却突然被人从外推开了。
傍晚的时候,清嫔一身素雅宫装,手中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走了进来:“臣妾参见太后,参见皇上。”
她微微一拜,而后将汤药递到王氏面前:“太后,您该喝药了。臣妾服侍您吧。”
清嫔将汤勺放在唇边,吹凉了些,才喂给王氏。
王氏蹙着眉,将药喝了下去。而后低头看向清嫔,目光温和入水:“后宫这么多嫔妃,就属你这丫头最得哀家的心意,可惜啊,哀家看你好又有什么用,要皇上喜欢才行。”
这话明显是说给君修冥听的,只见他眉宇微沉,并不言语。
清嫔低低一笑,眼角的余光却悄然的打量的君修冥:“不是皇上的错,是臣妾没有福气,能在太后身边尽孝,臣妾已心满意足。”
“就冲着你这片孝心,哀家也得多活个一年半载。”王氏玩味的笑,而后对两人摆了摆手:“你们先退下吧,哀家累了。”
“臣妾告退。”
清嫔与君修冥一前一后向殿外走去,而身后却再次传来王氏慵懒的声音:“哀家的生辰也快到了,到时候你去请延平王入宫吧,哀家也很久没见他了。”
“嗯。”君修冥应道,而后恭敬的退了出去,对王氏的话若有所思,最近他正对延平王一事该如何处置犯难,借着太后的生辰,却是一个极好的时机。
殿门处,清嫔安静的站在那里,用期许的目光看着他:“皇上要回菀宁宫吗?”
君修冥点头:“嗯。”
清嫔温笑,又道:“正巧可以经过臣妾的合欢殿,皇上可否介意与臣妾同路?”
君修冥并未答话。
清嫔笑的释然,跟随着他的脚步,两人沿着空荡的宫墙向前行走,彼此间沉默着。
这条宫道稍显僻静,却还是偶有宫人经过,纷纷屈膝跪地,等待帝王经过后,开始怯怯低语。
清嫔微低着头,唇角扬着得意的弧度,至少她让他注意到了她。
清嫔的目光落在他高大的背影上,他一身的藏蓝锦服,周身散发着淡淡清冷,他还是她记忆中的模样,英俊冷傲,无论他走到哪里,都能轻而易举的吸引住她的视线。
或许是想的太投入,清嫔紧没有留意到脚下的台阶,脚下忽然踩空,她整个身体都摔在了地上,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叫。“啊!好痛。”
君修冥走在她前面,自然来不及去搀扶她,等他回身之时,清嫔已经摔倒在地上。
他淡漠的询问:“还能站起来?”
清嫔摇了摇头,手掌按在脚踝处,漂亮的脸蛋都扭曲在一处,眸中含着泪,模样有些可怜。
君修冥蹲下身,微凉的指尖抹掉她脸颊的泪:“哭什么,你还是小孩子吗?”
“如果小孩子就有哭的权利,那臣妾宁愿一辈子都不长大。”清嫔抹掉脸上的泪水,咬着牙,试图从地上爬起,可脚踝痛的厉害,她尚未站稳就再次摔了下去。
君修冥下意识的扶了她一把,语气生冷的问道:“是不是扭伤了?”
清嫔抿着唇,点头答应:“嗯。”
他卷起她裤脚时,发现脚踝已经肿的很高,难怪她一直喊疼,看来并非故作姿态。
“朕让常德送你回合欢殿,然后让张太医给你看看。”
君修冥说罢,便看向身后的常德,而后头也不回的独自离开了。即便她没故作姿态,他也没闲情与她慢慢地走,因为安笙还在等他。
清嫔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唇边隐隐带着笑,只要他能够看到她,也就够了。
……
彼端,车行数日的温孜言与清妍在途中的一片小树林停了下来。
因为清妍一直喊着肚子痛,便迫不得已的暂歇片刻。
沈寒调了马回头,看了看黑压压的四周,忧心道:“殿下,属下听闻此处常有劫匪出入,不宜停留太久。”
闻言,温孜言渐渐察觉到不对劲之处,清妍离开已经有一盏茶的时间,却迟迟没有回来。
他起了身,对旁边的几个侍从吩咐道:“你们去四处找找,遇上豺狼劫匪,便不好了。”
却在这时候,苏锦瑟忽然听到有异响,她向车窗外看了一眼,只瞧见几道影子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冲来。
她大喝一声“沈寒!”马儿霎时被惊动,马车突然整个翻了,苏锦瑟因惯性被甩出了马车。
沈寒大骇,想也不想,扬鞭向苏锦瑟被甩出去的方向而去,将她拥入了怀里,然而才跑出两步,黑影已经来到他们的面前。
来人的数量无法确定,足足有二三十人,一色的黑衣,行动利落,和数十名保护马车的侍从在片刻间战成一团。
苏锦瑟紧紧皱起眉头,沈寒一手拥着她,一手应付着向他袭来的黑衣人,只是这些黑衣人的目标似乎并不是他们,而是太子殿下!
