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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又是十多天过去,眼见着二月就要结束,庄管家也终于回到了京城。
得到消息的当天,欧阳就找理由回了自己宫外的府邸。
到了家,欧阳把宫里带出来的人全都留在了前院,自己溜溜达达地进了后院。
庄管家已经等在后院的二道门处,见欧阳回来,马上像模像样地躬身见礼。
一见庄管家,欧阳却是脱口道:“哟,竟然瘦了呢!”
“您出去颠簸两个月,保准也瘦!”庄管家直起身,没好气地回了一句,“要不,下回再有这事,您亲自出去走走?”
“有机会的话,我倒是真想出去松快松快。”欧阳心有戚戚焉地感慨道。
“出什么事了?”庄管家一愣。
“没什么。”欧阳虽然信任庄管家,却也不好和他分享床笫之私,当即话题一转,“丑牛呢?没在你身上?”
“已经送苏素那边去了。”庄管家答道,“当了快两个月的孤魂野鬼,这会儿就想闻闻女儿香——他都这么说了,我还能怎么办呢?”
“他闻得到吗?”欧阳撇了撇嘴,“算了,不管他,进屋说正事吧!”
两人没在雪地里挨冻,转身一起进了欧阳的屋子。
进屋后,庄管家给欧阳和自己各倒了一杯热茶,然后才捧着茶杯,慢悠悠地说起了两个月来的经历。
来回的路上都很平顺,即便遇上些鸡鸣狗盗之辈也都不值一提。但庄管家也没把嫪家那边的事说得多么详细,只说他最终还是借用了当地一伙山匪之手,布置成了见财起意的局面,唯有嫪家的主枝是他亲自下的手,拿着嫪家的族谱逐个对照,确保万无一失。
“既然免不了要亲自动手,为何还要找什么替罪羊,多费一圈子力气?”欧阳不由起疑。
庄管家腆着肥脸,腼腆一笑,“之所以找人帮忙,并不是为了省事,只是见了些让人不愉快的污秽,一时冲动便生出了些许妄念,想要做些替天行道的义举。”
欧阳一阵无语,沉默了一会儿才追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庄管家摸了摸茶杯,终是一脸惭愧地将前因后果道了出来。
虽然胡家四兄弟也曾去过嫪家人的所在地,但他们四个本就是走马观花,对人类的了解也局限于皮毛,等庄管家亲自过去一看才发现,当地的异姓之人已经被嫪家尽数屠杀,余下的,不是嫪家血亲,便是嫪家走狗。
嫪家也一直不曾断绝东山再起之心,只是手中钱粮有限,已不足以支持他们继续招兵买马。受此辖制,嫪家人便想出了一个断子绝孙的恶毒法子——到周遭的乡村和县城里劫掠小孩,将其绑回嫪家大本营,当作私兵来培育调[教]。
嫪家的家主,曾经的继国公嫪信也知道自己年事已高,想在自己这辈子再有所图谋已经很不现实,便将希望寄托到了下一代的身上。之所以命人抓回一群娃娃兵,也是因为这样的娃娃兵更容易洗心革志,教养管控,长大之后,忠诚度更高,更容易为他们嫪家卖命,交给下一代使用的时候也会更加放心。
但嫪信的想法很理想、很璀璨,一众手下和家中小辈却早没了他那种百折不挠的心气和志向。嫪信让他们劫掠小孩,他们就把小孩的母亲和姐妹也一起掳了来,顺手还将小孩的父亲一刀砍死,将家中钱财也一起带回。
庄管家抵达之后,看到的便是一处[奸]淫掳掠无恶不作的豺狼之窝。
庄管家追随欧阳两世,免不了也是满手血腥,然而他们杀人的地方多在战场,其余的时候也均是恩怨之故,基本都有着一个大前提——你不死,我便活不了,更活不好。连这回这种拿人钱财□□的勾当都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
也正因如此,庄管家对这趟差事原本是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直到抵达目的地,亲眼见了这样禽兽不如的一幕,庄管家才真的生出杀机,打从心底想要将嫪家连根拔除。
但只是杀戮的话,未免太便宜了他们。
在和丑牛商量之后,庄管家从附近找来了一伙人数众多的山匪,对这些山匪施用了催眠的法术,让他们把嫪家人做过的所有恶事一件不差地复制到嫪信的一家老小身上。等嫪家人把自己该遭的报应遭完,庄管家才亲自动手,按照族谱上记录的名字挨个补刀,确保欧阳派给他的任务不出疏漏。
之后,庄管家更是将嫪家洗劫一空,分出一小部分作为报酬留给了山匪,余下的暂且藏匿到别处,待方便时再来取用。
听庄管家说完,欧阳扯了扯嘴角,漠然问道:“有意思吗?”
