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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花园中,两个人影,一个负手在前,一个垂首在后,让人一看便知道尊卑之分。
“怎么感觉亦旻与我生分了不少?”上官瀛问道。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可是当真的距离越来越远时,心中失落却却不受控制般地蔓延。
“论家之小,殿下是我的内兄。论国之大,殿下乃是臣的君上。不管论小论大,都礼如此。哪里是生分了?”眼前的人是未来的君主,就算之前自己能和他再怎么称兄道弟,此时都应谨守礼制。
上官瀛微微蹙起了眉。是啊,自己要走的路本就是一条孤独的路。等站到了最高处,或许就真真正正地变成了一个寡人了。
二人都沉思起来,默默走了一会儿。突然,前面的人停下步子转过身来,后面的人没有察觉一头撞了上去。
“哎哟!”童明月呼道。
“没事吧?”上官瀛抬起的手又放了下来,“亦旻想什么呢?这么入神。”他看着揉着脑袋的童明月笑道,“你可有听到我刚刚说的话?”
童明月皱眉想了想,摇了摇头,“殿下刚刚说了什么?”
“我问,你跟七妹成亲以后感觉如何?”
“啊?”
童明月怔了一下,太子怎么对这个感兴趣?但是转念一下明白过来,或许是他也快大婚了,所以来向自己讨个经验吧。想到此处,童明月不觉笑了出来,自己哪有什么经验啊。不过说道那个娇蛮公主,她倒是有些体会。
“殿下为什么这么问?”
上官瀛顿住,是出于好奇,还只是关心在意?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想知道成亲之后是什么样子。”上官瀛道。他将自己即将迎娶文渊阁大学士韩敬中的孙女韩映雪之事告诉了童明月,并说等自己从德州回来便会行大婚之礼。
童明月默默听着,微微点了点头。
上官灏问道,“亦旻可愿与我一起西行?”
“这……”童明月犹豫了一下,躬下身子道,“回殿下,陛下让臣在礼部任职。赈灾之事也不属于臣的职权范围啊。”
“这有何难?我请父皇下道御旨,让你随行到德州负责祭天之事。”其实此行根本未做祭天的安排,可是做不做也只是一句话的事。毕竟遭此大灾,太子祭天祈求国顺民安也在情理之中。此举或许能得更多人赞颂也未可知。
童明月为难了起来,太子话里话外之意并不是听上去那般简单。太子邀她同行或许还存了招揽之心。虽然童明月还未正式接触朝事,但是朝中情况她也大概有些了解。之前睿王亦有此意,但是被她几次回绝。这次是太子殿下,这该怎么办呢?太子与睿王不同,太子是上官锦的哥哥、自己曾经的朋友、将来的皇上,怎么说自己的心都更偏向他一些。可是,朝政就如同泥潭只会让人越陷越深,童明月自认为没有泥鳅之能可以在这泥潭中穿行自如,她只是一只小燕子一不小心飞出了家门却仍在找回去的路。可是路在哪里,她尚也不得而知。
“殿下,”童明月深深一躬,“臣尚未入礼部职,还得跟在贾大人身边多请教请教。况祭天事大,关系民要,应该交给一位熟知祭天之礼的人,方能确保万无一失。”
“做什么事都有第一次,亦旻不要谦虚了。”
童明月双膝一下,跪倒在地,“殿下想为臣谋功,臣感激不尽。可是此事关系重大,臣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请殿下另觅最佳之人。”
上官瀛看出童明月的坚决之意,他纠结了起来。捆住别人还是束缚自己?这真的也是个艰难的选择。他哈哈一笑打趣道,“我看亦旻是舍不得家中如花美眷吧。”
童明月尴尬地脸上一红,口中讷讷,“让殿下见笑了。”最好的自保方法便是置身事外,就让太子就如此认为吧。况且自己是女儿之身,还不知道命到几时。岂有自己去送死的道理?
上官瀛闻言不禁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做不到逼迫,那就让她自由吧。他扶起跪在地上的童明月,轻轻点了点头,“好吧,既然如此,我也免做那棒打鸳鸯的恶人了。”
童明月松下一口气,赶紧谢过上官瀛,又急急拜别而去。回到礼部,童明月又跟其他同僚一一别过,便出了宫去。
驸马府中,落夕院里,林秀君正在房中小憩,这几日她确实废了不少神。她本就身子底不好,又一大早起来忙活,乏得很了便躺在榻上闭了伙儿眼睛。谁知道竟然就睡过去了。
“小姐,小姐……”连朱在旁边连喊了数声,都未见林秀君醒过来。她不禁探手摸了摸林秀君的额头,还好还好,没有发烧。连朱又轻轻叫了一声,仍没见自家小姐有所反应,便轻轻叹了口气,转身欲退出去。谁知林秀君突然睁开了眼睛,看着她道,“何事,这么急?”
