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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早,李如松牵着马在客栈外面等候,许灵儿收拾好了行装,在荣儿和素儿的陪同下出了客栈,李成梁率全家老小把他们送出了朝阳门。
许灵儿和李如松上了马并肩而行,二人饱含着热泪,时而回头与送行的众人挥手告别。
沿着运河岸边的驿道往前走,一路上默默无语,眨眼之间就来到了通州地界,这时,许灵儿下了马,讲道:“如松哥哥,送行千里,终有一别,请回吧。”
李如松翻身下马,将她紧紧搂在怀中,动情地讲道:“灵儿,怎能忍心让你一个人去日本,那我还算是男儿吗?”说着,也掉下了眼泪。
“马上就要开武举了,如松哥哥,你一定要高中武状元,我速去速回,你就放心吧。”
“灵儿,只要我们能永远在一起,功名又算得了什么?”
“傻哥哥,万一我回不来,你可要善待自己……”讲到了伤心处,许灵儿也失声痛哭了起来。
“不要说傻话,这辈子我要陪你走遍天涯海角。”
许灵儿闭上了眼睛,将下巴搁在了他的肩膀上,二人安静地待了一会儿,她慢慢地离开了李如松的怀抱。
李如松捧起了她的脸,帮她拭去了眼角的泪水,又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坚定地讲道:“灵儿,咱们走吧,就算死,我们也要死在一起。”
许灵儿含情脉脉地望着他劝道:“如松哥哥,千万不要误了功名,你放心吧,我一定能回来的。”说罢,便飞身上了马
“你不要再说了。如松也是堂堂的男儿,怎能让你一个人去冒险,我若不能陪你,天地不容!不要说了,咱们快走。”说着,李如松也跨上了马,继续陪着她往前赶路。
许灵儿急了,勒住了马缰,继续劝道:“如松哥哥,终有一别,你还是快回去吧。”
“灵儿,天不早了,我们还得赶路,不要再闹了。”李如松说着,朝许灵儿的那匹马抽了一皮鞭。
就在二人快马加鞭往前赶路时,忽听后面有人喊道:“奉陆云龙大人之命,飞鱼营校尉李如松听令。”
李如松勒住了马,转身问道:“你是什么人,陆大人有何命令?”
“命李如松立刻跟我回去见陆大人,今日到飞鱼营报到,参加京西剿匪,不得迟疑。”
“恕我不能听令,你回去吧。”李如松说罢,快马加鞭追上了许灵儿,大声喊道:“我们赶紧走,不要管他。”
而许灵儿则勒住马缰停了下来,大声劝道:“如松哥哥,千万不能抗命!”
忽然,前面又有三个人拦住了李如松,一名锦衣卫将他从马上拽了下来,厉声喝道:“大胆狂徒,胆敢抗命!”紧接着,上来两个力士,不由分说就把他给控制了起来。
这时,许灵儿对着马儿狠狠地抽了几鞭,这匹马像发疯了一样,顿时四蹄生风、疾风如电,很快就越过了李如松。
“如松哥哥,你要等我回来。”
“灵儿,你在前面的客栈等我,我们不见不散……”
被锦衣卫五花大绑的李如松,望着许灵儿远去的背影,内心如刀绞一般,他知道,灵儿是不会在前面客栈等他的,于是,便在心中默默地祈祷……
直到许灵儿的背影消失了,四名锦衣卫才押着李如松返回了京城。
许灵儿满含热泪回身一眸,早已不见李如松的踪影,心中十分失落……
强忍着悲痛,一路上快马加鞭,经山海关前往辽东,穿过白山黑水之间,渡过鸭绿江,来到了朝鲜国,从釜山港搭乘商船渡海,直奔日本国九州岛而来。
根据罗文龙的供词,他们把许仪后送到了日本九州南部川边郡的秋目浦,交给了盘踞在此地的一伙大明海盗。
