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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康栩是真的有些心急。
用最快的速度处理完公司的事情后飞回帝都,他甚至都没有来得及休息片刻就向迟宅赶去,等到了家才想起来,这个时间,两个孩子应该正待在学校。
迟康栩有些哭笑不得。
他叹了口气,然后就在沙发上边等边看报纸打发时间,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直到将近两个小时后,突然出现的动静打断了他的浅眠。
终于见到人,迟康栩对大门的方向露出一个微笑,如果不是眼底的青黑,没有人能从他的面上看出丝毫疲惫。
片刻后,迟宅书房。
安静的空间里,只有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翻阅完黎稚嫌麻烦而提前准备的资料,红木书桌后方的男人把手上极厚的一沓纸放下。
哪怕在接到电话后已经缓冲了很长一段时间,迟康栩依然很难消化手上这些东西竟是出自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之手的事实。
或者不如说,在看完完整版的资料后,他的心情似乎越发难以平静了。
这个由黎稚独立制作的,足以让所有人都为之惊艳的电脑os,哪怕是对此并不十分了解的迟康栩,也能在看到部分几乎能重新定义他脑海里的电脑概念的图片资料的一瞬间,一眼察觉它的潜力恐怕远远超出了他先前的想象。
不说国内的信息技术还在着手研究推广的初期阶段,落后了国际一段距离,哪怕从整个蓝星来看,也从未出现过如此超前先进的系统。
这是一个几乎与当前的科技水平完全脱离的杰作!
一旦将这个当代黑科技公之于众,它必将成为业界的强力炸弓单,对现有行业的结构布局产生极大的冲击。
而撇去电脑os不谈,哪怕是另一份在其对比下骤然失色的数字手机操作系统,也是足以辉煌将近一个年代的项目。
这两个项目是如此令人垂涎,巨大的前景甚至让迟康栩都觉得烫手起来。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翻天覆地吗?”迟康栩半开玩笑道。
他无奈地摇头,随后眉心微蹙,面色严肃起来。
他询问道:“小稚,运营这两个系统的公司,你准备重新注册一个,还是直接挂在之前的公司名下?”
黎稚微抬鸦羽似的长睫,道:“怎么?”
迟康栩解释道:“华国的国情,与别国不同。所有足以左右社会发展进程的关键性技术,国家一定会对其抱有相当的关注度。而现在看来,未来必将是信息时代。”他无意识地轻敲着木椅的扶手,边思索边道,“国内在信息技术方面的落后,再加上近来微软的快速普及应用,国家已经越来越多地注意到由此产生的源自各个层面的隐患,并且正在积极寻求对策。”
“国家势必要选择一个足够安全的系统,以供政府人员使用。而如今市面上的电脑,可以说都来自国外。比起国外的,显然是国内的更可靠,而目前国产的系统……”也只有他们手上的这个了。
“政府是势必要使用这个os的。”迟康栩抿了口茶提神,接着道,“这个时候,这个国产系统一旦进入视野,我们只能面临两个选择。”
迟康栩严肃地抬头,却在看到男孩稚嫩面孔的瞬间哑然。
跟那么小的孩子讨论这些……总觉得有些微妙。
男人突然停了口,黎稚放下手中把玩的纸张,询问似的抬头望去。
“嗯?”
“咳。”迟康栩回神,飞快地正了正神色,道:“两个选择,第一,把系统直接交给国家,由国家负责运营使用,而研发人可以获得相应的补偿;第二,系统由私人运营。”
终于折出了一只纸鹤,黎稚有些愉快地侧过头,时间过去太久,他差点忘了步骤。把纸鹤放到面前的桌上,男孩又拿起了一张纸。
嘴上可有可无地应着:“嗯,然后?”
“然后,”迟康栩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注意到男孩完全未曾掩饰的动作,“为了减小信息泄露的风险,国家是不会让私人完全控制的,这时,入股公司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唔。”黎稚把折好的纸青蛙也放下,又摸出一张纸,想了想,决定折朵纸玫瑰,“这样的话,以后公司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眼皮子底下了。”
迟康栩颔首,敲着扶手的食指渐渐停下:“这两条路可能都不是最好的选择,各有利弊,不过最终,还是要看你自己怎么选择。第一条路没什么好说的,但如果你准备走第二条路,公司的事情,现在就可以开始准备了。”
黎稚抬手将纸玫瑰举起放在眼前,薄如蝉翼的花心引着朦胧的光亮隐隐约约点亮眼帘。
“公司……”男孩淡淡呢喃。
“不用急着做选择,我会尽力帮你多争取一些时间考虑,那边的人暂时不会来找你。如果遇到了什么问题,随时可以来问我。”迟康栩低头望向整个陷在柔软座垫里的小小只男孩,眼底有细微柔光划过,然后,却在看清男孩手上的动作时,视线倏的一滞,“……小稚,你有在听吗?”
