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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氏怎么会来。
太子妃一怔,诧异道:“前阵子恒王妃入宫一聚,也不见你露面,我还道三弟妹身子重,怕是不会来了呢。不曾想,区区一个诗会,倒是把你请动了。”
这圈子里的贵女,她大多发了请帖,本是顺便给三皇子妃送去,免得面子上不好看的,料想她不会来,谁知竟大着个肚子也来赴会。
乔氏哪里不知太子妃轻描淡写地就挑拨了她和恒王妃,脸上挂笑,慢慢悠悠走过来,竟停在卫子楠身边。
“太子妃的赏花诗会可不是年年都有,我岂能不来凑份儿热闹。这些日子在府里关了好久,王爷等闲不放心我外出,可把我闷得慌呐。这不,只好借您的诗会来透透气咯。”说完,目光落在卫子楠身上,顿时脸上的笑意便深了,“若没猜错,这是恒王妃吧,原该早早拜会的,可惜那段时日腿成日里肿着,连下床都难,只好闷在家里。到今日才与王妃初识,是我的不是呢。”
卫子楠回以一笑:“三弟妹送来府中的心意我已收到,有心了。既然不方便走动,又哪里来的不对,弟妹客气了。”
“不过是些不值钱的缎子,难为王妃不嫌弃。”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谁还看不出来,这三皇子妃今天是来给恒王妃捧场的。两尊大佛杵在这儿,谁不怯啊。
卫子楠当然也清楚。到底三皇子还是不如太子势大,乔氏这位贤内助今日是来帮自家夫君拉盟友的。熟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卫子楠既然和太子府杠上了,若需要盟友,那自然而然要选择最有力的三皇子。
虽然日后免不了因为萧贵妃与皇后的争端,盟友也会生裂痕,但目下二者择其一是聪明人的选择。
太子妃没有料到三皇子妃会来,一早的好心情就叫这两人搅得阴沉沉的。罢,也怪她自己没能尽早看清楚卫子楠是什么样的人,更怪卫子楠隐藏得深。若早知她此前是刻意藏锋,假意良善,作假的好脾气,自己必不会请她来赴会。
眼下除了将人招呼好,还能如何,只得热情地带领着众人先去万娇苑。
这万娇苑是太子特意为太子妃而建,苑内皆由她自己布局,无处不雅,无处不美。苑内花团锦簇,假山水景错落有致,有的奇花异草便是大家出身也不一定见过。
当然,卫子楠是肯定没有见过的土包子一个。
“我说的便是这一株兰花了。”太子妃停在一株通体墨色的兰花前,“养了三年才培育出来,各位觉得如何。”
众女惊呼。
“太子妃难不成是花仙下凡,我可是头一次见这样的兰花,似墨汁灌出来似的,让人一时想起烟雨朦胧,水墨意境,像是一幅名家的墨宝。”又是好出头的裘珊先拍马屁。
“看这叶子,又似飞燕剪尾,满眼灵动。”
“我却是不能概括一二的,只觉得自己家还有个专门培育名贵花草的庄子呢,结果在太子妃这儿被比进了泥里,着实惭愧。”
倒也算不得她们马屁拍得狠,这株兰花确实是难得一见,并非凡品。当年大名鼎鼎的花匠熊珲都不曾育出这等品种,倒叫太子妃给培育出来了,大家怎么不一个劲儿的夸赞。
“恒王妃觉得如何?”突然有人问。
问这话的人是太尉的孙女,莫笙。问一个不懂花草的人觉得如何,难不成是真心想听她的见解么,无非是欺负她不懂。
她若真心实意说句不懂,可就叫人揪了小辫子,哪有世家女子粗鄙如此竟不懂花的,说出去叫人笑话。可若她非要点评,怕是又落得个不懂装懂,更是被人取笑。这种小心眼儿的手段,叫人哭笑不得。
卫子楠摇头,并未露出太大的兴趣:“我所见花草非人力所能培植,自是无法说出个好与坏。冰雪天山上的雪莲,大漠黄沙中的孤草,抑或无垠草原上的无名小花,皆是我心头所爱,非天地不可养育,区区花盆难容其妙处。只是各位不曾见过,怕是难以想见。这世间的花草,于我看来,日月精华所灌溉才是妙,叫人沾了手便毁于匠气,反而失了真美。我不懂你们所以为的美,你们亦不懂我所爱的美,叫我来点评,我只能说句难听话。只是诸位满怀兴致而来,我怎好搅人雅性,还是求各位莫再问我。”
她这句话竟又暗指各位孤陋寡闻,只守一方天地,偏还夜郎自大。若是想与她交好的,听了此话,定会心生向往,想听更多有趣的,而非气恼于她。
譬如三皇子妃乔氏,赶紧叹道:“哎,我等妇人,哪有机会一见这等奇物。听说那雪莲生在极寒之地,便是从山顶移栽到山角都是不能存活的,最难培育。比这院里任何一株花草都要金贵,只可惜我们没有那个福气得以一见。王妃策马天下,见识渊博,心胸早已容我大昭日月山川,哪里瞧得上后院的花花草草。”