许灵儿自幼在日本国长大,对此地的情况还算比较了解,传说唐代高僧鉴真大师前后准备十二年,历尽千辛万苦,在双目失明的情况下,第六次东渡在秋目浦成功登陆,将“南山宗”的戒律传入日本,因此,鉴真大师是“律宗”的创始者,被日本天皇赐名为“传灯大法师”,这儿很多关于他的遗迹和传说,如今,却是海盗头目林一官的据点。
九州的萨摩人以凶悍彪悍而著称,自室町幕府时代以来,岛津氏就担任萨摩、大隅和日向三国的守护,如今,萨摩藩的领主叫岛津贵久。
祸乱大明沿海的倭寇基本上已被荡平,盘踞在秋目浦的海盗头目林一官,想重振当年萨摩徽王王直的威风,而萨摩藩主岛津贵久姑息养奸,对他们既保持高度的戒备心,又想加以利用。
由于许仪后曾在九州行医多年,悬壶济世积下的功德,使其名声远扬,因此,许灵儿抵达川边郡之后,没费吹灰之力,便打听清楚了父亲的下落。
秋目浦村多是大明沿海的渔民流落至此,海盗林一官的城堡建在离秋不远处的一座小山上。
许仪后被罗文龙送来后,很多人对他的遭遇十分同情,就算海盗头子林一官也没为难他,让其居住在秋目浦村,每天有人带他出海,四处寻找那位神仙或隐士,以便得到深海龙宫里的龙珠,用于给严世蕃医治眼疾。
站在寒风中许灵儿冻得瑟瑟发抖,遥望着深褐色的大海,神情显得极为凝重,不知此时父亲被人带去了何处?
阵阵寒流汹汹地掠过海面,如千万头雄狮在怒吼,小山似的涌浪袭来,从天际间前赴后继,溅起数丈高的浪花。
旁晚时分,一艘大帆船从海上归来了,许仪后随着水手们下了船,躲在岩石后面的许灵儿,终于找到了白发苍苍的老父亲。
“许郎中,咱们冒着生命危险在海上游荡,到底能不能找得到那位神仙?”有个水手问道。
“现在真不是时候,或许来年春暖花开,海上的神仙才会出来。”许仪后微笑着答道。
又听有人讲道:“听说小阁老已经等不及,再找不到神仙的话,怕是一官大人也担待不起,秋目浦会出大事的。”
许仪后打定了主意,能拖一天是一天,就算死在此地,也决不能委身奸佞,因此不再言语,默默地回到了村庄。
仔细对秋目浦村侦查了一番,许灵儿发现,由于海盗平时都在城堡中操练,此地似乎没什么戒备,生活在这儿的村民十分淳朴。
一轮满月普照着这座宁静的渔村,呼呼的寒风吹动着许仪后的小木屋,有个声音问道:“许大哥,还没睡觉啊?”
许仪后打开了屋门,答道:“老朱,外面太冷,进屋坐会吧,我们聊聊天。”
“我今晚值更,万一让村里的金刚们知道我偷懒,还不得打死我。”说着,打更的老朱便走远了。
到了后半夜,一个黑影进了木屋,许仪后正在睡觉,忽然意识到有人闯了进来,揉着迷迷糊糊的眼睛,刚想开口询问,被一只手堵住了嘴。
“爹,我救你来了”。
恍如做梦一般的许仪后赶忙坐起身,惊恐地问道:“孩子,你为何跑来了?”
“爹爹有所不知,严嵩父子已经伏法,孩儿已是锦衣卫从七品校尉。”
“呵呵,作恶多端的严氏父子倒台了。如今我儿当了官,真是可喜可贺!”
见老父亲欣喜若狂,许灵儿赶忙捂住了他的嘴,讲道:“爹爹,趁着天黑,我们快走吧。”
被唤作老朱的朱均旺今晚值更,许灵儿带着父亲到了村口时,发现他裹着棉衣,正坐在村口的角落里避风。
听见朱均旺咳嗽了两声,许灵儿讲道:“爹爹,等我去杀了他!”
见女儿正准备动手,许仪后急忙拦住了她,讲道:“灵儿,这是你的朱伯伯,我们是同乡,带他一起走吧。”
这时,朱均旺跑过来低声问道:“老许,这是谁?你们干嘛去?”
