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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温和地看着她,“我今晚若出去,你会有麻烦的,将来也不好在宫里立足。”
履霜这才知道他是好意,尴尬道,“殿下...”
太子朗声笑,“别怕,正殿的床很大。我们可以划楚河汉界,一人一边睡。”
履霜见他考虑的周详,反倒是自己失态了,请罪道,“请殿下恕妾失仪了。”
太子温和道,“这没有什么,日后东宫的事还要你费心多操持。”这样说着,他催履霜先去内殿的浴池沐浴,自己洗净了手,去抱被子。
履霜推辞了几次,但见他谦让,也只得先去了。
等洗完出来,发现他已把床铺好了,正坐在桌边看书。她强忍着内心的不自在,屈膝道,“殿下也去洗吧,妾帮您拿衣服。”
太子点一点头答应了,放下了书,从她手里接过衣服往内走。
他的身影逐渐消失,履霜终于松了口气,坐在床沿上。
太子说得不错,殿里的床果然很大,大小足可以躺下七八人。晚上两人一人一边,当是互不相扰的。她把被子都抖开铺起来。忽然,眼角瞥见床柜上放了一只匏,心里好奇,拿过来细看。那居然是已经被剖开、风干的两瓣。她拿在手里翻来覆去了几次,也始终没明白它们究竟是做什么的。
正巧太子洗完了,从内走出。
履霜听见他脚步声,忙把匏搁到了床柜上,屈膝,“殿下。”
太子点了点头,随口问,“方才在做什么呢?”
履霜指着床柜,答,“在看那只匏呢。怪蠢笨的,也不知是做什么的。”
太子的声音微有凝涩,“那是新婚之夜喝酒用的。新郎执一瓢,新娘执一瓢,各往里头注酒,交臂饮干。然后两人一同抛瓢。若一瓢上仰,一瓢下覆,那就是阴阳和谐的好兆头。”
履霜听他话语里多有怀念之意,只是不知为何,语调很苦涩。忍不住问,“殿下这样的了解,是抛过吗?”
太子点头,但除此也没有别话了。履霜晓得这是他的私事,自己是多问了,转口说,“天也晚了,殿下快睡吧。”
太子点点头,让她睡去了里面。又问,“你怕黑么?”
履霜不知何意,愣了一会儿,才摇了摇头。
太子道,“那么,我就留两盏烛火不熄了。”
履霜这才明白,他是怕灯火全熄,暗夜里两人躺在一起,她不自在。感激地点了点头。
少顷太子熄了大半烛火,也上床来睡。不熟悉的气息陡然侵入鼻腔,履霜再怎么心宽,安慰自己,也觉尴尬无比。索性太子背对着她,躺的规规矩矩,也没有别话,很快就呼吸均匀,沉入梦乡。
如此她慢慢也放下一颗心去,逐渐沉入梦乡。
在东宫的第一晚,就这样平淡地过去了。
早起,身边传来轻微的窸窣声。履霜的睡眠一向很浅,所以一听到声音,立刻就醒来了。陌生的房间摆设映入眼中,她一瞬不知今夕何夕,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东宫。
往旁边一看,太子起了身,正在床边穿衣呢,见她睁眼,轻声而愧疚地问,“吵醒你了?”
履霜摇了摇头。
太子和颜悦色道,“还早呢,你再睡一刻钟吧,晚些时候我再叫你。”
“不睡了。”履霜拥着被子坐起了身,“殿下都起了,妾怎么还好贪睡,妾伺候殿下更衣吧。”
太子没有多劝,点头道,“也好。新婚第一天,早些去拜见父皇母后吧。”又道,“更衣我自己来就行。”
履霜点点头,没有坚持,开了门去唤宫人们进来。一时有宫女进来帮太子束好了发冠,又有宫女伺候着他与履霜各自洗漱。
一切完毕后,太子让人端早点过来,履霜略想了想,道,“殿下先吃吧,妾今日不用早饭了。待会儿要给各位长辈敬茶呢,这会子吃了东西,怕到时候紧张、闹肚子。”
太子听了笑,“那我也陪着你吧。”
履霜讶然,“这怎么使得?”但见太子已命人把东西都撤了下去,赏给了东宫的下人们。她心里不由自主泛上感动。
太子倒是没放在心上的样子,让宫女们给她按品大妆。
大袖衫、长裙,配以繁复的朝天髻,其上密密簪着金海水蛟龙纹如意簪、金满池娇荷叶簪等四对八支发饰。还有沉甸甸的金穿玉慈姑叶耳环、金襄绿松石颈饰。履霜被押着打扮完,几乎抬不起头,“...好重。”
太子一直在旁看着书,见她这样说,抬头含笑道,“新婚第一天,难免要打扮齐整些。以后咱们自个儿在宫里,是不用这些的。”
他实在是体贴尊重的很了。履霜不由地转过头,朝他微笑了下。
离巳时还有两刻钟时,太子带着履霜去了长秋宫。
帝后二人还未至,于是两人并肩站在殿中等候。
少顷,圣上带着皇后从内殿出来了,见他们站着,讶然问,“怎么不坐下?”
