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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问郦清妍此刻最不想见到的人,栖月必上榜首。为了给自己治病不问她的意愿就吸血,之后不见踪影,害得她差点渴死冻死在清心殿;之后又强灌给她比蛇胆还苦的不知有益无益的莫名汁液,还嫌弃她狼狈时的模样;喝了汁液后腹中剧痛到晕厥,让霜降给自己扎针,现在浑身都还疼。
恶贯满盈罪不可赦的人现在就站在不远处,一脸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的从容,眼神中还流露出见了他怎么什么反应也没有的埋怨。郦清妍满肚子的怨言吐不出来,转身就想走,被永安死死抓着手而未得逞。
“二皇兄,你怎么也在这里?”永安拽着郦清妍走过去,蛮力甚大地把她往前推,“今天是安儿亲自给姐姐打扮的,好不好看?”
栖月便看了郦清妍一眼。长发半绾成凌云髻,簪的是去年他送给永安的一套百鸟朝凤金钗,眉心垂下一粒红宝石花钿,发尾扣着黄金箍子;远山眉细细长长,显得整张脸非常柔和;身上是乌紫为底暗红为滚边的华裳,身后曳地七尺的裙袂上用丝线绣着彩色的五尾凤凰;胳膊上绕着纹了祥云纹案的半臂,细细长长的,在背后拖了很长一截。这样的一身打扮,大气持重,端庄秀雅,将她衬的越发纤瘦高挑,通身暗色将因为年岁太少而未褪去的轻浮压制的一干二净,加上她原本就有的清冷,竟生出几分不容忽视的皇家贵气来。
见惯了她平日里的清汤寡水,乍一见这般华丽,栖月眸中微黯,“下次别这么穿了。”说完发觉这句话容易产生误会,又加了一句,“一品郡主才可着五尾凤凰,这么穿已违礼制。”
来前永安信誓旦旦说的跟在后面马上就会进宫的郦清妍自己的丫头,到现在还半个人影也未见着。没有办法,只能永安准备了什么就穿什么,这又是个极会撒娇的孩子,三两下就把人哄的心软,乖乖任她摆弄。五尾凤凰自然不是她所能穿戴,却也没怎么放在心上,栖月或慕容曒要怪罪,相信永安自己会主动跳出来顶包。
永安把郦清妍拉低一些,附在她耳边小声解释,“皇兄不是真的在怪安儿给姐姐穿错衣裳,而是因为姐姐穿着太漂亮了,他怕三哥哥看见了直接抢人。”
郦清妍也把声音放低,配合问道,“你怎么知道的啊?”
“二皇兄是安儿看着长大的,他在想什么安儿难道还不知道吗?”
郦清妍噗嗤一声笑出来,这个小丫头,装大人的时候也太可爱些了。
“安儿?”栖月凉凉地唤了一声。
“诶!”永安的小身板顿时停的笔直,“皇兄有何吩咐?”眼光在栖月身上一停顿,“皇兄也穿的好帅啊!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倾国倾……好了好了安儿不说了,皇兄你放安儿下来好不好?”
栖月一只手架着永安,另一只要看就要落在她屁股上的大掌因为她的求饶而收回。“怎么,你也知道怕?以前那股宁死不屈的倔脾气哪去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嘿嘿。”从栖月臂弯里溜出来,退后两步,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般惊讶道,“皇兄,你的这身衣裳和姐姐的很搭配呢!”
永安不说,栖月和郦清妍还真没注意到这点。同是乌紫的衣裳,连滚边的颜色也一样,不知是否出自同一裁缝之手,细节处如同复制,看着竟像是一对的。
“情侣装。”永安打量两人半晌,得出这个结论。
栖月和郦清妍同时黑了脸。
“哎呀!”永安咋呼了一声,“到安儿学书法的时辰了,不能让师傅久等。二皇兄,姐姐你们先聊,安儿先走一步。”说完也不等回答,一溜烟跑了,大小雪带着大堆的人紧跟上去,徒留两人面面相觑。
“她若是平时上学也这样积极就好了。”栖月无奈感慨。
郦清妍微笑,“我也告退,殿下您自便。”
“你能走的回去?”
