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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他说完卫子楠才知道,原来皇帝今天还有一道旨意,留着明天昭告天下——皇帝龙体有恙,命恒王监国,郭艾辅佐。
秦傕监国意味着,他可以不用背负配不配被立太子的质疑,直接用行动去证明他够不够资格承继大统。
三皇子一党,总不能反对皇帝派谁监国吧。
用过晚膳,知道他要出门一趟,卫子楠给秦傕拿了披风来:“夜里凉,牢里湿气重,早去早回。”
“今儿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夫人还能如此贴心。”秦傕抱着那件披风蹭了蹭,舍不得披上的样子。
卫子楠摊摊手,哀叹道:“是啊,我如今是个后宅妇人,不把夫君伺候舒服了,被厌弃可怎么办。”
秦傕勾唇笑:“得了吧,我可不敢,回头夫人抱着爵位厚禄自在逍遥去,谁给本王生儿子。我还唯恐没把夫人伺候好呢,以后这种事千万不敢让夫人做了,不然牙都得酸掉。”
“省省吧你。”卫子楠坐回去,继续翻她的图册,给她肚子里的小宝贝选小鞋子的花样。虽然自己不会做,但可以自己选的嘛。
秦傕瘪瘪嘴。
自打夫人有了身孕,他就渐渐靠边站了。以前夫人不说三大五粗,至少温柔小意是没有的,不怎么像个女人。可现在快要做母亲了,竟抛了从前许多习惯,连兵书都扔开了,几天没翻过,喜滋滋地给她未出生的孩子准备这个,准备那个。
这样也挺好,一切她喜欢就行。
秦傕披了她给的披风,出府门往天牢去了。
卫子楠目送他走,收回目光时,眼睛扫过在案上放了许多天的一本兵书。她拿起来,淡淡扫了几眼,合上,放到一旁去了。
也许就在不久之后,她的大将军之职,也会被卸掉。女子自古不得干政,如要成全秦傕,她就必须远离朝堂。秦傕的身份还会有变化,而她作为他的妻子,应该懂得避嫌。
她得到的够多了,没有不满足,也没有遗憾。虽然她习惯了掌控自己的命运,但如果那个人是秦傕,她可以为他舍弃这样的习惯。
兵书不会再看,盔甲也不会再穿,偶尔耍耍刀消遣也就是了。等找到卫子悦,她就安心度日,享受她该享受的。
才过了短短几天而已,她觉得自己很快就能适应。
不多时,秦傕便到了大牢。
秦坤已经等候久矣,虽他被关押,但在未定罪前仍是皇子,狱卒不敢怠慢,恐他还有翻身之机,便好酒好菜地招呼他。
秦傕带了酒菜来,进了牢门,微一哂笑:“我倒是多此一举。”说罢,搁下竹篮,在秦坤对面的矮凳上坐下。
秦坤摇头叹气,叫人撤了杯盏:“还是吃皇兄的吧,皇兄的东西从来不会差。”
秦傕亲自摆酒菜出来,满上两杯,挥手让狱卒下去,切勿打扰:“三弟何时养成了随遇而安的性子,牢饭也咽得下。”
“皇兄这是埋汰我不成。”秦坤一口饮尽,自酌一杯。
“只是诧异,你素来是个急性子。”
“皇兄素来不也是表里不如一么?”秦坤又喝了一杯,“皇兄赢得漂亮,既然结局已定,我心急如焚也是枉然。”
“既然心中坦然,又为何想见我?”
“自然有求于你。”
“哦?”
秦坤敲着桌面,杂乱而没有规律的声音,将他心中的烦躁尽皆暴露:“我这次想活命,难……妻儿若能保命,唯望皇兄能关照一二。虽然恨你,但只能找你帮衬,不低这个头,难道只能让他们给我陪葬。”
如果放到以前,兴许还能大事化小,关押他几年放出来。但眼下形势不同,父皇急着选定继承人,对将来可能威胁新皇的人,都要一一铲除。所以,头一个除的,必定会是他。
恒王赢定了,他知道。
“我会如你所愿。”秦傕陪他喝了一杯,“就冲三弟当年在先皇后算计我时,替我澄清过一次,这个忙我一定会帮。”
那时候秦坤还小,不懂这里头的蝇营狗苟,看到什么就说了什么,故而帮秦傕化解了一场危机。但若他再大一点,懂一些,必不会帮着说话。
兴许那次扳倒了这对母子,就没有现在他的牢狱之灾了。
可惜,都是过去的事了,悔之晚矣。
恒王这次能来,也许也是看在那件事上吧。
“我的儿子,可怜他投错了胎。”秦坤想到儿子和侯氏,一时哽咽。这次是恒王算计的他,到头来,他竟还要求恒王手下留情,怎不叫他心痛不已。
秦傕拍拍他的肩,不合时宜地勾了勾嘴角,道:“祸不及子女,兄弟一场,点到为止。本王不标榜自己仁慈,只是想为自己的孩儿积点德。”
“我徐旺听说了。”秦坤抬起头,抓起酒壶狠狠灌了自己几大口,“父皇让皇兄监国……呵,父皇都退让了,我也该识趣,别抱什么幻想。说来也好笑,曾经我很可怜恒王妃,巾帼不让须眉,结果居然嫁了你这个草包。现在想来,可怜的是我,她才是赢家。只不过,不知皇兄利用完了她,可还愿意继续看重于她。”
秦傕淡然地吃了口菜,放下筷子,无心再动:“是么,她应该得到最好的。三弟好像搞错了,不是本王过河拆桥,而是我在求她不离不弃。子楠虽然是个女人,却样样都不缺,我若对她不好,她有转身就走的资本。这样一个女人,给她冷遇,还要她生儿育女,是不是异想天开了?”
