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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昀沉默下来,怒火稍稍沉淀,但那眸底的幽深还在增加,俞乔的提醒,让他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啧……他就觉得老天是看不得他好,即便重新来过,回来的也不只是他。
但谁回来也没用了,他磨死了那个“妖怪”,时局完全变化,这还能有什么先机?
这么说来,其实他也是给俞乔帮了忙的,虽然俞乔并不怎么需要,以她的本事,即便时局先机一样被他人掌握,她依旧可以反劣势为强势。
这就是俞乔,他一点都不怀疑。
“老头子很喜欢她,他觉得她比任何人都像他。”
真是鬼扯的理由,但楚皇偏要这么觉得,谁能有办法。
“阿昀着相了。”
俞乔一手推着,一手摘去他头发沾上的落瓣,“陛下应该是觉得她和你像。”
模样和楚皇是有几分相似,但性子里的张扬和跋扈,却是像谢昀。
齐凰儿像是一个拙劣版的谢昀,但不久是终究不是,齐凰儿形似而神不似,在正主谢昀面前,尤其尴尬,今日楚皇就该有所体会。
谢昀不在,或许可以慰藉,谢昀回来了,本来就没她多少蹦跶的余地。
谢昀捂住了胸口,他被膈应得不轻,但却没有反驳俞乔的话。
“或许吧。”
或许楚皇真的能认出真正的他来,但最后为他报仇给他安宁的那个人,还是俞乔,不是他。
阳光散落,落在桃花林,也落在他们的身上,美如画卷。
“阿乔,”谢昀低唤了一句,“我心情不好,阿乔今天给我煮鱼汤喝吧。”
俞乔继续推着谢昀走,轻轻地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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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皇黑着脸上车,没有掩藏的怒火,尤甚在谢昀俞乔面前的数倍,“带话给嘉荣,让她好好管教女儿。”
“是,”车驾外的侍卫得令,立刻将话递给和齐凰儿同一个车驾的应森。
齐凰儿行事嚣张,对待下人苛刻近乎恶毒,这些楚皇怎会不知。
就如俞乔所想,他的怒火不是因为齐凰儿今日的作为,即便她莫名其妙对俞乔起了杀念。他生气是因为尴尬,或者说狼狈。
谢昀是谢昀,无可替代,可是他却无意中弄出了一个拙劣的替代品,还被正主瞧着了。
谢昀从四五岁开始一直到十二岁,他每隔几天就要被他气得头发发直,但就在他以为他和谢昀关系会一直这么下去时,谢昀坠马了,病了,不会说话,也认不得人。
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
他慌了,他将她留给他最后的宝贝弄丢魂了。
他在齐凰儿身上看到了几分谢昀的影子,就下意识地宠着了,十年匆匆,他老了,他的儿子也终于回来了。
“梓熙,你说的昀儿的磨难,真的过去了吗?”
车驾内只有一个布景板的陈铭,陈铭回答不了他这问题,他口中的张梓熙更不能。
楚皇用来儿女情长的时间,终是不长,车驾抵达皇宫,他就召集了几个心腹大臣,开始研究俞乔的献策。
应森也亲自将齐凰儿送回嘉荣长公主府。
“陛下的意思是要栖凰郡主在府中好好反省,希望您也能开导开导她,今儿这般的事情,可不能再犯了。”
应森虚虚笑着传话,也不在意嘉荣长公主那黑成锅底的脸色。
“陛下还等着奴才回宫回话,奴才就不耽搁了。”
“嬷嬷,送应公公。”
嘉荣长公主端坐在主位,拂了拂手,但是个人能感觉到她急剧上涨的怒火。
齐凰儿在马车进入城开始,她就渐渐恢复了冷静。
实在是俞乔出现得太过突然,她完全没料到,她能从云乔宫里走出,她能站在谢昀身后,她甚至还和楚皇对上话了。
她入京这才多久!
