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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明月得到了童明礼的丹青,就赶紧告辞了出来。自己二哥看起来什么事都不管只专注在画上,其实只是不关心罢了,他心里比谁都清楚。要是不赶紧开溜,怕自己会露馅。总不能让自己承认,拿了他的画是出去卖钱的吧,要不是爹娘逼得,她也不用走这一步。“哎……”童明月深深的叹了口气。
一开始童明月结交那些纨绔子弟,花了不少银子。家里给的零用钱买买胭脂水粉是尽够了的,但是出入那些酒馆画舫,两次就给自己败光了。虽然可以去账房支取,爹娘也没限制,但是到时候爹娘要是问起来,怎么说得清楚。要是让爹娘知道自己原来是偷溜出去鬼混,少不得要被骂一顿,或者禁足。这都是自己不想的。偶然在一次诗会上,她把童明礼送给她的画拿出来给大家鉴赏,众人都赞不绝口,还问这画是哪位名家画的,看落款却是名为“鹤童居士”的,从没听说过。童明月知道自己二哥只在给自己和大哥的画上才会署上“鹤童居士”的名字,故也不说破,只说是自己偶然得到的。原来童家三兄妹儿时曾一起跟随一位老先生上学,这位老先生有点喜欢附庸风雅,于是让座下弟子都给自己取一个雅号,童明义取为“拾酒先生”,童明礼则叫做“鹤童居士”,童明月则取了个不伦不类的名字叫做“云几公子”,此后他三人之间则以此自称,却都从不曾向其他人提及,渐渐的变成只有他们三人才知道的不是秘密的秘密。众人看见此画,都评价颇高,甚至有人愿意出高价购买此画,童明月当然没卖。不过在回家的路上却去了一趟琅嬛书苑。就这样有了第一次,就有了第二次,陆陆续续,童明月倒是帮他二哥哥卖了几张画,只是那钱落到了自己的口袋里。宜州市面上鹤童居士的画基本上都是从她这流出去的。而鹤童居士在宜州的名气也日益响亮起来,求画的人越来越多,如此一来,鹤童居士的画变得千金易得,一画难求了。
今天早上邵氏跟她说亲事已经定下来了,她和童老爷都很满意,是陵州蒋家的嫡三公子。蒋家跟童家一样也是世代经商,不过不同的是,他们家这一代有个在荆州府做同知的叔父。想想那个不知道是谁将要成为自己未来夫婿的蒋三公子,连排行都跟自己一样,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童明月笑着摇了摇头。不知不觉就回到了自己的映月轩。
童明月的映月轩刚好建在童府花园中心的的听雨湖畔,风景极好。这“映月”二字是童老爷取的,一是呼应夜晚月亮映在湖面上的景致;二是刚好暗含了童明月的月字。隔着湖水对面是一大片桃林,春天时候坐在窗前看着微风吹皱了的湖面和满目盛开的桃花,是童明月最喜欢的事。桃林掩映着的一处院子,就是童明义夫妻的桃源苑。映月轩往左穿过一座假山过了一座石桥看见门前一片竹林的院子,就是童明礼的拾穗居了。
一回到映月轩,童明月就让红鸾去外面守着,如果有人来,就说自己在休息,让晚点再来。又让紫鸢守在自己房间里躺在自己的床上,以防万一。然后带着绿竹穿着男装悄悄溜到后门。后门那守门的郝伯早就让童明月买通了,见到童明月和绿竹的男装已经见怪不怪了。他拿出钥匙,开了门,嘴里也不忘嘱咐早点回来,免得被发现。童明月满口答应着,说回来时会给他带壶好酒就带着绿竹出了门。
童明月径直去了长街巷,这里是书画一条街,读书人最爱来的地方。她刚走进琅嬛书苑,老板就热情的上来打招呼,跟着就被请进了内间说话。
两人坐毕,等伙计上完茶,琅嬛书苑的老板刘能才开口言道:“三公子,不知这次又有什么可以效劳的。”
童明月穿着男装在外时,为了行事方便一直自称是童家的远房侄子名叫“童亦旻”,在家也是排行老三。
童明月笑了笑,道:“刘老板客气了。”
童明月向扮作小厮的绿竹看了一眼,绿竹会意,拿出带过来的锦盒放在两人之间的桌上。
“刘老板请看。”童明月说完也不看刘能,自顾自喝起茶来。
刘能打开锦盒,看见里面放着好几幅画轴,撑开一看,全都是鹤童居士的画。大喜过望,最近一段时间来买鹤童居士画的人越来越多,但是自己没有货源,看着有钱却赚不了,真是急死个人,但是跟鹤童居士有接触的只有这童三公子一人,别人都不知道这鹤童是何方神圣。这童三公子看着年纪小,却蛮有算计,死活也不肯透露半点关于鹤童居士的消息。而这小祖宗又时常神秘的很,从不透露自己住在哪,想找他多进点货都不行,没奈何只有等着这个小祖宗自己过来。