秦坤微怔,笑了笑:“原来皇兄不全是利用,还有感情在的。我还以为皇兄手段狠辣,没有感情这种东西,巴不得她自己走呢。”
秦傕饮了一杯,面对一个将死之人,真心话难得说了几句出来:“曾经我也这么以为。所有人本王都可以利用,唯独她,每一次让她出面,心里都会有负罪感。好在是到此为止,今后不必了。”
“呵,那就恭喜皇兄了。”秦坤干笑一声,懒得再评价什么。恒王顶着一副新面目,于他就像个陌生人,他要说的都说完了,实在不想看到对方那脸上满足而幸福的表情。
秦傕想到卫子楠,不由自主地便担心她养胎累不累,困不困,吃东西有没有想吐。她从昨天开始,吃东西便出现反胃的情况,一天下来也没吃进去什么。
虽然没显露脆弱,气色也还好,但他总是忍不住担心。
“时候不早了,三弟可还有其他要说的。”他想早点回去了。
“想骂皇兄一顿,可好?”秦坤抱着酒壶,咕噜咕噜灌酒下去,喝的就似白水一样。随后,哐当一声,他把酒壶砸了,溅起一地碎渣。
“想骂就骂,本王就不洗耳恭听了。”秦傕拢了拢披风,眉间淡淡,“兄弟相残,你没错,我也没错,错在生于皇家,骂个痛快吧。”
恒王头也不回地走了,秦坤跪在一地碎渣上,抱头呜咽,久久不能自已……还谈什么骂不骂。
却说在百里外的京城皇宫中,此时此刻,某个小太监捧着托盘,来到比冷宫还要冷的听雨轩。他身后还跟着几个健壮的太监,督办他接下来要做的事。
君山行宫今早传来消息,太子于十多天前谋反未遂,陛下料理完涉事罪臣,控制住纷乱的局面后,才终于下达了赐死袁才人的旨意。
进了听雨轩,大晚上的还传来哭喊的声音。
大伙儿都听习惯了——这是从前受过袁才人□□的宫妃们在报复她。袁才人那张脸早就被打得不能看了,手脚指甲全被泄愤的女人们扒拔光。这还不算,时不时扒了她的衣服,让她狼狈不堪。
“住手!”
都要赐死了,再由不得这群疯女人闹了。
袁才人一时得救,抬起青紫的眼皮,模模糊糊地看见一个太监,手里捧着明黄的圣旨。几个正欺凌得欢的妃子,不满地放了手。
“哈哈哈——”她眼里突然爆发出一道精光,咧着流血的嘴角仰天大笑,“我成功了是不是,我成功……快把圣旨给我!一定是我儿来救我了!”
“拦、拦住她!”宣读圣旨的太监差点被她抓了衣摆,慌忙往后退却,责令跟来的几个太监把人架住。
“这是干什么!”袁氏错愕不已,“哀家是太后!你们要造反是不是!”
那太监先是一怔,随后讪笑道:“袁才人,怎的自称‘太后’了,太子造反不成,您也要造反?”
袁氏:“太子造反……我儿败了?”她精神恍恍惚惚,不肯相信,疯狂地抓自己的头发,“不会的,你们骗我!没有太子我还有三皇子,我终究会是太后!”
“看来你是不知道恒王已经崭露头角了,还‘终究是太后’……三皇子斗不斗得过恒王,难说得很啊。”那太监笑得极其讽刺,“实话告诉你,不管三皇子能不能笑到最后,你的死期都到了。”
说完,展开圣旨,把内容宣读一遍。
旁的几个妃子听完,哈哈大笑,笑得竟似鬼魅一半。终于啊,等了好多年,终于出了折磨她们多年的这口恶气。
“白绫赐死!哈哈哈……你害我孩儿之时,可曾想过也有今天!”一个不得宠的女人上去就是一脚。
她是这群人里最恨的一个,若不是被皇后害死腹中孩子,反被皇后污蔑保护不了皇嗣,她岂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袁才人不停摇头,一把一把扯着自己的头发:“不,可能!一定是萧氏那个贱人又吹了枕边风,陛下不会赐死我的!我的坤儿还要继承大统,他不可以有个废后生母……不可以!”
她开始语无伦次,不断挣扎,两个太监上去愣是按不住她,更别提乖乖上吊了。
“我当初就不该留那贱|人性命!萧氏她不得好死!”
“敢骂皇贵妃娘娘!”那太监上去就是一脚,如今谁得势谁失势,有点眼力劲儿的都看得明白,一脚过后又是一脚,“不上吊就算了,来人,把她给杂家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