许仪后答道:“老朱,跟我们一起回乡吧”。
朱均旺大喜过望,急忙答道:“好,你们先到那边的山包后躲一会儿,我把儿子带上。”
等了一刻钟,朱均旺领来了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四个人悄悄出了村,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之中……
次日清晨,有个书生打扮的中年人,来到了许仪后居住的小木屋,其身后的随从喊道:“老许,出海了,老许,还没醒吗?”
一连叫了几声,不见许仪后开门,中年人一脚将门踢开,只见屋里空空如也,便问道:“昨天晚上谁值更?”
“朱均旺。”有人答道。
“那还不快找朱均旺去问问!”
过了一刻钟,有人回来报告:“一官大人,朱均旺和他的儿子也都不知去向。”
这个中年男子便是海盗头目林一官,当他听说许仪后和朱家父子逃跑时,顿时勃然大怒,命令道:“拿我的令牌发往各岛,三日内,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要不然的话,罗文龙来找我要人,如何交待?”
就在林一官把令牌发往各岛的时候,许灵儿已经带着父亲和朱家父子来到了筑前,准备渡海前往平户城。
筑前位于九州岛西海道的最北面,与长门隔海相望。
冬日的田野一望无际,村落的周围散落着一堆堆稻草垛,缕缕的炊烟从星罗棋布的村落里飘出,年关将至,时而响起阵阵的鞭炮声。
就在许灵儿等人穿过村庄后不久,有两个浪人爬到了村外的一座稻草垛上,一个尖嘴猴腮、身材矮小的浪人趴在上面,尖声问道:“小六,我现在的官称是什么?”
草垛上的胖子听了猴子的问话,忍不住哈哈大笑,答道:“藤吉郎,你还没有官称呢。”
猴子仰起脸来,欣赏着这个远贺川孕育着的广泽平原之地,叹道:“真是个好地方!将来我一定要让织田老爷封我做筑前守。”
说罢,猴子便躺在稻草垛上晒起了太阳,鼓着尖嘴吹起了小曲,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这时,就听小六朝向草垛下面问道:“你是谁?”
猴子往下一看,发现有一个相貌俏丽的黑衣少女,正气喘吁吁背靠稻草垛坐了下来,急忙往远处观瞧,只见一群野武士边跑、边哇啦啦地乱叫,显然,他们是在寻找这个女人。
从草垛上滚落下来,猴子朝小六递个眼色,他们在稻草垛下掏了个洞,眼下那少女无处可逃,明白了他们的意思,马上钻进了草洞,于是,猴子和小六赶忙用稻草把洞口封上了。
等那群野武士们快追过来时,猴子给了小六个大嘴巴,他先是一愣,顿时醒过了味来,于是,二人便厮打在了一起,边打边嗷嗷直叫,场面十分热闹。
“你们有没有看到一个女人?”一个野武士问道。
猴子没有理会野武士,立刻又扑了过去,压住小六一顿胖揍,把他疼得哇呀呀乱叫。
发现这群野武士挥舞着弯刀,把他们包围了起来,猴子生气地问道:“你们要干什么?”
“你们有没有看到一个女人?”
猴子从小六的身上爬起来,指着远处的树林,讲道:“好像有个女人往那里跑了。”说罢,又开始攻击小六。
野武士们相互看了一眼,有人威胁道:“不要骗我们!若是胆敢说谎话,就杀了你们。”
小六又朝着猴子袭来,二人继续厮打,结果,猴子的脸被抓破了。
于是,猴子抹着脸上的血,朝野武士大吼一声:“我为什么要骗你们!”
感觉他俩不像在说谎,野武士们朝着树林方向追了过去,待这伙人跑得不见了踪影,猴子和小六也都累了,靠在草垛上喘起了粗气。
喘息了片刻,猴子扒开了洞口,轻声喊道:“姑娘、姑娘,你在哪儿?”只见草垛里空空如也,哪还有少女的踪影?
这时,笑得前仰后合的小六劝道:“别再想入非非了,宁宁夫人还在等你回家,更何况,如果织田老爷知道你溜出来玩耍,呵呵,恐怕你就没有机会做筑前守啦。”
猴子义愤填膺地跺着脚,口中哇哇乱叫,心有不甘地朝洞口望了一眼,便悻悻地离开了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