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驸马府中,新任管家童全抹了抹额上的汗,看着手中的贺礼明细帐册,长舒了口气。天家无小事,何况是嫡长公主成亲这种大事,婚礼隆重自不必说,单就收到的贺礼就堆积如山,前前后后花了他差不多快三天时间才整理造册完毕。幸好驸马并没有催促他此事,不然可要了他的命了。
童全本是官奴出身,原名吕全,因着规矩要随主姓。童全祖上也是当过官的,却不知犯了何事,一家人都被贬为世奴。这次公主成亲,上头看他老实本分又勤快能干,便调了他来驸马府当差。其他官奴们都羡慕他有了个好去处。公主驸马何等身份,若是伺候的好了,一个高兴或许就能除了他身上的奴籍。毕竟对于主子们来说,那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而对于他来说却是世世代代的枷锁。为此他更加尽心尽力做事,只盼着有一天能得个恩典。
今天童全也是一大早就起了,安排好府中诸事之后,便来继续整理贺礼的单子。这才刚整理好,驸马就派人传话来说,让他集齐府中上下人等于堂厅之中。童全听了立马打起精神,这还是大婚以来,驸马第一次召集全府下人,必有要事要说。事不宜迟,他立马着人四处传达,自己也急往大堂而来。
路上遇到前院管事童实,他道驸马同窗好友童公子和蒋公子均送来拜帖,问童全是否要请示驸马回帖之事。童全接过拜帖揣入怀中,说此事稍候再议不迟,先速往大堂中等待驸马示下。于是二人并行,不一会儿便到了厅堂之中。谁知驸马已经等在了那里,旁边还有一位容貌清丽的女子,做着妇人打扮。那女子脸上粉黛未施,似有倦容。女子身边还有一个丫鬟贴身而立,神色不安。童全见了,心中暗自疑惑,眼前之人难道就是那位绝色花魁?
只因探花郎与花魁姐的轶事全城皆知。探花被招为驸马,花魁暗自神伤,所以前日大婚才三天之期,驸马便宿在了花魁那里,何忍佳人消得憔悴。世人皆叹这驸马风流,有了公主还不够;皆羡这花魁绝色,迷得驸马敢弃公主不顾。可以说,现在她们的一举一动皆被大家时刻关注,且茶余饭后津津乐道之。
驸马府的人自然也知道这些,只是谁有胆子敢公然谈论主子的风流事?驸马一夜不归,一回来便带回一个女子,且行状亲密异常。阖府上下都以为带回的便是驸马的那个情人,花魁瑶琴。
童全二人见主子已经在等了,慌忙上前行礼。不一会儿,驸马府众人皆汇聚而来,乌乌泱泱站了满院子。人数虽众,但是无一人敢随意言语,皆屏气凝神,等待主子发话。不过他们见了驸马身侧的女子,都暗自纳罕,这花魁也有点名过其实,跟公主何比。
童明月见人都差不多已经到齐,清了清嗓子道,“大家听着,今天让大家过来,不为其他,只想让大家认识一下夫人。”
她牵过林秀君,让其上前与自己并肩而立,只听她对着众人道:“夫人同公主一样,亦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以后大家须待之以夫人之尊,若谁敢轻慢,必不轻饶。”
林秀君听了心中激荡不已,她看向身边之人的侧脸,眼框一热,想起昨夜这人之言,心中尽是暖意。
昨夜童明月跟林秀君坦白了与公主成亲之事,前因后果,说的分明。当时林秀君听了心乱如麻,她实是不知该如何是好,夫君成了驸马,那我是什么?还能在夫君身边吗?好不容易与夫君团聚,没成想会变成了这样。
她虽然心中苦涩异常,但是又能怎样?皇命如天,焉能不娶?她想起那日父亲林尚清告知自己夫君高中探花之时,脸上虽有笑容,却并不见大喜之色。如今想来方才了然。父亲一向爱重夫君,当初也是他力荐夫君去参加恩科。他对夫君期望之重尤胜于己。虽然这些也都是为了自己。可是也是因此之故,让夫君被皇家逼婚,不得不从,父亲或许也在心里自责吧。
她看童明月一脸愧色,心中更加抽痛,就算你不再属于我一人,我也不想再离你而去。这几个月的分离,已经让她尽偿离别之苦,就算之前一年的一厢情愿,也没有这三个月的相思来的迫切。她此时只担心公主不容,让自己和夫君再次分离。越想越不安,她眼中盈满了泪,拉起童明月的手哀求道:“你跟公主说说,只要不要让我离开你,哪怕是……做个妾,我也愿意。”
童明月本是想请求林秀君宽恕和谅解,谁知林秀君竟只担心与她分离。你怎么这么傻,她心道。喉头似被堵住,心痛的不可名状,她将林秀君紧紧搂在怀里,哽咽道:“是我对不起你,不管我的身份如何,你始终是我的妻子。”
林秀君听了惶惶不安的心,终于定了下来,她轻轻嗯了一声,不管这人说什么她都相信。
拉回眼前,众人听了童明月之言都吃了一惊,夫人?难道不是那个花魁?驸马何时又娶了一个妻子?可是公主如此尊贵,若眼前的女子是夫人,公主又是什么?公主和夫人,这以后该如何行事啊?人人心中都有疑问,人人都有此为难之处,但是谁也不敢问出口。
“夫人,那公主是什么?”一个声音传来,众人一边称快,一边疑惑地朝那声音出处望去,到底是哪个大胆之人敢如此仗义直言?