太子指着履霜,笑答,“儿臣倒想坐下的,偏她脸嫩,拘着礼,硬要等到父皇母后来了才肯坐,儿臣少不得陪着一块儿等了。”
这都是从来没有的事。履霜听了不由地惊讶,随即释然,明白他在替自己做脸,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皇后见他们颇有相互敬重的意思,客气地笑了声,“太子妃客气。”但那笑意却未抵眼里。
圣上的面色却和她不同,显见的满意而愉悦,“坐吧,履霜。自家骨肉,原不用那么客气。”
履霜恭敬地谢了恩,同太子一块儿坐下了。
过了一会儿,后宫里几位有子有宠的贵人、美人,连同圣上的几位兄弟姐妹陆续都来了。履霜随着太子,一一见礼,请他们上座。
几位贵人都还客气,携了礼来,情真意切地说了不少祝贺新婚的吉祥话。几个阴氏一脉的王爷、公主,面色却差多了。尤以涅阳长公主最甚。她一方面是不满郭废后的外孙女入主东宫,另一方面,也是为她那个身为侧妃的养女打抱不平。心里存了不满,面上自然就表现了出来,“太子妃见过东宫的几位侧妃了吗?”
履霜答,“还没有”。
涅阳长公主笑吟吟地“咦”了声,“早就听说太子妃在闺中便贤淑,怎的到如今成婚整整一天,还抽不出空来见一见她们呢?”
她这番话说的客气,可语意却俚俗。圣上不好接,注目于皇后。却见她恍若未闻一般,转过了头,笑着同何贵人说话。太子也听了出来,但人涉其中,涅阳长公主又是长辈,也不好多说。其他的人自然更不会开口了。
履霜只得柔顺低头,“是我没有考虑周到。”
众人见她这样服软,不知是没听出长公主的意思,还是不敢撄其锋芒。总之这反应实在太柔弱了,不由在心中都看轻了她三分。
履霜却是一副忍让的样子,向涅阳长公主拜了一拜,开始随着女官的指引又给其余人敬茶。
之后有几位皇室贵妇,有意也说一些为难话,她听了同样是一笑置之。总之,她们越为难,她越谦和罢了。渐渐地,那些人也觉出无趣,不再刁难她。新婚第一天的见礼就这样风平浪静地结束了。
一时太子带着履霜拜别了帝后出去,众人也都各自告退,皇后笑道,“陛下累了一早上了,进去喝些燕窝吧,一早妾就让人准备上了。”
圣上平淡道,“不了,今儿个早朝告了假,想必积压了不少事呢。我先走了。”
皇后心头袭上一阵失落,但还是点点头笑道,“那陛下就快去吧,仔细别累着,空下来多歇歇。”
圣上随意地点了点头,带着王福胜走了。
两人一同漫步在御苑。圣上率先开了口,“你瞧,太子妃为人如何?”
王福胜愣了一下,笑道,“陛下的儿媳,做奴才的哪里敢乱评价?”
“无妨,你说便是。”
王福胜为难片刻,好不容易地想到一个合适的词,“太子妃为人...很稳重。”
“稳重?”圣上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王福胜心里“咯噔”一下,替履霜辩道,“老奴瞧着,太子妃的为人,是谦和一派的。与太子人品,倒也相宜呢。”
“这倒是...比起脾气傲的,这样的更宜室宜家。不然我也不会选她当太子妃。”圣上触动往事,怅惘地叹了口气。
王福胜猜到他是想起冯贵人母子了,不敢再继续这个话题,转口说,“起风了,陛下快回福宁宫加件衣服吧。”
圣上点点头,跟着他去了。
而在另一条小路上,太子也正同履霜并排,慢慢地走着。东宫的仆从们远远跟在后面。
太子愧疚道,“刚才...”
他才开了一个头,便被履霜轻轻地制止住了,“殿下不必解释的,妾明白。泌阳长公主身份尊贵,既是殿下的亲姑姑,又是半个岳母。别说您尊敬她了,便是妾,也只有打心底的尊敬的。”
太子歉疚稍缓,点了点头。
履霜想起一事,问,“殿下,方才怎么不见贾贵人呢?”
太子温和的表情略略凝滞住了,转过脸,淡淡道,“她身子不好,一直抱病着。”
“那要不,等会儿回宫后,妾收拾一下,去见见她?”
太子摇头,“不用。”见履霜吃惊地看着他,他勉强笑了笑,解释,“她是个不爱吵闹的,又一向懒怠见人。”
“可她到底是殿下的母亲,妾还是...”
“真的不用——”太子忽然打断了她,提高了声音说。见履霜微微难堪,他有些后悔,声音降了下来,“真的不用,她不爱见人的,今后...你可不与她往来。有时间多往母后宫里走走。”
履霜大约猜到他们母子关系不佳了,踌躇着答应着下来。
经此一说,两人之间略有些冷场。太子索性道,“我手头还有事,要出去一趟。”
履霜忙接口,“殿下自去吧,妾自己回宫。”
太子温和道,“那你自己注意安全。”
履霜点点头,屈膝送他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