看到俞乔,她几乎要以为,她又回到了上一世。
冷淡无波的眼睛,俞乔从未将她看在眼中,她那么恨她,俞乔或许知道,却始终都不在意,或者说,没什么可在意的,她再恨也不能伤害到她分毫。
重新来过,她以为她占尽所有先机,她以为这回可以轮到她来“逗弄”她了。
但现实往往就是这么地打脸。
“你知道错了吗!”
冷厉的声音传来,将齐凰儿从混乱的思绪中拉回神来。
“我错了,我错了!”齐凰儿突然站了起来,她就不该还有着“逗弄”的心,她应该直接就将她杀了,趁她还什么都没有的时候,将她杀了!
嘉荣长公主被齐凰儿眼中猛然爆发的凶恶吓到,她有些恍惚,她还是第一次知道,她这个女儿身上会有这样大的戾气。
齐凰儿走到嘉荣长公主身边,眼中凶恶决绝未减,“母亲,你让人直接杀了俞乔,没有她,就什么麻烦都不会有了。”
嘉荣长公主还未应,暖阁的门就被推开了。
“凰儿要杀谁?”淡淡的声音似还缓和,但往日淡若清风的神情已经没有了。一身蓝白儒裳,背光而立的齐恪成缓步走近,他又问了一遍。
“凰儿,你要杀谁?”
齐凰儿对着嘉荣长公主许还是惧怕的,但对于齐恪成却无多少,她扬起了下颌,嘴角溢开一抹似嘲似讽的冷笑,“俞乔!父亲没有听清吗?我要杀俞乔!”
既然别听到了,就也没有什么好狡辩的。
“我是郡主,她不过是一平民,我要她死,她就得死!”
齐凰儿说着又向前走了一步,下颌再次上扬一个弧度,嘲讽的神情也再无多少掩藏,“怎么,父亲舍不得了?呵……”
“啪!”
动手的不是齐恪成,而是嘉荣长公主,她眯着眼睛看齐凰儿,“你就是这么对你父亲说话的吗?皇兄说得没错,我是该好好管教管教你了!”
齐凰儿捂住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嘉荣长公主,“您打我,您为了这个负心人,打我!”
嘉荣长公主抬起手,又想要打,但看齐凰儿眼中转动的泪珠,终究没落下手去。
“公主就是这么告诉告诉凰儿的吗?”齐恪成停住了脚步,在齐凰儿质问的时候,他就没有再靠近,他的目光从齐凰儿脸上,扫了嘉荣长公主脸上。
“不……”
“难道不是?”
看嘉荣长公主下意识就反驳,齐凰儿两辈子的怒火一下子就涌上了心扉,她质问着,声音一下子就压过了嘉荣长公主的声音。
“你既然有妻有儿,余情未了,何必要来攀附皇家!”
“你觉得对不起他们,那你对得起我,对得起我母亲吗!”
齐凰儿眼中的怨念深刻得可怕,她就是看不起齐恪成,不就是长得好看,被她母亲看上了吗?攀附就攀附,还一副清高的样子做什么!
“啪!”
这一巴掌甩得依旧是嘉荣长公主,齐恪成依旧如清风而立,嘉荣长公主却被齐凰儿这番话,气得浑身发抖。
“母亲,您又打我!”齐凰儿彻底失声尖叫了起来。
但嘉荣长公主根本顾不得齐凰儿,她转过身,走上前去,立于齐恪成两步距离的地方,连靠近都不敢靠近,“恪成,你听我解释,我没有和凰儿说过这样的话。”
“或许,她说的是对的,”齐恪成没有回避嘉荣长公主的目光,但他眼中的冷淡,却让嘉荣长公主的心,再次寒了一寒,如坠深渊。
“阿乔是我的底线,希望公主能知道,”话落,齐恪成再没有任何犹豫,转身离去。
嘉荣长公主僵直着脊背,站立许久,才转过身来,齐凰儿却已经垂下了目光,不敢看她。
“凰儿好好和我说一说,是谁告诉你这些话的。”
又是许久沉默,齐凰儿才抬起脸,“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觉得我说错了。”
齐凰儿说着说着,又想要歇斯底里起来。她攀住嘉荣长公主的手,眼中急切而愤怒。
“俞乔是他的底线,那我算什么,您算什么!”
