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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丝清凉,飘洒在北川苍白而削瘦的脸上,他竟然感到了一阵刺骨的寒意。是秋天到了的缘故吗?他静静环视着街道上的行人,姑娘穿短裙,青年套背心,就连年过花甲的老人,也是一身短衣短袖的装束。南京的秋天并不冷,但能够感受到这份寒意的,似乎只有他一人。
雨雾弥漫,笼罩在不远处的地铁站周围,隔离出不真切的虚幻。新街口站总是那么多人,熙熙攘攘的人流向前涌动,穿过雨幕,走入地下。昏暗的路灯从侧面打来,把他们的脸庞映得就像站台外面的墙壁一样惨白,而站台里面幽深处被黑暗撕碎的斑驳光影,仿佛也掩饰着未知的惊悚。
我这是怎么了?
北川猛地回过神来,他已经停在原地两分钟了,而且心里十分不想继续往前走。目的地就在眼前,他需要乘坐地铁,回到学校去,但刚才忽如其来的念头让他硬生生止住脚步。当他正要细细回想为什么不愿意继续往前走的时候,才发现脑子里竟然一片空白。
乌云更厚了,阴沉沉地压下来;天空中跳动着电光,闷雷像鼓点般震响,雨有下大的趋势。北川不安地看看手表,鼻尖处传来泥土的腥味,好像还掺杂着其他的味道;他知道不能再等了,地铁十点半停运,而现在已经十点十分。
他思索了几秒钟,还是抬起脚步,走了进去。
站内一片明亮,可北川明明记得从外面看的时候几乎是漆黑一片。人潮并没有因为时间太晚而减少,还是同样的拥堵,买票的地方也排起了长队。他等了几分钟,顺利买到车票,刚走到楼梯口处,却看见一个中年女人在那里来回踱步,脸上满是焦急。
北川静静看着,心里想着她是不是需要帮忙;而中年女人好像也感受到北川的目光,回头看见了他。四目相对,半晌过后,女人忽然面露喜色,小步跑了过来。
“小伙子,你能帮我抬抬婴儿车吗?我一个人下不了楼梯。”中年女人请求说。她的声音很温柔,是江浙一带的口音。
“好的。在哪里?”北川觉得没什么问题,一口答应。
“这边。”
于是两人一左一右,把楼梯口的那张红色婴儿车抬到楼下。整个过程很轻松,几乎没费多少工夫,北川甚至觉得自己根本就没有使劲,这张婴儿车就像泡沫一样轻。他不经意瞥了一眼里面的婴儿,小家伙睡得很香,胖嘟嘟的脸蛋,很逗人喜爱。
“谢谢你小伙子,好人总是有好报的。”女人笑得很开心,她看见北川背的书包,问道:“你还在上学吗?”
“在读大学。”北川礼貌一笑。
“哪个大学啊?”
“****大学,在仙林,现在正要回去。”
“哦!****大学,才子呢!我家也住在仙林,九乡河东路上。等到这孩子长大,要是也能到那里读书就好了。”女人爱怜地看了看婴儿,轻轻地说。
北川依然微笑,不再说话,他对这对母子充满了好感。这时候隧道深处吹来一阵大风,接着黑暗处亮起灯光,伴随着尖锐的呼啸声,地铁快速驶来。人群开始像蚂蚁一般推搡涌动,大家拼命向前挤,生怕错过了这班地铁。
“请注意秩序!请注意秩序!还有下一班车,请不要推挤!”