“当时是很有意思的。”庄管家干笑了两声,“但事后一回想,就觉得其实也没什么意思,还浪费了不少时间,累得主子这边久等。”
“知道就好。”欧阳冷哼一声,“刽子手就是刽子手,手起刀落就够了,别自己的活计还没干好就去妄想判官的行当。这一次不过就是杀人的时候正巧遇到了坏人,如果嫪家没有如此作恶,甚至为善人间,难道你就能放他们一条生路不成?”
“那自然是不成的。”庄管家老实认错,“吃谁家饭,干谁家活。主子让我做的事,即便是会损八辈子阴德,生儿子会没[屁]眼,我也定是要照做不误的!”
“说得好像你还能生出儿子一样。”欧阳赏了庄管家一双白眼。
庄管家嘿嘿一笑,但笑过之后便收起笑容,正色道:“我这次还从嫪家带回了一些东西,主子最好看看。”
说完,庄管家从袖子里取出一叠书信,放到欧阳面前。
欧阳疑惑地看了庄管家一眼,拿起书信,随意地翻看了一下,随即发现这些信都是旁人写给嫪信的。
信的内容不尽相同,有的只是空洞乏味的客套之词,有的却是内容详尽的合作协议。
鉴于嫪信已死,嫪家已无,信里的内容其实已经失去意义,真正值得关注的乃是这些信的撰写者——几乎每一个落款都让欧阳很是眼熟。
再一联想这些人的家族背景,姻缘关系,欧阳便发现他可以凭借手中书信把戚云恒手底下那些新上任的官员掀翻至少一半。
然而水至清则无鱼,就算把这些人全都拉下马,也不能确保新换上的官员就比这些人更忠诚,更可靠,更有能力,还不如暂且握着这些人的把柄,待必要时再将其丢出,使其成为雷霆一击。
欧阳重新翻检了一次,将那些无关紧要的书信逐个扔回桌面,终是剩下一封让他没办法忽视的。
这封信的寄信人叫杨德江。
乍一看这个名字,欧阳还以为是同名同姓。但把信里的内容反复看了几遍,欧阳便毫无疑议地判定,这就是兴和帝想要杀之而后快的杨德江。
杨德江的这封信写于三个月前,内容却是朝嫪信哭穷,称自己已是身无长物,想要谋官都没钱去新贵们的家中钻营,进而又直言不讳地让嫪信送些黄白之物给他,好让他能敲开门路,谋得官职,在新皇帝的朝堂里立足。
“只这一封?”欧阳朝庄管家晃了晃手中信纸。
“应该是不止的。”庄管家答道,“信很多,我估摸着您不可能有耐心全部看完,就挑拣了几封最值得一看的带了过来,余下的都在库房的密字间里。您若是有兴趣,随时可以过去查找。”
“你没审问一下嫪信,问问他这些信都是怎么回事?”欧阳皱眉问道。
“回主子,我是把人处置好后才开始翻东西的。”庄管家一脸的无辜无奈,“想起审问的时候,已经无人可问了。”
欧阳郁闷地皱了皱眉,却也没有责备庄管家的意思。
庄管家是去杀人的,并不是去查案子的,能随手带回这些书信就已经是超额完成任务了。
但欧阳也没法把这封信像其他书信一样随手放下。一来是因为杨德江本就在兴和帝的复仇名单上,二来却是因为杨德江现在住在秦国公的府里,给秦国公做门客,而秦国公却和假玉玺扯上了关系,被戚云恒盖上了不怀好意的印章。
欧阳敲了敲桌子,很快放出神识,将留守府中的邬大叫了过来。
“那个杨德江和严之文,你还在盯着吗?”欧阳直截了当地问道。
查出三家人的去向之后,欧阳虽然只把庄管家派出去铲除嫪信一家,但对余下的两家人也没有放任不管,一方面发出指令,让身处外地的手下去探查赋闲在家的严永昌和他那驻守在外的次子严之武;另一方面则让邬大和邬二动用手中鸟禽,盯紧京城内的严永昌长子严之文以及在秦国公府内混吃混喝的杨德江。
“一直盯着呢!”邬大道,“只是你这么久没有过问,小家伙们盯得可能有一点……松。”
“松一点没关系,别把人盯没了就好。”欧阳道,“既然还在盯着,就是说,这两人都没有离京,还在京城之内?”
“应该是。”邬大不甚确定地抓了抓头,“反正负责盯梢他们的小灰和小点一直没回来过。以它们俩的空域范围,若是那二人出了京城,肯定没法一路跟随,只能飞回来找我。”
“继续盯着,争取把他们每日的行程都绘成图纸给我。”欧阳吩咐道,“每日一张。”
“知道了,我这就去通知那两个小家伙,明天就开始画图。”邬大点头应下。
欧阳没再给出更多指令,邬大也没在府里耽搁,转过身来,领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