周围的厮杀声,吓得苏锦瑟完全变了脸色:“沈寒,怎么办啊!”
沈寒忽然扬鞭策马迅速离去,直到发现一处隐蔽的草丛,将苏锦瑟藏了起来,才放低了声音开口道:“不要出来,如果两个时辰后,我没有回来,你就独自回到边境,拿着令牌带人来寻我们。”
苏锦瑟不停的摇头,眸子里蓄着泪水:“嗯,我就在这里等你回来,你一定要平安的回来。”
她知道自己跟着他不过是累赘,所以便应下了。
“好,我答应你。”沈寒这才骑着马又跑了回去。
此时,黑衣人排成半圆把侍卫们围在其中,温孜言和侍卫们拼死反抗,可黑衣人毕竟占多,渐渐占了上风。
一阵微风拂过,隐隐有血腥气扑面而来,一道寒光扑面而来,沈寒杀出重围,温孜言借机便逃出了黑衣人的包围圈。
沈寒大声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黑衣人一句废话没有,直接往死里下手,护卫接连被杀死,直接向温孜言攻击去。
沈寒挡在他的身前,开口道:“殿下,这些人都是冲着你来的,你先走!”
温孜言此时却还忧心忡忡的巡视了一眼漆黑的四周,而后只能叮嘱一句:“万事小心。”
沈寒替他挡住了刺客的袭击,温孜言一路策马迅速的离开。
黑衣人见状冷笑一声,突然仰头吹了个长长的口哨,暗夜之中,就在温孜言离去的方向,一下子又涌出来数十名黑衣人,仿佛是一早埋伏好的。
两方兵刃相接,金鸣不绝,转瞬又过数招,只见温孜言用一只长剑竟然斩断了对方的大刀,那刺客似受到重击,口中鲜血狂喷,笔直向后摔出。
躲在夜里的清妍知道他曾游学多年,文武双全,却没想到他的武功如此之好!
温孜言把手一扬,长袖中飞出袖箭,指向天空而去,在天空炸开了一个灿烂的烟花!
清妍知道,他是在召唤自己的人,清冷的眸子里溢出一丝危险。
黑衣人们也看到了这一幕,开始惊慌,下手更见狠辣。
就在这时,温孜言在黑衣人的逼迫下,竟然来到一处断崖,身后也再无退路。
夜幕里,他与数十个一等一的杀手厮杀在一起,这些都是梁国留下来的死士,温孜言灭了梁国,这些死士自然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拿他的命。
温孜言面色一沉,拦剑挡在他们的面前,数道凌厉的寒光向他一起刺来。
他一把长剑,银光一闪,就和刺客们撞在一起,金鸣声震耳。
清妍就这样安静的站在夜色下,无数的杀意和血腥气扑面而来。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让她觉得死亡离自己如此之近,看着眼前梁国死士的头颅被敌人鲜血淋漓的砍下,她的身体和心变得冰凉。
温孜言一人堪堪挡住杀手,体力也逐渐难以支撑,应付起来也越发的吃力。
鲜血不断地浸润地面,在惨白的月光显得更加触目惊心。
温孜言前方的路都被死死地挡住,面对朝他袭来的利器,就算想要找地方躲避也没办法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沈寒带人赶了过来。
他敏锐的视野里很快便捕捉到了清妍的存在,手里冰冷的利剑一瞬架在了她的脖子上:“还不让你的人退下!”