“凰儿……”嘉荣长公主的声音,冷得能冻人,她的目光扫向齐凰儿,里面是绝对的残忍,但她的手却将齐凰儿的脸捧住了,“你确定你真的想知道吗?”
齐凰儿被嘉荣长公主的神情吓到,但她还是咬了咬唇,“想,您告诉我,我总是要知道的。”
她肯了,嘉荣长公主却又反悔了,她的脸色苍白得可怕,眸中的残忍散去,她摸了摸齐凰儿的脸,“凰儿,我的凰儿……”
“无知是福,你要珍惜,”
“下一次,下一次,你再问,我一定告诉你。”
话落,嘉荣长公主放开了齐凰儿,转过身,出了她的暖阁。
“没有本宫的命令,谁也不许放郡主出这个暖阁!”
楚皇将齐凰儿禁足在公主府,嘉荣长公主直接将她禁足在她的暖阁。
齐凰儿回神,嘉荣长公主却已经走了。
她将暖阁弄得一片狼藉,却只有丫鬟仆妇将东西补全,在长公主府,没人敢不听嘉荣长公主的话。
**
楚国皇宫御书房,楚皇的几个心腹大臣,再次被俞乔的那副画惊了一惊。
许久沉默之后,林公才惊叹起来,“妙妙妙!”
“这画手是谁?一画三用,心思精巧,人才啊!”
楚皇睨过眼去,那林公立马忍住这严重离题的话。
“的确是一妙人,”楚皇挑眉倒是认可了这一点。俞乔能将谢昀治得服服帖帖,当得起这个妙字,至于人才……似乎还不足以形容她。
面对众人好奇的目光,楚皇嘴唇动了动,没有再说。
“就按照这个画上之策,在天亮前给朕讨论一个具体章程出来。”
“是,”几个大臣都是楚皇心腹,自无疲懒之人,何况这发恼了数日的难题豁然开朗,于他们也是解脱,辛苦这一夜,明儿就能睡个安稳觉了。
俞乔这画,第一眼是一副血腥残酷的乱战图,喻比赵国如今的现状。五国混战,各国战士死去的早就不知凡几了,因这战事而被牵连的赵民,同样不计其数。
这画也只画出残酷战争的冰山一角,但也证明了一点,她的确是从赵国来,是从尸山血海,乱战流离中走来的。
第二眼需要倒过来看,那是赵国的山河图,斑斑点点,残破如刀割。
但这还需看第三眼,将那些残酷割裂的痕迹,汇聚一起,那是一个字,“占”字。
不是战,而是“占”。
各国已经容不得楚国退,楚军压在北境,又再将被带入乱战的怪圈儿,但再次参与进去,难道就只能跟着他们的节奏继续打,打到分出胜负,打到赵国无一城门完整?
惯性思维来说,无人觉得不对,参与进来了,不打,难道还等着挨打吗!
但俞乔却不觉得,她用画告诉楚皇,他们还有第三条路。
赵国败几乎是既定的事实了,楚军北进,帮助赵军?联合北魏?俞乔告诉他们,一点必要也没有。这第三条路走,这条路叫叫占山为王。
楚军抵达之处,尽皆是楚国国土。
俞乔要的就是楚皇的决断,乘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谁最先打乱节奏,谁就能获得最大利益!但这种利益,也只是相对,晋吴魏都亏了,于楚国来说,就是获得利益了。
魏晋吴能和赵国打,但他们此时绝对没有余力和楚国打了。
战事拖到现在,就是北魏也承受不住,更何况是物产相对贫瘠的晋吴。反倒是楚国,始终留有余力。楚皇当然也不愿意真打,但他可以做出愿意打的姿态。
无耻一点算什么,霸道一些又算什么?拿到手的东西多了,那才叫本事!