卫子楠笑:“弟妹快别捧我了,我只懂看,哪懂培育,这一点可不及太子妃。”
是啊,她不懂培育,可在座的又有几人懂。
众女又被呼了一巴掌,心里积了好深的怨。她们自恃出身高贵,瞧不起这不懂那不懂的女子,她们全部的生活就是修身养性,习琴棋书画,将来找个好婆家,找到好婆家以后再将儿女也培养成标准的高门子弟。
想要融进贵女这个圈子的,哪个不是削尖了脑袋,刻骨专研风雅,力求不被人小看了去。
哪知,有人混不在意,反嘲笑她们孤陋寡闻。
突然有人“咦”了声:“恒王妃说得好生玄乎,叫我们心里着实痒得难受。恳请恒王妃将之画下来,咱们也好一睹为快,免得回去后连和人翻嘴都不知如何形容。”
“对呀,可以画下来。看来咱们今日有幸一见恒王妃墨宝了。”
呵,卫子楠看着眼前如同跳梁小丑的女人,真是替她们感到悲哀。就比如一只被关进笼子里的鸟,日日有食吃,有水饮,当它看见翱翔的雄鹰时,反在可怜雄鹰没有唾手可得的食物。
她这里斗得如火如荼,却说秦傕这头。
霜华为他取来了所谓的“戏服”,一会儿功夫秦傕就变了样子,从谦谦公子换装成了个白衣穷酸书生。
为显得寒酸,还在脸上抹了点东西,显得略有些面黄肌瘦。
霜华觉得奇怪,可又不敢问。王爷素来的脾气她也是知道的,没触到他的底线,什么都好说,可若是问了不该问的,说了不该说的,做了不该做的,轻则领罚,重则小命不保。
“确定程松还在上南大街?”
“在的。”
秦傕闪身出门,走的是后门,没人看见他究竟是怎么消失在门口的。这样的身手,连霜华这个曾经的暗卫也自叹弗如。
叹完了,她还得跟上。
今日晴朗天,上南大街人潮涌动。程松刚挤掉同窗,考上贡士,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姨母又请太子为他谋了个小小文官做,不日就要走马上任,日后再将他调往高位,前程似锦。因他前些日子,不经意间看上了廖家千金,这几日他便日日流恋珠宝铺子,希望能寻得一件珍宝,再觅个佳期送与佳人。
寻了这几日,终于叫他看中一对羊脂玉的手镯子,不论玉石还是雕工,抑或取意皆得他心。付了钱后,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中,刚跨出店门,迎面走来一穷酸书生,与他擦肩而过。不知怎么的,手中的锦盒竟然凭空一震,就这么脱了手。
清脆的玉碎声从锦盒里传来,程松惊得先是一呆,索性还算激灵,反手便抓住刚才从他身边而过的书生。
“臭小子!弄碎了老子的东西,就想这么走了?”
那书生一脸惊恐,有些茫然,再看看地上的锦盒,吓得不住往后退:“不,不是我。这位兄台,你错怪我了。”
程松确没感觉到他撞自己,可就在他路过的那一瞬间盒子就脱手了,难道还能是他自己丢出去的不成。他家中富足,自是不缺这点钱,可那玉镯子是挑选了好些时日才选定的,怎能叫他轻易忍了。
“不是你还能是谁,难道是本公子自己摔了讹你这个穷鬼?”
那书生不仅穷还很呆,被他这么劈头盖脸一骂,反倒壮了胆子:“子、子曰……子……总之读书人有读书人的骨性,是我做的我便认下,不是我做的,就是打死也不能认。你、你你怎么能污蔑在下!”
“本公子污蔑你!?”
“不就仗着有几个臭钱嘛……”书生明明怕得厉害,却还嘴硬。
程松正在气头上,被这不长眼的书生反过来骂,热血涌上心头,一拳头砸过去,正好砸在那书生嘴边,砸的那书生当场嘴角流血,倒跌在地。
他在家乡本就横行惯了,来了京城才开始收敛性子。忍了大几个月,今日有人点燃他憋了好久的火星子,不把这口气撒出来,难消他心头之恨。而今自己又大小是个官,有姨母和太子罩着,别人还能将他如何。
“本公子就是有钱,仗着有钱今儿就揍你了,你还能把本公子怎么样!”说完,抡起袖子又是一个拳头砸过去。
那书生躲避不及,腮帮子又挨了一拳,抱着脑袋直喊饶命。
旁有看热闹的越围越多,皆不敢上前制止,眼看打得厉害,只得匆匆报官去。余下看热闹的几个,交头接耳。
“我说,那书生……好生眼熟。”
“我想想……对,像恒王!”
那书生听人议论,赶紧护着脸嚷嚷起来:“对,我是恒王,你敢打我!”
程松拳头一滞。
又听得有人说:“放屁,我才见恒王殿下进了醉月楼,这个书生穷得连身上的袍子都补了又补,哪能和恒王殿下那样俊的人比。”
程松听罢更是气恼,拳头落得愈加密集:“敢冒充皇亲国戚,本公子揍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