突如其来的凉意,让她略微一惊,而断崖处的黑衣人闻声也都纷纷回过了头,停止了进攻。
清妍的笑声在夜里显得几分慎人:“呵呵,只要能用他的命祭奠梁国死去的无数梁人,我死不足惜。都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动手!”
黑衣人似乎为此感到有些为难,直到清妍接尔开口道:“都忘记了你们的家人是如何死在这些燕国人手里的了吗?”
温孜言看着她,对于她坦露出的真相,似乎没有一点意外,这个世界,不本来就是成王败寇吗?
黑衣人再次向温孜言袭击而去,沈寒的剑也丝毫不留情的在清妍颈项处划下一条血口:“你们是想看着她死吗?”
清妍再次大笑了两声:“我这一生坏事做尽,自然死不足惜。但在死前,我一定要亲眼看着这个毁了梁国的男人死!”
在她必死的决心下,黑衣人丝毫不留情的将温孜言逼到断崖的边缘,沈寒心下一横,利剑直接一刀挥下,砍断了清妍的臂膀。
清妍凄厉的惨叫了一声,鲜血入柱的喷涌而出,她踉踉跄跄的向前走了几步,沈寒再次举起手中利剑,准备刺穿她的身体。
温孜言看到这样的情形,大呼了一声:“不要!”
也就在他话音刚落下,身上也连连挂了彩,清妍笑着,一步一步向他走去,唇边喃喃念着:“我们同归于尽好不好?”
沈寒见温孜言受伤,发了疯一般的杀过去,他不能有事,他若出事,姐姐和那个尚未出世的孩子该怎么办?
温孜言身子往后一倒,整个人便径直落了下去,耳边传来冽冽的风声。
清妍看见这一幕,失心疯的大笑着,仿佛不知疼痛一般不停的笑着:“父皇,母后,你们看见了吗?你们看见了吗?我报仇了,我替你们报仇了!”
而后她回过身时,正见沈寒持剑朝她袭来。
清妍几乎没有丝毫的犹豫,因为她不能死在燕国人的手里,于是便直接跳了下去。
沈寒一身鲜艳的液体,跪在断崖边,大声唤道:“殿下,殿下……”
他不知疲惫的嘶喊着,也不知是过了多久,他们的人终于赶到,沈寒才急忙的吩咐人去崖下找人。
而正当他准备转身离开时,一只血淋漓的手却突然攀附上断崖边缘。
温孜言气息有些紊乱,好在他及时将父皇送他的九爪勾扔出去抓住一块石头,这才有幸捡了一条命。
沈寒见是温孜言,连忙搭手将他扶了上来:“殿下,你怎么样了?”
温孜言并未答话,目光缓缓移向了断崖底下,刚才那道迅速坠落的黑影让他仿佛已经猜到答案。
她死了,他承诺要好好照顾她,但她就这样死了。
即便是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要他的命,他却丝毫也不能怪她。
温孜言唇边一抹凄楚的笑,然后便昏厥了过去。当他再醒来时,已身在了自己的东宫。
沈惠正安静的睡在他的身旁,似乎两月的时光,让她憔悴了许多。
就在这时,宁玉与她的侍女端着药碗步入了屋内,见沈惠睡着在他臂弯,宁玉有些气恼,对身旁侍女使了眼色。
那侍女毫不客气的推了她一把,并且还故意将汤药洒在她身上:“哎呀,奴婢这也不是故意的。娘娘莫要见怪才是。”
沈惠感受到热汤在皮肤上传来的烫意,蹙了蹙眉心,徐徐的睁开了迷蒙的眼睛。
沈惠身边的婢女刚要训斥,却被她拉了住:“既是无意,本宫也无碍,别在这里扰了殿下休息,我们走吧!”
宁玉趾高气扬的看着她:“姐姐脸色似乎不太好,若不舒服,就回去歇着!”
沈惠识相的起身,在侍女的搀扶下一步步向外走去。
她每走一步腹中都剧烈的疼痛着,她几乎将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了侍女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