**
赵国再次因俞乔而风云变换,但献出一策,几乎改变天下时局的俞乔,却在洗手作羹汤,因为某个心情不好的人,想吃鱼。
谢昀既然有这要求,俞乔就一应到底,她先是带着渔具,推着谢昀,到云乔宫的活水湖边垂钓,运气不错,有两鱼咬钩,虽然都不大,但谢昀一人吃是足够的了。
两条鱼,一条煮了鱼汤,一条清蒸,这是单独给谢昀的小灶,秦述几人自然无份儿。
“漂亮哥哥吃鱼呀。”阿狸喝着自己的粥品,眼睛却往谢昀的碗里瞧。
“小鱼好吃吗?”
“你小鱼哥哥钓的小鱼,当然好吃。”
四只眼睛羡慕地看着,谢昀兴致愈好,他将两条鱼吃得只剩下两根光溜溜的鱼骨头。
俞乔横了谢昀一眼,多大的人,还故意撩阿狸羡慕。
“我最喜欢吃鱼,”谢昀说着话时,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俞乔,也就是迷糊的阿狸还感觉不出谢昀话里的意味儿。
秦述眼珠子在俞乔和谢昀间溜了一圈儿,立刻收回,埋头扒饭,努力减少存在感。
“吃饱了?”俞乔看谢昀,见他点头,她就也放下了已经吃完的空碗。
“我送你回房。”
谢昀再次点头。
“谢昀……”
“我喜欢阿乔叫我阿昀,”虽然迄今为止,俞乔就只这样叫过一次,但他却已经喜欢上了。
“阿昀,”俞乔几乎没有犹豫就这样唤了,在她心里,她真不觉得谢昀比她大多少,他们的相遇像是一段时空的折叠,她遇到这个二十三岁的谢昀,却也是十二岁的他。
“心情好一些了吗?”俞乔将谢昀抱到他的床上,坐到了一边儿,看着他的眼睛问。
谢昀没有应,但脸上的笑意却缓缓散去,他挨过身体去,将额头靠到了俞乔的肩膀上。
“阿乔,我还是觉得有些难过。”
明明知道那不是他,为什么他还能看着他,作践他的身份,作践他的身体?
谢昀全身只有额头靠到了她的肩上,不是他不想占她便宜,而是他在勉力控制自己,控制自己的情绪。
俞乔抬了抬手,却还是没有做其他。
又许久,谢昀才抬起脸来,但已经没有明显难过的情绪,那眼中已经恢复了平和,他看着俞乔,但在下一瞬间,他凑过他的脸,在俞乔脸颊上,蹭了蹭。
这可不同于平日里拉一拉手,这比拉手要亲密得多了,但谢昀却为这一刻的亲近,展开了笑颜,“我明儿还要吃鱼。”
俞乔迟钝片刻,就也还点了点头,“好。”
给谢昀拉好被子,俞乔从他的房里离开,又在书室里待了一个时辰,她才回到她在云乔宫的房间,也就是在谢昀的隔壁。
原本她开了这个话题,是想要一探谢昀心病的根源,但谢昀这个心病的严重程度犹超过她的预计,那是不能被轻易碰触的存在。
谢昀还没有做好被碰触的准备,她一样是。
又在云乔宫呆了两天,俞乔就让小路子帮忙收拾东西了。
但她话才吩咐下去没多久,谢昀就推着木椅过来了。
“阿乔要走了?”
“嗯,再过几天是童生的考试,在书肆里方便些。”
俞乔看谢昀低下头去,无奈摇头,“你就没问问小路子,我让他都收拾谁的东西了吗?”
“有我的?”
“你不愿意?”