连朱立即一脸喜色,“小姐,你没睡着啊。”
“睡着了,被你吵醒了。”林秀君有点无奈,好不容易睡的沉些。
其实林秀君昨晚也没睡好,不仅是因为府中琐事要安排,还因童明月没有睡在她的身边。不知不觉,她已习惯了身边躺着一人。闻着那人身上的味道才能安心入睡。虽然每当这时心中总会有某些期待,但是林秀君毕竟是大家闺秀又是害羞的性子,于是这么长时间来这夫妻二人竟每晚都“相安无事”。
这次到京城,冯妈本也要跟过来,但是被林秀君阻止了。一是考虑到冯妈年迈,怎好让她为了自己又长途跋涉受奔波之苦。二是这毕竟还是两个人的事,她不想让冯妈过多的干涉其中。况冯妈早就到了该享清福的年纪,怎能让她一直为自己操心。于是林秀君劝冯妈回乡养老,或得个清闲自在,或含饴弄孙为乐,总之别再记挂自己。
其实林秀君心中有过纠结,临行前冯妈跟她提了又提怀孕生子之事,她也郑重地答应了冯妈。可是当知道了童明月成了驸马,自己和公主共侍一夫后,林秀君突然放下了些什么。还能这样和夫君在一起便是求来的,还能再多求什么?她虽然如此想着,但是每到一个人的夜里,她也不知默默淌了多少眼泪。
“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林秀君见连朱素来沉稳,怎么今天这么咋咋呼呼的样子,很是奇怪。
连朱也不明言,只笑着对林秀君说,“小姐,你自己来看。”
林秀君跟着连朱走出了落夕院,又走出了二门,直到了驸马府门外。林秀君四下望了望,什么也没看见,不禁问道,“夫君呢?”
她以为连朱引她到了门口是童明月从宫中回来了。
连朱无奈地翻了翻眼睛,打趣道,“小姐,你就知道姑爷。”
林秀君脸红了红,反唇吓唬连朱,“那你让我看什么?若是说不出个道理来,我可不饶你。”
连朱也不害怕一脸不以为然,抬手向上一指,“喏。”
林秀君循着连朱的手指,看向驸马府的大门之上,只见门头上赫然写着二个字。林秀君愣了一愣,突然反映了过来,眼眶顿时湿热了起来,她口中喃喃念道,“童——府。”
这时里面走出一人来,那人一身光华霁月,却是熟悉的身影。林秀君赶紧低下了头,用手抹干了眼角。
童明月一边对身后弓着身子听着吩咐的童全道,“这门匾的银子还没付呢,你赶紧派人送去,别失了信。”一边跨步走出了大门,却见林秀君站在了门外丈远之处。
她几步走到秀君跟前,问道,“怎么站在了外面?门口风大,冷不冷?”说着双手握住林秀君攒着的双手,轻柔地道,“进去吧。”
林秀君听了,心中更加翻滚,她实在没忍住还是滚下一滴泪来,“这牌匾?”
童明月见林秀君突然哭了起来,有些莫名其妙。又听她问,才抬头看了看那新做的黑底金字的门额,笑了笑道,“这样更合适些。”
门口的风确实不小,这严冬季节,就算没有风都让人冷的瑟瑟发抖。可是此时林秀君手上心中传来的皆暖意,让她丝毫也感觉不到这深冬的冷峻。
她看着童明月,乖巧地嗯了一声,“好。”
腊月三十,一年一岁除。年前,京城大街上的繁荣盛景在这一天戛然而止。留下的或许只有匆匆往家赶的脚步。
驸马府中,所有人都换上了新装,连最低等的洒扫下仆也不另外。每个人心中感激新主人的慷慨和和善,面上笑的更加喜从中来。虽然这一天,仆从和下人们未必能尽得闲,有些或许比平日里更要忙些,还是掩不住脸上的笑意。
驸马府人丁不算兴旺,但是却有女主人两位。这么长时间以来,大家以为的争风吃醋的场面未曾发生,倒是姐妹亲昵起来经常让“男”主人吃起醋来。一些人在心中暗暗纳罕,不知是驸马爷御妻之术高明还是驸马爷的运气实在太好了。但是这样也好,自己至少不会因此而受池鱼之殃。
归霞院中,熙宁公主正在妆台前让婢女铃铛给梳一个好看的发髻。今日是除夕之夜,怎么说也要有些与众不同才对。
“公主今年不在宫中过年,太后和皇上定会心里难过的。”铃铛在宫中时便是熙宁公主的贴身婢女,于是跟公主说话也较别人少些拘束。铃铛二字还是上官锦小时候一时嬉闹时取的,只因她喜欢听铃铛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