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郦清妍坐在御花园中一个笼罩在树荫中的亭子里,皇宫内部的花园经过花匠的精心设计,一年四季无法分辨,永远郁郁葱葱。永安说要去什么地方拿东西,然后跑的没影,丫头们安静站在亭子外。郦清妍抱着手炉,吃着点心,等她回来。
“郡主在这里呐?”
听见声音,郦清妍以为是永安让人过来接她去什么地方,来不及咽尽嘴里的糕,回头看向声源处,看见的却是一群敛气屏声的宫女,护拥着一位头戴紫金凤冠,身着明黄绣九尾凤凰华服的女子。
那女子生的极美,五官非常鲜明,比清婉那种让人一眼捕捉到的美更加耀眼,如同明珠一般,无时无刻不在闪光。她的容貌生的张扬,却不妖艳,若血色海棠,浓墨重彩惊心动魄;又像牡丹,雍容华贵国色天香,简直好看的让人有些嫉恨了。
郦清妍见过的所有女子当中,只有刘容能够与之匹敌。
这个女子,自然是皇城第一美人,大名鼎鼎的皇后傅斯然无疑了。
郦清妍没有见过她,却记得她的一生,红颜薄命,结局可谓惨淡。前世傅家和定国公府一样,没有牵涉进贪墨案,在右相飞黄腾达红的耀眼之际,他这个大女儿却因为善妒被废,最后活活饿死在冷宫里。傅家没有为她所牵连,是因为慕容曒这个神人娶了傅斯然的三妹傅斯烟做继皇后,宠爱与姐姐相比,有过之无不及。
家族繁盛至极歌舞升平无人可比,女儿却在冷宫中无人问津,空留一场叹息罢了。
此刻郦清妍见了傅斯然的样貌,心中啧啧感慨,这样的美人儿,慕容曒怎么狠得下心,真真可惜极了。
回想旧事时,傅斯然已经走到她面前来,她身边的宫女尖声怒斥,“大胆,见了皇后娘娘为何不跪?”
傅斯然头也不回,“掌嘴。”
两个孔武有力的嬷嬷上来就要扭住郦清妍。傅斯然微微抬手制止,“错了,掌她的嘴。”指向方才那个擅自开口呵斥郦清妍的宫女。
“能够让献王府世子做小厮的郡主,跪不跪本宫,不是全看她的心情么?何时轮到你这个蠢货说道?掌嘴三十,除去舌,打去掖幽庭,本宫身边不留这样的蠢物。”
宫女被拖到亭子外,啪啪的抽打声盖过她的求饶声,无论哪种声音,都不悦耳。
本来准备起身行礼的郦清妍突然不着急了,傅斯然做这一出,是想表达个什么意思?
傅斯然立在她面前,莹白圆润,保养极好的手挑起她的下巴,凤眸微眯,“长得也不怎么样,陛下为何会这般上心?”仿佛在问自己,“莫不是狐媚的见多了,喜欢上了冷冰冰的,换个口味?”
“娘娘……”郦清妍偏头,想要错开她抵着自己下巴的尖指甲。
“别动!别动。”傅斯然的指甲尖压在对方脖子的血管上,只要稍微用点力气就能刺破进去。“不想受伤对不对?那就听本宫把话说完。”
“娘娘讲来就是,兴晨听着的。”郦清妍语气平静,并没有因为自己的性命捏在她手里就怕她,从慕容曒说出让献王世子进郡主府做小厮的话起,类似的麻烦已经被预料到,不过谁先来谁后来的问题而已,傅斯然这样算是级别最低的。
傅斯然目光从她的脸往下滑,指尖在纤细白皙的脖子上划动,女子的皮肤非常柔软细滑,她的是,郦清妍的也是。这样的动作让郦清妍觉得不适,咽喉动了动,莫名的诱人。“你的脸不怎么样,脖子却很美,可是看着这样脆弱,若是刺个东西,燎下一个印记,会不会更加打破你外表的清冷,添些魅惑上去?”
“娘娘此言何意?”
“有没有兴趣到福宁宫来?不用这样费尽心机接近陛下,本宫自会让你盛宠不断。”
“娘娘似乎误解了什么。”郦清妍有些想笑,“兴晨并无此意。”
“是本宫的误解么?”傅斯然的手猛然掐紧,修剪的很尖的食指指甲刺进皮肉,血珠从细小的伤口渗出来,触目惊心的。
“怎么可能是本宫的误解,陛下从未为了一个女人做出辱虐亲人的事情,若不是你在他心里的地位不同寻常,怎么可能应允让区区一个郡主进宫参加皇家宴席,公然坐在长公主身旁;怎么可能不顾众臣非议,为你重罚献王世子;怎么可能在陪着本宫的时候,还不时移开眼睛去看你在的方向!”说到后面,情绪明显激动起来了,还好因为手下颤抖,并没有捏的更加用力,不然真不知道脖子会被掐成什么惨状。
原来美人落得那样下场,还是有原因的,这善妒的脾气,真是一丝也不知道收敛。同是老天爷格外青睐、世间难寻的美人,傅斯然和刘容怎么就差的那么大呢?
郦清妍的下巴火辣辣的疼,有些怀疑傅斯然指甲里是不是涂了辣椒粉,不敢贸然打开她的手,怕把人的情绪激得越发失控,缓缓叹气道,“娘娘就不能理解成另外一种情况,兴晨是因为得罪了陛下,而陛下腻烦了普通的刑法,所以换了一种惩罚方式吗?”