郦清妍脚步一顿,“寻着来时的路,应该不会走错地方。”
“我的意思是,以你现在的体力,还能坚持到走回去?”
面色已有些苍白的郦清妍抿了抿唇,“没有问题。”
“你不好奇么,”栖月靠坐在路边太湖石的一块凸起上,懒懒说道,“为什么聆昐吸你的血,你几乎没命,我喝的比她还多,你却只睡了一觉就恢复如常?”
“殿下给我喝的东西,霜降姑娘亲自为我施针,不足以成为我能活蹦乱跳的理由么?”
栖月看她一眼,不置可否,又问道,“不好奇胸口那块石头的来历?”
“不想。”郦清妍摇头,“知道是长公主殿下送的就够了,至于其他的,知道太多了不是好事。”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顿了一会儿,等不到对方的回复,“没有什么问题想问我么?”
郦清妍想了想,“没有。我想知道的殿下也不会告诉我,没有必要浪费力气。”
栖月叹了口气,彻底服了拼命想走的人,“你就那么不想和我待一会儿,和我随便聊聊天?”
不想的不字已经到了嘴边,又被郦清妍给咽了回去,走到栖月面前,隔他两三步站着,“殿下想聊什么?”
“伸手出来。”栖月道。
郦清妍愣了愣,没有立即听从吩咐,“殿下要做什么?”
“啰嗦。”栖月直接拉住了她的手,把人拉入自己怀中,两条臂膀一收,怀中娇弱的人儿便半分也动弹不得了。
“殿下这是何意?”被迫趴在栖月怀里的郦清妍并没有表现出对方期待的慌乱和紧张,只听她冷冰冰地说,“此处人来人往,若是被不相干的人看见,于殿下声誉不利,还请殿下放手。”
“你早就站不住了吧,为何一直强撑?永安毕竟是孩子,没有发现你的不适,你自己就不会说出来么?”
郦清妍眉头微蹙,“我没有。”
“那你跳几下跑一个给我看看。”话虽如此,却并没有放开她,反而不动声色换了个姿势,让怀中之人找不到着力点,只能半坐在自己的腿上,不再像被紧箍着那般难受。
“男女授受不亲,殿下请自重。”
栖月根本不理她说的那些教条,做事只看自己的心情,“我很好奇一件事,你究竟是怕我,还是不怕。”
郦清妍的身体慢慢僵硬,“殿下何出此言?”
栖月把下巴枕在她的肩膀上,凑在她耳边缓缓道,“你把立冬派到哪里去了?我记得自己好像没有说过你可以随意调遣二十四暗卫。”末了又加一句,“有说过么?”
“是,是立冬先生自请……”被人强行抱着也能面不改色的郦清妍此刻一反常态紧张起来,努力解释。
“自请也不行。”栖月打断她,“你不知道我的暗卫只听我的命令,甚至是小曒也未必能使得动他们的么?”
