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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捏一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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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成上来见过了沈娇娇,觉得往日只听跟公子爷到过南边的人提到这位沈家大小姐如何如何,今日一见,天翻地覆,不太能跟传言中的形容挂上钩。

    崔成是受了崔朔的受命,要他今日酌情伺候沈娇娇,不可太违逆了她,因此沈娇娇要车要马,要出崔府,都没有受到太大的障碍,崔成一例全给麻利的办了,末了说:“夫人,相爷说,晚上他尽量回来吃晚饭,请夫人莫在外多滞留,早早回府。”

    沈娇娇直接上车,未有回言。

    一时车出崔相府,又见外面似乎四处戒严,沈娇娇初来大都,不太了解这国都的日常生活,车子一路不走官道,只走寻常的大道,见四处的街市似乎也都与寻常时候不同,许多的人多是倚门驻望,并不像平日街市繁华的样子。

    沈娇娇这一车出了崔相府,除了海棠玉兰等丫鬟,只有紫堂街的几个跟随,连岳观也一并不在,她就命一个家仆去打听是什么事,家仆去路边问了问人,回来告诉说,今日是皇宫中大摆筵席,恭送六位王爷出城返回封地的日子,因此全城戒严,听说那些王爷们的车驾,约在巳时起驾,因此全城戒严,清理了道路。

    沈娇娇听了也没说什么,她对这些也不太关心,她主要关心的还是她的商号,她投注了五万两在这件事上,自觉成败之间,生死攸关。其他的事她暂时没精力去管。

    戒严期间除了官道其他的路未免就特别的堵,等沈娇娇到了恒源号的时候,时辰已经堪堪的将近巳时了,恒源号里的伙计都正忙碌,沈贵接出来,两下里见上,未免就是一通关于俗务的忙碌,沈娇娇是不惯这些的,但此时硬着头皮,也有些习惯了,因此等到过午之后,沈娇娇已经轮番的见了几波人,已经忙的是口干舌燥,因几次整理仪容,脸上的粉都洗掉了,露出一张苍白的,熬夜过后的脸。

    中午之前的辰光都是见各路的客商,到了下半晌,沈娇娇已经不想动了,就窝在恒源号的后堂里看这各地的账目汇总,沈贵命人将室内的炕给烧热了,尽管沈娇娇今日已经不再肚子痛,海棠还是又给她灌了个热水囊。

    沈娇娇将大衣裳的扣子松开了一颗扣,脱了鞋,盘腿坐在暖炕上看账本,如果不是顾忌到还得见人,不大方便,她很想将沉重的发髻也放下来。

    她这样眉头紧皱,心情抑郁的看着恒源号入不敷出的账目,不知不觉,似乎不知到了什么时辰的天,一会儿,忽然沈贵进来,对她道:“大小姐,周公子回来了。”

    沈娇娇从一摞的账目里抬起头来,一双微带红丝的眼闪过一丝亮光,道:“周公子?哪一个周公子?”因为在她的客商名单里面,也不乏姓周的。沈贵就道:“是周璋公子,东家。”周璋与沈娇娇为这项生意各出了五万两,二人并列为这项生意的大东家。

    沈娇娇一下滑下地来:“是他?!在哪里?”这里就忙忙的找鞋。找到了,也不及全穿上,半趿拉着就冲了出去,海棠等人拿着她的手炉连忙追出去。

    沈娇娇三步两步的穿堂过室,几步就来到了恒源号门首,一踏出门来,就见午后太阳微照的街上,恒源号的门首,站着许多高头大马,周璋正从马背上下来,他旁边的四五匹大马上都驮着东西,周璋下马,将马缰扔给身边人,解下斗篷,背对着沈娇娇这边,尚跟跟着的人交代了几句什么,这才转过身来。

    这一转身,随即与沈娇娇四目相对,两人都微微有些凝滞。

    这次从周璋去大同,到沈娇娇来大都,两人已经十余日未见,沈娇娇来大都只给了周璋一封信告知,这一别,将近半月,千里奔波,周璋看起来风尘仆仆,只有眉宇间的温润沉稳依然不变,面貌似乎比在金陵和洛阳时黑了,一身简单的素色衣衫更显他俊朗高大的身形,他将斗篷交到左手上,走上前来,走到沈娇娇面前。

    未见周璋之前,沈娇娇是很盼着见他的,可如今真正的见了,她的心情又十分的复杂,她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该调整一个什么表情见他,她穿着没穿好的鞋,手指轻不可见的捏着袖口,望着他道:“周璋……”

    周璋立在她面前,他的身材和崔朔差不多的高,看沈娇娇是微微低头的,他打量了打量她的面容,微微凝眉,随即将手中斗篷交于随行人手,又见她湘裙之下鞋子似乎还没穿好,面上瞬间掠过一丝细微的表情,只是那表情消失的太快了,沈娇娇未能捕捉的到,周璋已经抬手打起了门帘,对沈娇娇含笑道:“外面冷,先进房。”