“我当然愿意。”谢昀非常肯定地给俞乔点头,他恨不得永远待在她身边,并且近来一直试图让自己能更“名正言顺”点,但俞乔怎么都不肯买账就是了。
在云乔宫住了大半个月,终于又回到了文轩书肆,回程时还多了一个小路子,不过他不是来照顾谢昀,而是跟着秦述阿狸继续上课的。
他的基础比秦述还要好些,俞乔又一视同仁,进步很快,秦述有了伴儿,学起来更加努力了。
谢昀是完全忘了有宫要回这事儿了,他完全以文轩书肆半个主人自居,时间一溜,俞乔靠过了童生,考过了京城了加试的秀才,等到九月秋时,就能考举,明年春时就是院试,再就是殿试……
十四岁的状元郎,在其他人看来有些惊世骇俗,但在谢昀看来,那是实至名归。
云乔宫的书肆有多少书,俞乔用二十天时间全部看完,甚至近来,他也帮忙找各种藏书典籍,俞乔来者不拒,这么恐怖的阅读量,试问有多少文人能做到。
不管敌人强弱,俞乔从未允许自己停步。她的强大是因为她一直在学习。
而这两个月,文轩书肆也多了一个常客,下棋的常客。
“承让。”
俞乔将棋子放下,对着中年男人微微点头致意。
“您也好意思来,每回都输,”一边当看客的谢昀,毫不客气地打击,他伸过手去,帮忙俞乔一起收棋子儿。
“没有你捣乱,朕这盘不定会输。”楚皇瞪眼,谢昀对他说话,倒真是越来越不客气了。
“呵……”谢昀没应却冷呵一下,比直接嘲讽,还要让人生气。
“你来……”楚皇的意思是要谢昀和俞乔下,以谢昀的棋力,只会比他更惨。
“不,我和阿乔是一边儿的,您接着来吧,”谢昀转动他的木椅,不仅言语偏向俞乔,身体一样偏向那边。
“阿乔不要留手,才赢五子,明明可以赢十子的。”
楚皇满脸不信,“一边儿吃点心去吧。”
谢昀挑了挑眉梢,看向俞乔,“阿乔这盘赢十子儿。”
俞乔断了顿了,却点了点头,“好,”
她又看向楚皇,“您先请。”
楚皇沉默,但棋还是落下了,结果如谢昀要求的,俞乔赢了十子儿,一点都不勉强。
“陛下近日劳神,今儿就下到这儿吧,”俞乔嘴角含笑,始终温和淡雅,但在棋盘上,那是锋芒无两,便是不肯服输的楚皇,也要被败得没脾气了。
楚皇的目光在俞乔和谢昀的身上转悠了一下,这两月他偶尔来,却也看出来了,谢昀和俞乔相处,更多时刻,是那十三岁的俞乔在宠他这儿子。
几乎没有谢昀提出的要求,她不应允了。被这般对待,谢昀肯和他回宫才怪了。
“下月初一,你皇祖母回宫了,你也不回去?”楚皇是当真拿谢昀没办法,他几次明示暗示,谢昀不是当听不懂,就是当没听到。
“所以,您到底什么时候给我封个王,我要出宫住。”
出宫好继续赖在俞乔身边是吧!楚皇眯了眯眼睛,“等你成婚,都是这个规矩。”
楚皇原本等着谢昀勃然大怒,但却没有。
“您说话说话?”
楚皇不明所以,还是点了点头。
谢昀闻言,眉梢微微挑起,转而看向俞乔,“我去住两天就回来。”
“应森,去收拾东西。”
“别,不用了,皇祖母三天后才回,两天后我自己回宫。”
乖戾成这样,也不知俞乔是怎么消受他脾气的,楚皇又气呼呼地从文轩书肆离开了。
楚皇一离开,谢昀那冷嘲热讽的神色就消散干净,他看着喝茶的俞乔,也没有隐瞒,“我皇祖母是宫里为数不多的明白人了,可惜身体不大好。哦,也没太不好,就是耳朵一会儿听得见,一会儿听不见。”
“当然,也有可能是她老人家故意调皮。”
俞乔闻言就也还是点了点头。
谢昀伸过手去,将俞乔手中的茶盏取下,眼睛幽幽地看着俞乔,“老头子方才说到我的婚事了。”
“我听到了,”俞乔回视谢昀,目光清澈坦荡,看不到任何一点波澜和变化。
谢昀有些莫名的丧气,“我没生气是因为,我打算让皇祖母帮忙,我的婚事必须我自己做主。”
“什么时候,和什么人,都必须由我自己决定。”
“再或者,我一辈子不成婚,也无人能勉强,说道些什么。”
谢昀的目光始终锁定着俞乔,真挚而又忐忑,想要说得更直白些,又怕真戳破了,无法恢复成原本的样子。
“谢昀……”
“阿乔……”谢昀的声音再次盖住俞乔的声音,“我不着急,你也还……小,现在这样就很好了。”
朝夕相伴,下棋看书,每天睡醒后,只要他想,他就能看到俞乔,这已经很好很好了。
俞乔闻言,抿唇有些无语,谢昀说不着急,但他的神态,他的这些话,都说明他的着急,或许,还是她太让人没有安全感?