童明月看着刘能的表情,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看来这段时间二哥的画又涨价了。
因为鹤童居士的画实在是供不应求,所以童明月没费多少口舌就跟刘老板谈妥了价钱。当拿着三千两的银票走出了琅嬛书苑时,童明月心中一下子轻松了不少。没想到二哥的画现在这么畅销,哎,可惜自己也不能卖的太多,如果不是因为这次事出紧急,也不会一下子拿这么多出来。要是被二哥知道了,那就惨了,童明月看着天在心中默念菩萨保佑。
绿竹跟在童明月后面,看见旁边经过的姑娘看了小姐一眼,脸刷的就红了,而小姐却好像一点也没发现,她不禁想到,如果小姐真的是个男的,不知道要害多少女子伤心了。
童明月当然不会知道绿竹在想什么,现在也没心情去关心这个,只想着是否还有什么地方漏掉的。一回头看见跟在自己身边的丫头居然站在那里发呆,她无奈的摇了摇头,大喊一声:“竹笙,发生么呆呢,还不快过来。”
绿竹一愣,好不容易反应过来喊得是自己,赶紧追上去。小姐穿着男装在外时,常常让自己扮成小厮模样跟在左右,小姐还给自己起了个小厮的名字叫竹笙,自己也挺喜欢的,不过每次喊的时候,还是有点不习惯。
绿竹跟着童明月来到西街口,走进街口的那家酒楼。
西街是宜州最繁华的街道之一,这里茶楼酒肆林立,还有不少客栈,因此过路客人络绎不绝。最重要的是,街尾左拐,再过两个胡同,就到了宜州最有名的烟花巷,“杨柳巷”。街口有家酒肆,叫做“明月珰”,是这条街上生意最好的酒楼。这家酒楼原名叫“太白居”,生意一般般。去年末的时候不知道为何,居然换了招牌,改作“明月珰”。奇的是,换了招牌后生意一下子好了起来,经过半年的经营,已经变成西街上最火的酒楼了。
童明月跨步走进“明月珰”,径直上了三楼最里的那间雅间,不一会儿就有小二过来上了茶,并报告说,掌柜的马上就来。
童明月点了点头,然后看着窗外熙熙攘攘的大街不知在想着什么。
不一会儿,掌柜的就来了。一个身材有点发福的中年男人,稍稍有点喘气,可能是刚刚上楼时有点急,一进来就做了个揖。然后笑道:“主子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前两日白二爷来喝酒,还问起您呢。”
“下次他们再问起我,就说我出门游历去了。”童明月不在意的道。
掌柜的一脸惊讶,问道:“主子要出门什么时候回来?”
童明月点了点头:“少则三个月,多则半年。福伯,这段时间我不在,店里的事情都交给你了。一直以来你也做得很好,如果真遇上什么麻烦就去找白二爷。”
童福不敢问太多,只点头称是。他知道东家自己是个有主意的。这个年轻的东家,当初白二爷把自己给他时,说以后就是他的人了,他心里还是有些不乐意的,他一向不是很喜欢长得漂亮的男人。第一次见面他就对自己露出那样的笑容,要不是自己阅人无数,还真有点慌神了。然后听见他对自己说道“以后还要多多仰仗你,福伯。”他才认真的打量起眼前的新主人。他有着媲美女子的姣好容貌,但是眼睛里却不是女孩子的娇羞和柔弱,而是一种坚毅,对,一种坚毅。
他让自己把铺子里原来的伙计都留下来,说都是做惯了的,再找新人也不容易。伙计们都感念新主人的仁慈,干的比以前起劲多了。在开张那天,虽然他没有正式露面,一切都让自己在前头张罗,但是开张前他给大家伙训话的时候说,铺子不光是他的铺子,也是大家的铺子,以后如果收益好,每个月盈余多,在现在工钱的基础上,每个人都能拿到额外的分红。铺子赚得越多,大家拿的也是越多。当时听他如此说,他简直吓一跳,还没见这样的东家的,果然是个不懂经营的,但那时候是他建立威信的时候,自己当然不能出面阻止。一开始大家都将信将疑,后来铺子开始赚钱了,他说不管赚多少,每个月拿出十分之一的利头发给大家。大家把钱拿到手了终于开始相信了,相信这个东家果然说话算话,干的更加起劲了。短短半年间,“明月珰”就变成了西街最红火的酒肆。他也不得不服了这个年轻的东家,收起之前的轻慢之心,看他的眼光也愈加恭敬。
童明月接着问道:“这几个月咱们店里可有盈余?”