    二人就复进了店铺内,后面又跟进几个周璋带来的人来,搬进来一些盒子。

    沈娇娇暂坐的屋子很热,烧着火炕,地上还放了个炭炉,周璋一进来,就笑叹道:“呵,好暖和!”抬目看了看这间房子里的摆设,又看了看那面铺陈的挺舒适的炕,又看到了桌上的一摞账本,就问沈娇娇恒源号的近况。

    沈娇娇未免向他诉苦,将大都北货生意这一块的大体情况跟周璋说了一下,以及恒源号目今的困境也同他一一告知。周璋只含笑听着,末了拿起沈娇娇正在看的账本,翻了翻,又放下,微笑道:“不妨事,这些事我来办。”

    沈娇娇一听他这样说,心头顿时松快,眉目舒展,脸色也好看了好几分,不过她随即又想到别的,黯然了神色道:“可是,这样你也太累了,我总该出些力的。”

    周璋坐在她斜对面,玉兰斟上茶来,他闻言只含笑道:“无妨。”随即又让玉兰将伙计搬进来的那些盒子打开,让沈娇娇主仆几人去瞧。

    原来是一盒一盒的小泥人小面人,一套一套的,都是戏剧上的人物,捏的十分之好,惟妙惟肖,极尽传神,沈娇娇大喜,顿时将刚刚的生意经都忘了,和三个丫鬟挤在一处拿拿这个,捏捏那个的玩赏,盒子一只一只的打开,仿佛打开了百宝箱。

    而最下面的一只盒子打开来的时候,伴随着丫头们的一阵惊呼,沈娇娇一呆。

    原来最后面那只盒子只装了一只泥人,是捏的一个人的小像,那红丝绒的底座上,小像被包扎的很妥帖,一片薄纱覆着小像的面庞,隐隐的看,却有三分面善。

    玉兰将小像拿出来,摆在桌面上,大家都围着看,赞叹连连,沈娇娇也看,只是她却有些不大好意思,尚未细看,脸就慢慢地红了。

    因为那小像,长得跟她很像。

    是专门捏的她的一个像。

    这像甚至比此时的她还更娇美些,穿着一身藕荷色的纱衫,湘裙曳地,一只手握在身前,一只手放在身后,放在身前的手中握着大约一枚玉佩?玉佩几乎看不见,只露出一截流苏,往上看则是乌发如云,发髻高耸,意态闲闲。那张柔润的鹅蛋面,娇娇的眉眼口鼻,既像她,又仿佛不是她。

    沈娇娇只看了两眼,就红了脸,几乎不敢去看周璋,同时懊恼为什么之前涂的厚厚的粉这会儿已经全洗掉。丫鬟们纷纷看着小像和沈娇娇比对,沈娇娇只胡乱答应着,偷偷抬眼去看周璋,却见周璋也正望着她,眼睛里微微含笑。

    沈娇娇差点儿凌乱了,她一慌乱,就是手足无措,她乱七八糟的站起来,脸上挂着一个仓促的笑,跟周璋搭讪道:“这……这是哪儿来的?这、天下竟有这样的手艺……”

    周璋瞧着她双颊红红,微笑点头,只说:“唔。”

    他并不动手去动那个泥像,只是看着,微笑道:“这是大同特有的手艺,捏了给你们玩儿的。”

    他特意的说“你们”,而不是“你”,又是君子风度的体贴,沈娇娇的心里又觉一暖,她不敢再看周璋,只命丫鬟们将泥人们收起来。

    结果玉兰等人只将那些一套一套的泥人收走了,沈娇娇的这个,却特意留了下来,给她摆放在看账本的书桌上。

    一时丫头们捧着盒子散去,屋子里只剩了沈娇娇和周璋两个人,并,那个泥捏的小沈娇娇。

    沈娇娇饶是平日神经再大条,此时也觉得空气有些浓稠的胶着一般的化不开。

    为了搭讪和解开这种让她无措的粘稠,她转身走到桌前,背对着周璋摆弄起那个小像,一边就问他大同的情况。

    周璋站在她身后,他从不像崔朔一样的强制她,因而她十分信任他,也并不觉得两人这样的站位有什么不安全。

    这次周璋站在她身后,却是隔了一会儿才有答言。

    大同的情况,周璋出马,自然万无一失,周璋办事向来是删繁就简,简明利落,与周璋合伙经营这么些时日,对他的这个特点,沈娇娇感受极深,此时听周璋又是简要的说明了大同的详情,沈娇娇自进大都以来一直提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这颗心放了下来,她又兴高采烈起来,也忘记了刚刚的心肠,她在一堆账目的书桌前转过身来,满面喜容,容光焕发的望着周璋,欢喜道:“周璋,如此说来,今年年下,我们应是有银子给伙计们发年例了?”

    早上初到恒源号时的抑郁浮躁一扫而空,她看着特别的像一个终于凑足钱给家下人发工钱的当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