一看之下,众人心中哦了一声,原来是公主殿下本人,难怪难怪。众人行礼之后,好整以暇,只待看看公主殿下如何惩治这个花心的驸马和那个所谓的“夫人。”
只见熙宁公主殿下,几步上前,在驸马一边站定。她上下打量了一下那个“夫人”,眼神倨傲。众人心里既兴奋又紧张,想看好戏又怕连累到自己。
谁知突然听到一声“姐姐”,似是公主发出。众人都张大了嘴,不知道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却又听到了一声“妹妹”。众人来回看了看站在驸马左右的两个女子,刚刚……难道……是确定了大小顺序?这还是我们那位骄傲的公主殿下吗?众人皆怀疑自己是幻听了。
林秀君见公主走了过来,心里一紧,谁知手被身边之人捏了捏,她心中大定,正待朝公主行礼,却听到公主叫了一声“姐姐”。林秀君一愣,她也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是不是真的,她疑惑地看了看身侧之人,那人朝她点了点头,她便微微欠身一礼,喊了一声“妹妹”。
上官锦细细打量了下眼前的这个女子。上次见到她,她正与这人亲密,见自己进来便低下头,也没怎么看清。此时见她,确实是清雅脱俗。虽然气色差了些,但是一看就是大家闺秀,这人果然没骗我。上官锦想起昨日所见,心中还是酸酸。她看林秀君端庄娴雅、气质温柔与上次见到的那个瑶琴完全不一样,心中好感大增。瑶琴太过娇媚艳丽,一看就是惑人的主,再加上那些传言,她心之不喜甚矣。
童明月早上醒来后就去跟上官锦说过了今日之事,秀君是她明媒正娶的妻子,她必须给秀君该有的名分,就算如今已经娶了公主,但是也仍是秀君的夫君。当时上官锦听了,心中虽然不快,但是奈何当初答应过童明月,且一切都是自己的选择,如今又能多说些什么呢,只能徒增两人之间的嫌隙。她亦看出童明月对林秀君的关心之甚,心中酸涩,自己所求亦不过她的关心罢了。
她点了点头。童明月见了心中大喜,一下子抱住了上官锦,激动的说:“谢谢你,公主。”
上官锦愣住,她从未被这人如此拥在怀中过,一时心中所有纠结皆化成了水,她枕在童明月的肩头恍恍惚惚地道:“能不能不要叫我公主?”她此刻只希望之间停住,就算多停留一秒也好。
“那叫你什么?”
“锦儿。”
童明月答应道:“好。谢谢你,锦儿。”
上官锦见童明月听到自己喊了林秀君一声“姐姐”后一脸感激,心中高兴,玩笑般说道:“夫人在此,那我这个公主是什么呀?”
童明月亦牵起她的手,笑了笑,“当然是我的公主。”
上官锦不好意思起来,“谁是你的公主啊,是‘你是我的驸马’。”
“我是你的驸马,你是我的公主,不是一样嘛?”童明月调笑道。
“怎么一样,你要把“我”放在“你”的前面。”
“我是你的驸马。”
“都说了把我放在前面啦,是“我是你的公主”。”上官锦急了起来。
童明月、林秀君以及在场众人闻言皆笑了起来。
上官锦这才反映过来,脸烧得通红,羞恼道:“不跟你说了,笨蛋。”然后一蹬脚,跑出了院去。
林秀君看着上官锦跑出去的背影,轻声跟童明月道:“公主真可爱。”
童明月听了收起笑意,轻轻地叹了口气。
自此众人皆看明白了,夫人是夫人,公主是公主,反正都是主子,都是驸马的妻子。
午饭过后,童明月难得地轻松下来,她在书房小憩了片刻,便拿起童全整理好的礼单来看。突然绿竹从窗户跳了进来。吓了童明月一大跳,她骂到,“干什么有门不走,要翻窗户?”
绿竹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我从花园那边过来的,这样比较快。”
“什么事儿这么急?”
“瑶琴姑娘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