“回主子的话,虽然咱们开张不久,但是生意一直不错,除去当初盘店子的本钱和日常开销,从上个月底开始已开始盈利,不过现在还不是很多,大概就千八百两的样子。”
白福说着顿了顿,继续说道;“不过如果一直保持下去,到年底的时候应该能盈余上万两了。”
童明月点了点头:“恩,咱们店才开不久,已经开始盈余了,算是非常不错了。”
童明月看了白福一眼,接着说道:“当初白二爷推荐你,我也是信得过的,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白福忙说不敢当。
“照你说咱们现在每个月都能有些进账。这样吧,从这个月开始,以季度为限,每三个月你给我报一次账,将赚的银子一分为二,一半留给店里做周转,另一半存到汇通钱庄。到时候我会派人来取账簿和银票,等我看完再把账簿送回。”
“是,主子。不如主子说在哪里,我结算好后,派人给您送去也成。
“因现在也无法说个确定的地方,我派人来取就是了。你在这之前准备好东西就成。”童明月顿了顿,看着他说道:“福伯,这事毕竟牵扯着银钱,虽然店里都是自己人,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免得节外生枝。我不想在人前露面,对外还是继续宣称你就是这家酒楼的东家,如有大事,还是按照之前的方式通知我即可。”
白福拱了一拱手,说自己会谨慎小心,不会假以人手。
童明月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童明月吩咐完后,就让他忙自己的去。童明月坐在窗口,看着外面的西街,想起当初跟白二他们在这边喝酒,听原老板说因为生意难做,打算收了这间酒肆,回乡做点别的买卖。白二当时就怂恿自己盘了这铺子,这样他们以后就能在此常常聚会了。自己一口回绝,没那个必要干嘛花冤枉钱。
后来他们喝酒聊天,聊着聊着就聊到了杨柳巷的飘香楼。听说飘香楼里的花魁,不仅美若天仙,而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见过一面的无不想见第二面。他们这些人(除了童明月)虽然是些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儿,但也还都年少,又都自诩读书人,还真没去过那地方。不过到底是男人,哪个男人对美女不感兴趣?于是越说越兴奋,最后大家闹着要一起去见识见识。童明月意兴阑珊,不想跟着去凑热闹,谁知白二不依不饶,非要她去,还说什么像不像男人的话。虽然这话也激怒不了她,但是到底也让她有点不快,去不去那地方跟像不像男人有啥关系,难道男人就必须去那地方?白二还真是有点二,名字不是白叫的,笑她说:童三不仅胆小,那地方也还没长熟,所以不敢去见识,还放话说如果她童三今天敢跟着去,就把这个店子盘下来送给她。白家是宜州首富,宜州城中大概有一半的铺子是白家的,白二又是白家独子,他头上的大哥自小体弱,在很小的时候就去了。白家因为只剩这一根独苗,从小到大娇惯无度。所以白二花钱一向大手大脚,盘个铺子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童明月本来有点不屑,听他拿盘这铺子当赌注,倒是来了点兴趣。去就去,去那地方又不会少块肉。他刚刚又没说去了一定要干什么,到时候喝喝酒听听曲儿就出来,也无不可。而且那花魁到底美成什么样,是否真的如传闻所说的那样有才,而且青楼是啥样儿的,她也没见过,为了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也便去了。没想到后来东窗事发,被老爹禁了三个月的足。不过白二倒是还算守信用,真把这铺子盘下来送给自己。还记得他把这铺子的地契房契给自己的时候,还带了白福过来,说他有管理铺子的经验,能帮到自己。他还真有心,白福果然帮了大忙,不仅帮忙了还赚钱了,她不禁要感谢白二这小子了。
突然门被推开,打断了童明月的思绪,只见一个白色的身影径自坐到了对面位子上。
后面跟着进来的小二一脸无辜,看着童明月小心说道:“我拦着来着,没拦住。”
童明月脸色沉下来,向小二示意,让他退下。对面的人却嬉皮笑脸,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对她说道:“最近怎么没见你出来,上次邀喝酒你也不来。”
“家里有事,不得闲。”童明月淡淡的道,拿起茶壶为他添了杯茶。
“哦,那这个月十五号,方廷玉邀大家去他们家的庄子上玩,听说他们家庄子上有个大湖,这个时候风景最好,可以乘着画舫游上一游。”
“我可能去不了了,过几天,我要跟我叔父去南方一趟。”
“去南方,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过?”白轩惊讶的道。
“我本没打算去,就没提。”童明月说着拿起杯子喝了口。
“那怎么又打算去了呢?”白轩不高兴道。
“后来又想,出去见识一下也无不可。”童明月这话是真的。想到自己马上要及笄了,爹娘也给自己订了亲事,虽然现在还没订下成亲的日子,不过算一算,差不多就在明年秋天就得嫁了,最晚也不会超过后年初。自己还有一年的时间。
从小爹娘对于自己想做的事只要不太出格,都不限制,给予自己最大的自由。自己从来都是自由自在的长大,想到马上就要成为别人的妻子,每天相夫教子,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准备好过那样的生活,她也不想去考虑这个问题。她现在想的是在那之前尽量去做一些自己想做还没来得及做,以后永远都不可能也没有机会去做的事。还有她也想亲眼去确认一下自己的未来。
白轩不懂他说的见识一下是什么意思,不过看他表情,似乎自己也无法改变什么,只好说让他保重,回来后记得找他。
童明月点了点头,继而说道:“这间酒楼既然是你送给我的,那就麻烦你照看着点。你虽说给我,但是我还是会把其中三成的利给你,不管你要不要”。
“你还真固执,我都说不要了。不过你既然这么说了,我自然会尽力。”白轩无奈的说道,然后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
童明月看着他,也将自己手中的茶一饮而尽。现在应该差不多了吧,她自己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