“你喜欢男人?”
谢昀做梦都想问她的话,却被俞乔率先说出口了,但怎么是她问他?
“说实话。”
“当然不,”谢昀说着,两颊却微微有些犯红,“我喜欢你啊。”
他想要名正言顺,想要永远霸占俞乔,这份占有欲,让一开始的欣赏在日渐的相处中彻底变了质。
他仅有的几次心跳失律都是因为俞乔,他渴望靠近她,挨着蹭着,怎么都喜欢。
“男人女人,我都不喜欢,我喜欢阿乔你啊,很喜欢,好喜欢,非常喜欢。”
话一出口,就再没有什么犹豫,他向来都是果决霸道的人,但独独对俞乔的事情上,徘徊难安,犹豫不定,不知如何是好。
“阿乔呢,阿乔会讨厌这样的我吗?”
无论他多喜欢俞乔,他对俞乔目前的期待就只有,她不会因此而讨厌他,那……他就还有机会。
俞乔鲜少有后悔的时刻,但此时她却有些后悔。
不是因为挑起了这个有些难以回答的问题,而是她或许该早点告诉谢昀,她真不知道,他们相处这么久,谢昀原是这样忐忑和小心的。
“阿昀……”
“公子,”王伯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小院子里,他喊了俞乔一句。
谢昀收回期待眼神,俞乔也收敛情绪转过身去,“何事?”
“这是信,”王伯将信件递给俞乔,目光却幽幽扫了谢昀了一眼,显然,他是听到谢昀大胆到很多人难以理解的话了。
一目十行,俞乔很快就将信看完了,她看向王伯,“王伯到前面忙去吧。”
王伯离开,俞乔又看向谢昀,“我需要出京一趟,大概需要半个月的时间。”
“半个月后,我给你答案。”
“好,阿乔说话要算话。”谢昀依稀有些不安,但俞乔的反应,已经是预想里相对较好的那种了。
“你好好在宫里待着,我回来了就会让人到云乔宫传话。”
“字每天都要写,我会检查。”
“嗯,”谢昀点头,俞乔每多说一句话,他眸中的晶亮就多了一点。
“另外,你回宫帮我把阿狸带上。”
这回谢昀没有应得很快,他觉出些危险的味道来了,“我让林易陈野和你一起走。”
“不需要,阿昀要相信我。”
“好,”谢昀又点了点头。
俞乔没有耽搁,骑上了快马,带着一个包裹,她就匆匆离开了京城。
谢昀让林易将秦述阿狸都接了回来,阿狸带上了,秦述就也没例外,被他一同带进宫去了。
“叔,咱这是进宫去了吗?”秦述看着马车踏入那雄伟的宫门,心里就打鼓个不停。
“嗯,阿乔有事,我照顾你们几天,等她回来了,咱再一同回去。”
在云乔宫住了二十来天,秦述几乎都以为再不会有比那里更美的地方了,但紫云宫尤甚云乔宫,没有那么大,却更精致,更华丽。
别说秦述和阿狸,就是入宫多年的小路子,乍到紫云宫,都愣怔许久,完全能理解宫里那么多贵人对谢昀的羡慕嫉妒恨了。
紫云宫真正告诉世人,什么是贵,什么是美,谢昀虽然性格难以相处,但他的品味在那儿,这是谁也无法辩驳的。
秦述逛了一遍紫云宫,再回到谢昀待的地方,他有些不理解,在这样的地方长大的谢昀,如何会住得惯小小的文轩书肆,还会住得那么开心。
谢昀扫了一眼,秦述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
“你喜欢你多住几天,我带阿狸先回去。”
“不,我跟你们走,”