协管员举着喇叭大声呼喊,但沸腾的人潮盖过了她的声音。北川感受到身后的压力,身体险些跌倒,但他的前面正是那对母子,要是他也跟着拼命挤的话,一不小心可能就会把婴儿车推翻。
车门就要关闭了,母亲已经推着婴儿车走进去,后面的人骂骂咧咧还在往前推,但车里已经无法容纳更多的人。北川顶在最前头,他心里很烦躁,一来他不喜欢拥挤,二来协管员都说了还有最后一趟车,等一会儿也没什么问题。于是他干脆站在原地不动了,任凭后面的人如何叫嚷,他都不往前挪动一步。
警示声响起,车门关闭。隔着透明的玻璃门,北川看见女人静静地站着,她抬起手臂僵硬地摇摆;她的脸也开始变得模糊,但依稀可以看见嘴角边依然勾勒出诡异的微笑。
北川心里不知怎么忽然就凉起来,他连忙低头,却发现婴儿车里的小家伙已经被喧嚣的人群吵醒了。婴儿睁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北川,像是一座凝固的雕塑。
刹那间,北川的表情也跟着凝固,他的心脏开始紧缩,像被一只大手紧紧握住,让他无法呼吸;他不敢置信地想再看一遍,但列车已经飞速离开,只剩下隧道里无尽的黑暗;他觉得应该是自己看错了,毕竟婴儿车本身也是那个颜色……
他的心里久久不能平静:一个婴儿的眼睛,怎么如此猩红暴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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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的天气不好,就像多情少女的柔碎心肠,把细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从黎明到黄昏,断断续续,泥地草丛里都积了水,细长的蚯蚓爬得满地都是。
雨水确实让人消沉,北川却努力让自己振奋。这几天他很忙,忙学习,忙社团活动,忙勤工俭学......一切紧急的或是不紧急的事情,他都争分夺秒去做,一点也不让自己有空闲的功夫;和他要好的同学一天都晚都看不见他的影子,就连他的辅导员老师心里也很矛盾:一方面感到十分欣慰,另一方面也担心他这么干下去,不小心把自己累坏了。
而北川自己却不以为意,他充满精力,办的事情都井井有条。平日里也不见他心情烦躁或是忙得焦头烂耳,顶多休息的时候坐着发发呆,所以大家也没有太过操心,日子不觉间就过了一个星期。
又是星期一的晚上,大成埋头快速地阅读文献,昏暗的台灯映出厚厚一沓纸张;宿舍里没有其他人,安静得可以听见桌上闹钟“滴答滴答”转动的声音,窗外也传来细微的雨声,所有的声音都不大,但交织在一起,惹得大成心烦意乱。
他放下笔轻叹一口气,眉间拧成一团。明天就要去找导师讨论文献了,但他还有整整两篇没有读完,也静不下心来。大成是一个自我约束力极强的人,平时的功课从不拖沓,学习任务也尽可能提早完成,虽然为此可能需要熬夜到凌晨,但他从不在意。
只是前几天发生的事情,却打乱了他的学习计划,让他毛骨悚然。事情是这样的,北川是他的室友,两人关系很好,但最近北川比较忙碌,所以睡得很早,每晚都第一个上床。为此大成还特地把自己的台灯光线调得比较昏暗,以便学习时不影响到北川休息。
就在三天前的一个晚上,大成写完量子力学作业,看看手机发现已经一点多了。他准备上个厕所就去睡觉,刚走到洗手间,却发现洗手间的门被从里往外锁住了。
大成有些奇怪,这说明洗手间里有人,但却没有开灯。他轻轻敲了敲门,也没有得到回应,只能听见里面水龙头没有扭紧“啪踏啪嗒”的滴水声,隐隐约约好像还伴随着窸窸窣窣的低语,听得大成头皮发麻。
他决定打开宿舍的门头灯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只是他的手刚摸到开关上,却忽然被另外一只手有力地握住;他惊骇不已,几乎就要叫出来,黑暗中的一个影子猛地靠近,然后用力捂住了他的嘴。
“别喊!是我。”黑影对着大成耳边低声说。
恐惧的表情在大成脸上凝固,然后逐渐融化。他辨认出声音的主人,但他心里还是阵阵发毛,这么晚了他还不睡觉,跑来这里装神弄鬼做什么?
“北川,你在做什么?”大成掰开黑影的手掌,低声问。
“别说话,仔细听。”
大成竖起耳朵,刹那间感到一股极强的寒意从后背升起,让他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洗手间里确实有声音!像是发情的母猫,又像是哀怨的叹息,这声音刚才还模模糊糊,但此刻却分外清晰。
竟然是一个女人的腔调!
大成觉得自己快要疯了,浑身一激灵,用力挣脱北川的束缚,然后不顾一切去按下了开关,四周忽然就明亮起来。光线瞬间打入他的眼睛,让他眼前有些发黑,他揉揉眼睛,等到适应了光线之后,他再一次惊呆了,比刚才强烈数十倍的惊悚再次涌上心头,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哪里有什么北川的身影?洗手间门口空荡荡的,只有自己一人而已。他愣了一下,开始疯狂敲打洗手间的门,咚咚咚的声音把他的其他室友都吵醒。云泽和杨洋打着哈欠下床问他怎么回事,而就在这时候,洗手间的门从里面打开了。
在三人的注视下,北川慢慢走出来,目光呆滞而疲惫。
“北川,你怎么……”大成不敢相信地指着他,眼里尽是惊悚,话却再也说不下去。
“睡觉吧,我没事。”北川低着脑袋径直走到了自己的床边,三两下爬上去,蚊帐一拉,没有了动静。
三人面面相觑,都独自回去睡觉了,不一会儿宿舍里又回荡起均匀的呼吸声。大成却无法入眠,他整夜惊魂未定,然而那个奇怪的女声,也再没有出现。
从那以后,大成再也不敢晚睡。事后他回想起来,感觉也不太真切了。他怀疑自己看书太晚然后产生了错觉,本想找北川谈谈,但北川早上很早就出门,晚上回宿舍就睡了,他实在找不到什么好机会,这事儿也就耽搁了下来。
不过好在自从他早睡之后,就再也没有发生过怪事,但是看文献的时间却不够了。他烦闷地揉揉太阳穴,心里已经下了决定,一定要找北川问清楚,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