怀中的人浑身僵硬,她是真不知道。
“郦清妍呐,你真是很会收买人心。”栖月就这样搂着她笑起来,带得她的身体一起轻颤,温热湿润的气息全部扑在脖颈里。郦清妍觉得栖月似乎很喜欢这个会弄的自己脖子很痒的姿势,他的下巴硌到自己的肩膀,又麻又痛。
这是栖月第一次叫郦清妍的全名,郦清妍三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仿佛带了一种奇异的魔力,要把名字的主人的魂魄勾走。
郦清妍强自镇定,“并没有,收买,他们只是,因为殿下对我的重视,所以才爱来串门,自告奋勇做一些事情。”
“哦,是么?”栖月像个孩子一样在她肩头蹭来蹭去,“然后你就放心大胆的把人给用了?你的胆子可真大。”
“只此一次,以后再不敢了,殿下宽宏大量,饶恕则个?”郦清妍如坐针毡,栖月的举动与其说是调戏,不如说为审讯更为合适,她更希望对方是在拿着鞭子抽自己,而不是这样的动作,这样的暧昧,问的却是能让人分分钟掉脑袋的事情。
“你知道兴晨这个封号是谁为你定的么?”栖月突然换了一个话题。
“不知道。”
“你有没有觉得自己的名字很不好听?永安和我都不喜欢,不过小曒最后选的是永安从郡主礼制册子上找出来的封号。”有些不满的语气,“没有用我的。”
“能让长公主和宁王两位尊贵的殿下取名,臣女何德何能。”郦清妍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了。
察觉对方快要僵硬成石头,栖月找到她的一处穴位,轻轻点下去,石头顿时软成了一团。“放松些,我不会吃了你。”
郦清妍浑身无力,手脚酥麻。“殿下,别逼人太甚。”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郦清妍都快哭了,一口气说出反正也瞒不住的实情,“立冬先生送温漠去了江南,这件事不能让娘娘知道,我身边全是十二禤阁的人,只能找二十四暗卫。至于为什么要护送温漠,等先生从江南回来了,殿下问他,想必由先生来说,殿下信的要多些。”
“不对。”栖月扶着她消瘦的肩膀,终于变成面对面的方式。“我要你回答的问题是,你有没有觉得自己的名字不好听。”
郦清妍看着他的眼睛聚起水汽,“殿下,我浑身都疼,可不可以不要问了?”
“那歇一会儿吧。”栖月伸手拭去她的眼泪,“我抱你回去。”
“殿下,你为何要对我如此……”如此怎样,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
“你以后自然会知道答案。”
“这样好不公平。”郦清妍被栖月横抱起来,脑袋无力歪进他胸膛。“殿下知道我的许多事,我却对殿下一无所知。”
“这世上本就没有公平可言,想要了解我,自己凭本事让人来查不是更好?”
郦清妍迷迷糊糊,神智已经接近混沌。“还好并不是被你知道的一清二楚……”
栖月看着怀中已经昏睡过去的人,语调轻轻的,“我哪里知道你的事,一无所知的人分明是我才对。”
将人兜头蒙住,以免被风吹到头疼,带人飞到华阳宫与瑶华宫的岔路口,稍稍犹豫了一下,直接回了自己的清心殿。
早上郡主被永安带着出去,这会儿却被栖月抱着回来,清心殿的宫人顿时崩紧了弦。因为早上郡主在寝殿里没人理睬一事,才被栖月狠狠训了一顿,大家对这位新晋的郡主再不敢掉以轻心。此刻华阳宫的大监不敢让所有人都拥到寝殿里去,亲自跟在栖月身后,恨不得化身膏药直接贴在郡主身上,好让她苏醒过来,以赎清早上犯下的罪孽。
满脑子想些郡主怎么就又晕了的大监没留意突然顿住的主人,差点撞上去。
“嗯?”栖月皱眉看了他一眼,“有事?”
“没,没事。”
“既然没事,跟着本王作何?”
“小的,小的……”大监的腿肚子颤到自己快要立不住了。
“本王怎么留了你这样的人伺候?准备些热水,本王一会儿要用。”
“好好,小的这就去准备。”倒退几步走出来,出了寝殿才反应过来,王爷要热水做什么?说一会儿要用,难不成……
王爷要和郡主圆房?!
不得了了,王爷终于要有女人了!
就像看到自己养了多年的猪终于会拱白菜一样的喜悦心情,大监恨不得将这个好消息昭告天下,颠颠跑去热水房亲自配热水,生怕烫了或太冷不能让王爷满意。
栖月不知道那个年过半百有些圆润的白胖大监的内心感受,若是知道,肯定会一掌把他拍成肉饼。
他将人放在自己榻上,细心盖好被子,静静看了一会儿,才转头向殿内一处阴暗的地方,“小曒,你要偷看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