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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银子使啊!胡香珊也不与张家婶子为难,应下声道:“好!婶子需要多少?”
“十两银子!”张家婶子张口便道:“你也晓得,这衙门八字开,有钱没钱莫进来!这花费是十分大的。”
“婶子,你这钱打算怎么打点?”十两银子不算少了,胡香珊勉勉强强还是能拿得出来的,但是她却是觉得张家婶子能主动向她开口,可见手头上应该是没有任何银钱了,她不想张家被骗,于是问道。
“怎么,不愿意?”张家婶子当即收回手、拉下脸道:“你可莫要忘了,当初我们二牛是将他所有的银钱都要留给你的。”
这已经不是张家大娘第一次在她面前提及,她也知道这件事让张家大娘心中长了一根刺。
但是,这不代表自己就要受这件事的牵制,她耐心的笑道:“那银钱现在在婶子手里吧!婶子也莫要多心,我只是担忧婶子上了他人的当,这才问问的。”
“婶子吃的盐比你吃的米还要多。”张家大娘勉强的扯出一抹笑容道:“二丫,你说直说吧!这银子是借还是不借。”
“婶子,我与你一同前去打点。”胡香珊正色道:“你稍等我一会儿,我先回家与我阿娘说一下,就随你去。”
张家大娘见胡香珊油盐不进,顿时恼怒道:“不用了!说起来你对咱们家二牛真心,可是真需要你时,却是与柳家姑娘根本没法比。我也不求你了,哼!”
说完转身就走。
胡香珊莫名其妙,见张家婶子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不由拧紧了眉头。
回到,自家阿娘也已经回来了,一进门,胡家大娘就上前询问道:“二丫,方才是否是张家的婶子去寻你借钱了?”
“咦?阿娘怎么知晓?”胡香珊疑惑道。
“哎!他们家啊!本就没几个钱,如今发生那样的事,像个没头苍蝇一样的乱撞,身子骨也坏了,弄得日子过的艰难。”胡家大娘唏嘘道:“有那个功夫,应该往时长家里多跑跑才是,毕竟里长与县时的典史有亲,有个什么信儿的总归准一些。何况,昨日里长就已经来告诉他们了,让他们且等等,县老爷十分重视,定会秉公断案的。”
“嗯!方才张家婶子要问我借十两银子。”道理上是这么讲,但胡香珊仍旧有些担忧道:“阿娘,她们是不是遇上什么骗子了?”
“不管怎么,我已经给了她三两银子,她气乎乎的走了,说是要去寻你。”胡家大娘提到这时,不由眼带担忧与怒意交织的矛盾情绪,望着胡香珊道:“张家婶子…..她有没有对你说些不妥当的话?”
“噢!她说我不如柳家的姑娘!”胡香珊笑嘻嘻的拱到胡家大娘的怀里,道。
“我就晓得她这个老没羞的,总是拿这等事在人家姑娘家面前……”胡家大娘听得几乎跳脚,可身上挂着女儿,也只能叫两声泄泻气,道:“她这是养儿子还是卖儿子呢?还货比三家?价高者得吗?”
“阿娘!别这样了!是我不好,不招人喜欢,也让您跟着我受委屈了。”自一次在张家报信时被闹腾之后,胡香珊便想和自家阿娘说了,她道:“其实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我并不喜张二牛,只是觉得嫁于他也不错罢了!既然他的阿娘如此不喜我,我何必非要去招惹他们厌烦呢!”
“都是娘不好,当时只以为你…..”呆或傻这些个字眼,胡家大娘都不愿意说出口,她叹了口气,哽咽道:“这才想着张家是一个村子里,前后也有个照应…….却没想到,孩子大了自然就通窍了,何必急于一时!”