迟康栩暗暗扶额,男孩兴致勃勃的模样让他有些好笑,他不自觉地放松下来,却没有注意到异常的地方,例如折纸的材料来源……之类的。
男人只是看着男孩,然后不自觉地开始出神。
本是出于感激、怜惜以及真切的喜爱而收养的孩子,本是准备哪怕黎稚什么都不做也有能力养他一辈子的,却不想真正深入接触后,才发现他给了他们一个多么大的惊喜或者惊吓。
迟康栩本以为就智商而言,自家儿子已经足够天才,却没想到在天才之上,还有妖孽。
这时候迟爸爸还在兀自感慨,却显然预料不到就在不久后的将来,被他认为是正常天才的自家儿子将会颠覆般地彻底刷新他的认知,连带着各方面一起。
正事刚聊完,门外就像掐点似的“笃笃”响了起来,不紧不慢的节奏,却有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执拗。
迟爸爸再次在心里叹气:“进。”
话音刚落,迟景年就推门走了进来。
他不动声色地在两人身上绕了一圈,默默松了口气。随后,他的视线微不可查地在桌上并排放着的纸鹤和青蛙上顿了顿,然后又在男孩在手上把玩的纸玫瑰流连了一秒。
除了他自己,没有人知道他脑中浮现的念头。
迟康栩默默凝视着自家儿子,明知故问道:“年年,什么事?”
迟景年把视线挪向他,平静无波的声线响起:“父亲已经和吱吱聊了三十七分零六秒。”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已经不早了,晚饭已经准备好,王叔让我上来告诉你们。”
哪怕努力找了个合理的理由,比起前几次有了进步,但防狼一样的视线却分毫未变。
而且……你这时间难不成是掐着表在算吗?!
迟康栩几乎要气乐了。
天天粘着小伙伴的儿子确实肉眼可见的活泼起来,但奇怪的习惯也是越来越多了。
例如某次,迟景年突然问他们收养黎稚的人是不是他自己,迟康栩和沈云茹当然是哭笑不得地如实告诉了儿子,并且在他的追问下详细科普了收养人的基本条件,强调了他们二人才是收养了那孩子的人。
虽然不明所以,但迟康栩至今记得当时迟景年仿佛受了重大打击而突然变得更麻木的面瘫脸。
而在那之后,只要迟康栩和沈云茹和男孩单独相处,不到片刻,迟景年就会像召唤兽一样突然出现,屡试不爽,从无例外。
——难道是担心他们会把人拐跑了不成?!!
迟康栩心累地轻叹了口气,抬头看着自家傻乎乎的儿子傻乎乎地看着一个方向,看着看着却不由笑起来。
哪怕冷淡寡言了一些,但这样看着,已经和同龄的孩子很相似了。
迟康栩摇了摇头,起身向外走去:“好了,去吃饭吧。”
黎稚拿着纸玫瑰研究了一会儿便对它失去了兴趣,百无聊赖地把它和前两个作品排成一条直线后,就将其抛在了脑后。
在他们之后,迟景年最后一个离开书房。
饭后,迟康栩拿着资料准备离开了。
离开前,他还特地到黎稚房间里好奇地体验了番新的系统,然后对接下来的谈判更有了信心。
大步流星地跨出大门的瞬间,他仿佛蓦然想起了什么,弯腰猝不及防地摸了摸黎稚的脑袋,然后露出一个笑容。这个在商界令无数人闻风丧胆的男人,也只会在认定的家人面前笑得不含一丝杂质。
“没记错的话,我们小稚的生日快到了对吧?”男人在夜色下冲他眨眼,“这可是小稚来到帝都的第一个生日,一定要好好办一场才行。你沈妈妈可是在半个月之前就已经开始准备了,辛苦了这么久,小稚应该不会拒绝吧?”
生日?
每个人都有生日,但只有当这个特殊的日子被别人记住时,它才会具备特殊的意义。
而对黎稚来说,生日这个词,真的是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了,突然听闻,竟陌生得让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迟景年懵懂地看着他难得怔楞的侧脸,突然觉得今天天黑得太慢。
莫名的冲动让他很想上前抱住男孩,但男孩不喜欢他这么做,尤其现在有了小翅膀。
只有在男孩睡着后,夜深人静,他才能做他现在想做的事。
迟康栩轻拍了下男孩的脑袋,眉眼柔和:“把该准备的准备一下,然后,好好期待你的生日会吧。”
看着迟康栩的背影,黎稚在原地陷入了沉思。
生日会?
麻烦,大写的,幸好不需要他自己准备。
所以,迟康栩到底要他准备什么呢?
无果。
于是他沉默了片刻,干脆利落地回到了自己房间。想了想,他坐到电脑前,手指在键盘上一阵跳跃,等得到肯定回复后才躺到了床上。
迟景年已经在床上等着了,等男孩在身边躺下他才跟着进入被窝。
他无声地弯了弯眸子。
熄灯。
当晚,迟康栩连夜赶去参加会议,在车上再次翻看资料的时候,翻到最后却发现不见了三张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