也许傅斯然是真的没想到这一层,片刻怔忡,“为什么要惩罚你?”
“陛下要处罚谁,是不需要理由的吧。”
傅斯然兀自笑起来,郦清妍刚想松口气,脖子上的手突然又掐紧,“本宫不信!不信你真的一点想法也没有。怎么可能会没有妄想,这是任何一个女子都想进来的地方,皇上他还那么……那么……”
郦清妍差点没被这突然而来的大力掐的晕厥过去,傅斯然还在耳边吼叫,看着更像受了很严重的刺激,恰好遇见仇敌,找到了发泄口,怒火和恐惧释放出来无法控制,要弄伤弄死人才罢休。
忍无可忍,再下去真的如她先前说的燎下印记,才真是后患无穷。抬手在她手上一捏,扣住脉门,力量很小,却能让对方感受到如同寒冰入骨的恐惧。“不是任何人,都想进宫,成为帝王的玩物。娘娘你热衷于此,不代表我也是。”
傅斯然被眼前这个突然爆发出与年龄不符的气势的小女孩儿震得后退半步,郦清妍趁机站起来,补上方才欠的那一礼,“臣女兴晨,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你……”傅斯然有些语塞,对手变换太快,好像一眨眼就换了一个人,过于惊讶和意外让她涌上嘴角的愤怒言辞都飞了。
“娘娘天生丽质,无人能及,何苦到处寻找皇上感兴趣的美人,用好自己的美貌,不也一样能够长盛不衰么?”郦清妍冷冷地看着她,“别蠢事做多了,白白葬送了已经到手的东西。”
“你懂什么?”傅斯然勃然大怒,抬手就要给郦清妍一巴掌。
“住手!”永安娇小的身影如同天神一般出现在亭子外石板小径的转角处,水灵的大眼里满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愤怒。“皇后姐姐今日不在皇帝哥哥身边,怎么有空到御花园里来?”
郦清妍看见她,飞快地将自己的衣领拉高,挡住脖子上的伤口。
傅斯然笑的僵硬,“曦儿不也来了么?”
“曦乃长公主封号,全天下只有皇上与宁王殿下可以直接用这个字称呼长公主。皇后娘娘,您与长公主殿下平级,曦儿两个字可不是您能挂在嘴边说的。”永安身边的小雪也不向傅斯然行礼,冷冰冰的一番话与其说是提醒,不如说是警告威慑。
傅斯然的笑如同冰块,在嘴边快要挂不住了。
“本公主来接自己的人,还用和皇后姐姐报备么?皇帝哥哥说过,曦长公主可在后宫之中自由来去,记得皇后姐姐当时也在场,记忆力算不得好呐,怎么就忘了?”永安玩着自己的手指头,漫不经心道,“方才从福宁宫路过,哥哥在里头找不着你,正在发脾气呢,你不回去安抚安抚哥哥的情绪么,皇后姐姐?”
缓缓走到已经僵硬成石头的傅斯然身边,像是突然想起来般说道,“前几天去福宁宫玩耍,觉着凤印很漂亮,拿着赏玩了一阵子。原本放着凤印的地方,现在是一块萝卜。若是被生气的哥哥看见,你说他是处罚我不懂事拿了你的凤印的可能性大,还是处罚你没有保管好皇后至宝,疏离职守的可能性大?”
傅斯然快要成为一块沾湿了水,放在火上烤的枯木,浑身往外冒着阴沉的黑烟,“长公主,莫要欺人太甚。”
“皇后姐姐是不是弄错顺序了?”永安突然绽放出如同蔷薇般绚烂的笑容,“是你欺负我的人在先,我才会欺负你的啊,实在怨不得安儿小肚鸡肠,因为安儿就是这个性子啊。”双手一摊,“皇后姐姐还是快去福宁宫吧,现在去把那块萝卜藏起来,还来得及。”
傅斯然强忍着满身虐气,一甩袖子走了。
“姐姐有没有事?有没有受伤?实在抱歉,安儿是不是来晚了?”
郦清妍从震愕中醒来,捉住她在自己身上乱摸的手,“我没事的。”将脖子更加严实地藏在衣领里。“这样和皇后说话,不怕她以后找你麻烦吗?”
“不怕。”永安丝毫不把傅斯然放在心上,“为姐姐出气更重要,怎么样,刚刚安儿是不是威风?”
“你啊……”郦清妍无奈地拍了拍她的头,“为了我和皇后闹僵,多划不来。”
“她于安儿又没什么用,闹僵和不闹僵有什么差别吗?”永安睁着大眼睛看她。
郦清妍语塞。
“不过,姐姐的丫头们也太没用了,就看着姐姐被她欺负,不知道上来拉一拉?”
拾叶弄香很委屈,她们也想拉啊,可是那是皇后,身份天差地别,连郦清妍都不敢反抗的太过明显,她们哪里敢上前?
“这不叫没用,这叫聪明。皇上明旨让我进宫,皇后不敢真的把我如何。她们要是上来劝阻了,才是真的麻烦呢。怒火转移,要杖杀她们,我还得想方设法救人不是?”郦清妍拉着永安的手,“这里太冷了,我们换个地方吧。”
永安若有所思地点头,“好,都听姐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