“原来阿娘也曾嫌弃过我呀!”胡香珊撒着娇道。
“也是天意,这其中一番波折,倒是乘早了断,省得将来再后悔。”胡家大娘替胡香珊整了整头发,道:“二牛这个孩子也算不错,我们明早去看看他,也算是全了情份。”
“嗯!先不说这十两银子当借还是不借!即使要用,那也是我们直接用在二牛的身上。”胡香珊应声道。
“对了!阿娘稍晚些还要过去那儿。”跳过这个话题,胡家大娘道:“夫子虽说学问好,可到底身旁没个照应的……你大兄与你阿弟,也有样学样,那衣袖…..那领口,都可以榨出几两油来。”边说边一脸无法接受的模样,道。
只要有事能让自家阿娘充满对生活的期望,胡香珊都会支持,道:“好!阿娘你去吧!我虽然不怎么会做饭,不过饼子与闷饭,还是行的。”
“阿娘送两件衣衫过去就回来。阿娘回家给你炒两个菜。”胡家大娘摸了摸胡香珊的头,爱怜的道:“放心吧!阿娘心里面啊,你比你兄弟两人都重要。”
说话间,胡家大娘就开始张罗着从几个箱笼里翻出一些衣衫,同时还与胡香珊开始闲话,道:“你说那还真有意思,这阵子咱村子里外来人可真多。我归家来时,还遇到两个人面生的人往李夫子那儿去。”
“是骡是马拉出来溜溜,若是大兄能得了秀才,那李夫子可是真不得了的。”胡香珊应下话题道。
“村口大刘家媳妇,听说今日请了人进去,看来是要生如娃娃了,你若得得闲啊!就去他们家去看看,若是需要就帮着染个红蛋啥的。”胡家大娘心情好,这东一榔头西一棒子,边讲边整理出个小包袱,道:“总归曾经也在我们困难时,借过银钱给咱们。这人情总是要记得还的。”
“娘!你先头还说张家婶子不该在姑娘家面前提婚嫁,你倒好,人家家里生娃娃也要和我叨叨。”胡香珊笑眯眯的与胡家大娘道。
“那是两码事!”胡家大娘瞪她一眼,强词夺理道:“能一样吗!?我是你阿娘,与你提这些是为你将来好,她那儿是在吓你…….”
“哈哈哈!我晓得了!阿娘去吧!我晚些时候会去瞧瞧的。若是顺理,我帮了忙之后,定能多拿些喜蛋归家。明日的早饭便也就有了。”胡香珊与胡家大娘逗趣道。
―――
胡香珊依着阿娘所言,到了刘三腿家。
一进门便是愁云惨雾,刘家婶子已经疲惫不堪,正与自家儿子在那儿争执着。
一见她进门,便将她拉至一旁,勉强打起精神招待她在一旁坐下之后,就又回到产房的窗外候着,瞧那样子,焦虑之余还是在与自家儿子争执。
村子里好在不太讲究,屋子不多也不大,几个妇人坐在一旁,低声说起了话。
隐隐间,胡香珊知晓,这刘家媳妇恐怕是难产了。
这个时代生孩子就是过鬼门关。
尤其是难产,那就是保大人、保小孩子的难题势必要做一做了。
正提着心思索着,门外一片哗然,有一个文弱书生模样的男子被刘家媳妇的娘家,郑四狗及几个儿子拉拉扯扯、闹哄哄的进来了。
“亲家,这是干啥阿?”自家儿媳妇生孩子,刘三腿帮不上忙,此时见儿媳妇娘家人前来,又是这个样子,不由连忙上前手足无措的道:“怎么……怎么回事?”
“我家闺女给我你们刘家,可郑家人还活的好好的,便不能由着你们说了算。”郑四狗家原是在镇子上卖猪肉的,后来生养了五个儿子一个女儿,便将铺子交给大儿子,领着另外的四个儿子回村子里种田,唯一的小女儿嫁给了村子上种田的好手刘三腿家的儿子,他的身体矮胖但中气十足嗓门极大,一进门见到刘三腿,冷着一张脸,便是十足的屠夫模样,道。
“这是咋说的呀!”刘三腿见来势不妙,连忙上前安抚解释道。
“什么咋说?你把你媳妇喊出来。问问她这个做婆婆的,就这样瞧不上我郑家姑娘的命?”郑家大娘从郑四狗身后闹哄哄的一堆人中出来,先是对着刘三腿,随后对着刘家大娘,哭喊道:“你怎么能这么狠心,怎么就让能眼睁睁的看着我家闺女去死?”
“还没到那地步呢!”刘家儿子见岳母指着自家阿娘骂,便上前护着道:“接生婆还在里头呢!”
“什么还没到那地步?到那地步,你们就能让我阿妹去死了?”郑家二哥是个急臊性子,一向看不上自己妹夫这懦弱的一面,平日里时常因为小妹的婆媳关系烦这个妹夫,此时一听,顿时就冲动的叫了起来,道:“弟弟们,给俺打!叫他们作践小妹!”
