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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些时候,王府里人头攒动,喧嚣不已。
阿莣怯怯地看了温婕儿一眼,溜了出去想看个究竟。
果然,是柳嬛被人给抬了回来。
阿莣躲在一众奴仆中,偷偷地打望。她看得真切,柳嬛原本红润的脸庞此刻全无血色,像是鬼魅一般渗人;而最令人恐惧的是,从她的脖颈到右颊上有一道深深的青褐色沟壑,像是刀斧从她的身体深处生生凿出来的。在这沟壑的尽头,更是有一个乌黑黑的洞,血肉外翻,像是有什么东西从里面使劲钻了出来。
阿莣心惊不已,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正是白茞族的圣甲虫蛊!圣甲虫是一种山间极为少见的昆虫,身上覆着泛翠绿光芒的盔甲,远看如同一颗晶莹的蓝宝石一般。可在它美丽的外壳之下,却有着最尖利的前足,只需要轻轻一划,便能势如裂帛,割开人的皮肤钻进最深处的血肉之中。
据传,中此蛊者痛不欲生,甚至有人以头抢地,只求一死。
阿莣看得是心惊胆战,回到房内关门的手都有些发抖了。却听得身后的温婕儿淡然开口,声音平滑如斯:“人找着了?”
“是的。”阿莣转身答道,“看样子伤得不轻,现在还没醒呢。”
温婕儿冷笑一声,要不是当时那可恶的男人突然闯进,这女人根本没有活命的机会。
阿莣眉头紧皱,有些担心:“大祭司,会不会,有人怀疑到咱头上啊……”
温婕儿摇摇头,但笑不语。
阿莣看着看着,心里的石头慢慢沉了下去——她实在是愚笨,她怎么想不到,又有什么是大祭司解决不了的问题呢?
正想着,突然有人敲门,阿莣走过去一看,却见是几个丫鬟捧着木箱,恭敬说道这是明王送来的。
柳嬛的事闹得整个王府沸沸扬扬的,明王却在这个时候送来东西?
阿莣带着疑惑,接过木箱就来一看究竟。却见那木箱里赫然躺着的,竟是女子寻常的鞋袜。
“这是……”阿莣拿起一双袜来细细看着。只见这袜虽然样式和之前府里备置的相差无几,但是材料既非苎麻也非绫罗,竟是冰蚕丝的。握在手中只觉得冰凉顺滑,十分舒服。
阿莣念头一转,想起早些时候明王嘱咐的那句话来,皱眉道:“明王这是什么意思……”她转过头,看向温婕儿:“难道汉人不许女子穿草履吗?”
温婕儿没有回答。
她盯紧了阿莣手中的鞋袜,蓦地想起数月前,那个男人如猎豹一样紧紧盯着自己脚踝的模样。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突然觉得自己那一双嫩足,微微发烫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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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嬛的事闹了数日,无论是江湖郎中,还是曦太妃从宫中遣来的太医,都对柳嬛的伤势束手无措。柳嬛之母黄氏不知从何处得知温婕儿医术高明,来央了温婕儿施以援手,但温婕儿装模作样诊治了一番,摇摇头只道是被山间毒虫所害,已然无药可医了。
柳嬛就这样一直昏迷在榻。
温婕儿明白,就算她醒来,也非疯即傻,只剩半条命可以造作了。
对她构不成任何的威胁。
而她眼下最忧心的,还是起程去黑茞寨一事。
她没想到的是,还有更烦心的事接踵而至。
那日她刚刚午睡醒来,却听得屋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然后是一个烟绿色的身影用力推门而入,正是阿莣。
“大、大祭司!”她顾不得门还没阖上,就迫不及待地叫道:“大事不好啦!”
温婕儿对着铜镜微拢发鬟,轻轻插上一把银梳,缓缓问道:“是什么事,你且慢点说。”
阿莣心急如焚,哪能慢慢说来。她上前几步,颤声道:“那、那景王,要纳大祭司你为侧妃!”
执着银梳的手顿了顿,温婕儿转过身来,神色严肃:“你说什么?”
阿莣一跺脚,又重复了一遍:“景王要纳大祭司你为侧妃!”
咬牙,她还加了一句:
“现在已经上门了!”
侧妃?温婕儿挑眉,手中本来抓着的脂粉盒被重重地放在了桌上。
这侧妃,谁不知道只是个好听的叫法,其实说白了就是妾!
他要纳自己为妾?
温婕儿冷笑一声,就走出门去。
刚到门口,就见着一个一身浅色紫袍的男人立在门外,眉眼如画,就算周遭芍药花容绰约,也丝毫不能从他的光彩里分得一瓢羹粥。他见着温婕儿走了出来,顿时咧嘴笑了,那双狐狸般的眼睛放出精光:
“本王寻寻觅觅,还是觉得万千女子也比不得大祭司一分!”
温婕儿不怒反笑,频频摇头:“我觉得景王你这定是搞错了什么。”
辛自轩看着温婕儿脸上那讽刺意味浓烈的笑容,突然心中一痛,眼前似乎又出现了在那混沌的黑夜里,那个紫袍翻飞的女子脸上桀桀的冷笑。
他定了定神,说道:“本王确凿无比。念及你是外族人士,特地来问了你的意思。”
不然,不管她是谁家的姑娘,他都要强抢了回去!
温婕儿听闻这话,敛了笑意,如冷霜覆面:“我不知道我到底是哪里招惹了景王,竟让景王起了纳我为妾、让我为奴的心思?”
就算她对汉人文化再知之甚浅,她也是知晓妾与奴之间,也只有区区一步之遥。
辛自轩凝眸,他没想到温婕儿竟然会这样发问。
若说他对她一丝一毫的好感都没有,那定是假的;但是他对她更多的,却是想要深深挖掘的强烈探究。
他知道,摆在他面前的或是一场巨大的阴谋,而这个女人,就是解出谜底的一把钥匙!
所以他必须,要把她绑在自己的身边!
不管她是多么的不情愿,他都要将她翻透、读懂,让她再也没有任何的秘密。
至于为何没有将她明媒正娶为王妃,而只是给了个妾的名头,除了对她的身份考虑——
还有就是,他非常地想要羞辱她、唾弃她。
一如那个紫袍女人曾经做过的那样。
想到这里,他又现出了轻浮的笑容,慢慢走近,就想来捏温婕儿的下巴:
“本王,自然是看上了温姑娘你,才会起了这样的心思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