秦述连忙摇头,其实谢昀对俞乔的不同,他们这些每日里看着的人,怎会没有感知,但谢昀太美,俞乔人太好,他们之间相处那般融洽美好,他就也想不到什么大惊小怪的理由。
紫云宫里全是楚皇的人,这一点从十年前开始就是这样,直到他前往北境看病,又才先后调离几批,但回来后,里面的配置基本和十年前没太大区别。
各宫贵人只知道谢昀养病回宫了,至于带回了什么,脸色如何,更多细节一概不知。
谢昀很听俞乔的话,带着秦述阿狸,还有小路子,在紫云宫的书房里,一人占据一角,专心写字,完成课业,想要在御花园里看到谢昀的,就也没那个机会见。
就算谢昀不写字,也不会有那个兴致来巧遇某些人。
太后离宫云游有四五年的时间,此次回来,大致是不会再出去了。
宫里例外都清理了一遍,下朝后,楚皇带着朝臣和皇子在宫门前相迎,徐皇后带着女眷在她的中宫相应。
被禁足的谢晔和谢明,在月前也相继解禁,没能第一时间瞧见谢昀,倒是让他们将怒火沉淀下来,包括他们在内,所有皇子此时都像是看不到谢昀这个人了似的,他们接头交耳,却无一人有去搭理谢昀,这是要将他孤立起来。
谢昀要是知谢晔和谢明这般作为估计会想谢谢他们,他全没感觉,靠着椅背,眼睛微微眯着,可比站着的众人要舒服多了。
一辆灰扑扑的马车徐徐向宫门而来,还未瞧见马车里的人,但驾车的那个老人,眼尖儿的可都认识,那是先皇的暗卫,先皇逝世,就将他的暗卫,留给了太后。
太后不喜欢待宫里,到处游玩,有些暗卫保护,楚皇也才能放心由她去。
“儿臣,恭迎母后回宫。”
“臣等,恭迎太后回宫。”
“……”
山呼的声音在宫门前回荡开,一句句往里传去。
那老人先将一个老妇人从马车上扶了下来,然后才向楚皇问安,“臣叩见吾皇。”
“平身,孟老辛苦了。”
老人又拘礼才退到一边,楚皇和他的众儿子也迎了上来。
“母后,您回来了。”
“皇帝不希望哀家回来?”老妇人神情淡淡,目光扫向一众皇子,脸上倒是多了几许笑意,“倒是都长大了。”
“这是……晔儿吧。”
谢晔一愣,明显没想到老太后第一个提的会是他,“是孙儿,祖母,孙儿可想您了。”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回后宫吧,”楚皇的目光在谢昀身上微微扫过,伸过手去,要去扶老太后。
但也就在这时,一条黑色的粗鞭缠上了他的腰,猛一用力,将他拽了过去。
谢昀的手扣住楚皇的手腕,直接将他推到禁卫军将领陈铭身边,黑鞭手柄微微一旋,三根细如毫发的银针飞射出去,对着的是那个想要乘乱逃走的孟老!
“谢昀,你在做什么!”
谢晔嘶声吼了起来,但对着手持黑鞭的谢昀终究是不敢冲上前去,他看向楚皇,这回楚皇总不会绕过谢昀了吧,谢昀可是对楚皇动鞭子了。
“蠢货!”谢昀毫不留情出言嘲讽,小路子推着他猛地后退,他端坐,没有再出手。
而他没有再出手的结果,就是谢晔被挟持住了。
“一群有眼无珠,这老妖婆可不是皇祖母,”
便是楚皇也被谢昀一起嘲讽了,也无人敢反驳,他们确实没看出这个太后是假的。
“你是八皇子谢昀吧,”原本隐含几分苍老的声音,瞬间年轻许多,她看着谢昀的目光犹有几分遗憾,“差一点,就差一点。”
如果谢昀反应慢一点,他就可以杀了楚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