场面真是一团混乱,拳手与尖叫声,还有妇人的拉架混在一起。
胡香珊看的目瞪口呆。
不行,郑家儿子多,刘三腿就这么一个独养儿子。四打一,用脚趾头想,刘家都招架不住。
她要去叫里长来。至少里长媳妇要来劝劝,不然是要闹出人命的。
一点点避着往门口那儿挪,正要跨出门,身旁来了个人,急速的犹如一个人影,将她直接撞晕在门板上。
哎呦!疼死了!脑袋有个包了。
“没事吧!没事吧!”鼻尖处传来阵阵药香,那个人影停下脚步,蹲在她身旁,直接捧住她的脑袋一边左右挪动察看,一边在她耳旁嗡嗡的叨叨道:“还好还好!应该就是青紫了,没破皮!几日别去碰它就不会疼,我这儿有一盒药,你每天记得抹几遍就行了。。。。。。。”
“哎呀呀!”胡香珊还没有反应过来,耳旁又传来他一阵阵大叫,道:“你们别再拉着我不放了,我一个大老爷们,怎么给妇人接生呀!何况,那些动刀子也适合你们家现在的需要啊!”
胡香珊晕乎乎的,等醒过神来站了起来看清楚的是,方才的那个书生青年又被几个郑家的兄弟们钳制住了,就像拎小鸡仔似的。嘈杂的声音集中一个点上,那就是让他进去帮刘家的媳妇子度过难产这关,急的他满头满脸都是汗水。
真是病急乱投医!
“叔叔婶婶们别这样乱了。”胡香珊忍无可忍之下,提高音量道:“里头嫂子到底情况如何了,你们也去关心一下。”
她的声音虽然不算响,但对于乱成一团的院子里,却是令人瞬间清醒之言。
有些村子里来帮忙的妇人立马反应过来,纷纷附合之下,倒是让情形好了许多。至少刘郑两家不再干架了。
刘家婶子心疼的将儿子拉到一边,为他擦着脸上的伤痕,低声哭着问他哪儿痛、哪儿不舒服。
而郑家婶子直接扑到产房的窗子外,对着里头喊话道:“妞儿,你感觉怎么样?你等等,娘稍后洗洗就进去啊!”
“别进来!”里头的稳婆一声阻拦,毫不留情道:“天冷带着风,你别添乱。”
“那……孩子出来了吗?啊?”为了自个儿的姑娘,被喝斥了郑家大娘也不在意,她好言好语的在外头哀求的问道。
里头顿时没了回音,不用多猜,便知道情形不好。
郑家大娘终于是没忍住,当场扶着窗桓就哭了起来。
“嚎什么嚎!”方才的那个稳婆再次出声斥责道:“你闺女正使着劲呢!别让她分了心!”
“噢噢噢!”郑家大娘连忙吓得连忙站起,一边连声应下一边快速的擦泪。
包括被打的已经快让自家娘认不出来的刘家哥儿,自郑家大娘趴着窗子向里头发问时,便也站到了郑家大娘身后,此时他道:“妞儿,莫怕!真要是不行了!咱们…….咱们…….娃可再要的……”
“你……”刘家大娘没想到儿子会当众说出这句话,方才与她争也就算了,如今如此多人面前说了,那万一有个什么…….
“娘!儿子不能没了妞儿。”刘家哥儿打断自家娘,直接跪在她面前,哽咽的低着头,以掩饰他身为男子的眼泪,求道:“孩子也不能没有娘!只要妞儿好好的,我们还年轻……将来我们还能有的…….”
院子里一时寂静无声。
郑四狗与几个儿子顿时噤声,望向刘家哥儿的眼神隐隐带着丝动容与愧疚。
他们的力道一撤,那书生青年则松了口气,胡香珊见他四下张望,看样子又是想溜,于是便挪向他,低声道:“你是医者?”不等他回话,她继续道:“医者仁心,你好歹会用几味药吧!”生孩子不仅仅需要稳婆,有大夫坐镇总能够弥补些不足。
“男女授受不亲,一个不慎,那个妇人在产后指不定要剜去块肉或者自尽以保名节。”书生青年将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拒绝中带着几许哀伤,更多的是对世事的嘲讽,道:“她去后,留下的孩子没有娘,但世人兴许还会赞她为节妇、义妇,她的家人还不能为她喊冤,唯一的怒火指向,就变成了你我。你说,我要是辛苦的将她救活,不是自找麻烦是什么?”
胡香珊默默的听他说完,转头突然问他,道:“你的意思是,你其实有本事救,是吗?”
“没有!”书生青年说的是他亲身经历,原本说来是想吓一吓她,毕竟花季姑娘有冲动有热血是好事,但却没经过这世间的炎凉。他斩钉截铁的拒绝,并且还十分诚恳的劝道:“你也别多管这些闲事了,来,我带着你一块儿离开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