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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惟一看了看海腴的模样,不依不饶地问他:“既然关系不大,你为什么没能收服炎翼呢?”
海腴本不想回答,在时惟一凌厉的逼视目光之下才豁出去般地闭着眼睛喊道:“我说就是了,因为我九宸幻诀学得不好,行了吧?”
这个答案倒是出乎时惟一的预料。毕竟海腴的幻术在整个方圆大陆上都是赫赫有名的,他的九宸幻诀会学得不好?
时惟一不太信,可看海腴那羞愧欲死的模样,又不太像是撒谎的样子。
难道九宸幻诀真有那般厉害?随便学点皮毛的海腴就足以在无尽森林中称王称霸?并传出令方圆大陆人们闻风丧胆的名号了?
要说九宸幻诀前几页的内容,时惟一都还记得很清楚,看上去很普通的样子,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看见时惟一明显是一副神思不属的模样,海腴当即就不高兴了,伸出小胖手指在一旁戳了戳时惟一的小细胳膊,气呼呼地叫道:“本大王跟你说这么重要的秘密,你居然还敢走神?”
“嗯?”时惟一回过神来,眯起眼睛轻笑着反问,“你刚说谁是大王来着?”
海腴对时惟一这个表情太熟悉了,他立马就怯了,缩了缩脖子摇头摆手着解释道:“没有没有,我就是随便说说,口误!口误!”
“行了,今天没工夫打你。”时惟一揉了揉胳膊,说道,“既然你想出了好办法,那我就试试好了。不过,你也得为这个办法做出一点小小的贡献!”
海腴直觉不好,却不敢大声反驳,只怯生生地问道:“什……什么贡献啊?”
“没什么,不难。你刚才已经做过了。”
海腴可不相信时惟一会有什么体谅人的轻松活计交给他干,不放心地追问道:“到底是什么啊?”
时惟一朝他露出个甜美的笑容,说道:“放心吧,你不会死的。顶多皮肉受点苦罢了,说不定还能减肥呢!对你有好处。”
“什么?”海腴尖叫道。
时惟一捂了捂耳朵,皱着眉看向海腴,轻声提醒他道:“我受不了你那分贝,不要出声,好吗?”
海腴捂住嘴巴,傻愣愣地点了点头。
时惟一满意地冲他笑了笑,接着投出一缕神识,在指环空间里挑挑拣拣,找了一匹深色的云雾绢缣出来。时惟一将布匹展开,在手上凝出了一把空间刃,将云雾绢缣从布匹上裁了一段下来,而后在裁下来的布料上切切割割,再将它们分别摆成了一件衣服、一条裤子的模样。
海腴看得目瞪口呆,没料到身为修士的时惟一竟然还会做衣服。
不过他是高看时惟一了,时惟一小时候虽然一时兴起跟着时母秦思嘉学过一点服装设计,但真正上手制衣她是不会的。
海腴很快也发现了这一点。
只见时惟一操控着那几片布料前前后后地覆盖到海腴身上,然后不知从那里扯出了一卷色泽亮丽的丝线,用它们绕过海腴的四肢躯干,将他身上覆盖着的布料缠紧,之后还释放出空间防护膜,一层又一层地贴身将海腴重重包裹住。
“你不用手吧?”
在海腴站着任由时惟一摆弄的时候,忽然听到蹲在地上的时惟一这样问了一句。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就“嗯?”了一声。
时惟一重复道:“我看你每次施展幻术时好像都没用到手,是不是?”
“啊……嗯。”海腴不明白时惟一这么问的用意,便如实应了是。
时惟一好似对他这个回答很满意,声音轻快地说了声:“好。”
接着,海腴的双手、双脚,还有脖子和脑袋都被时惟一用云雾绢缣包裹严实了。
海腴连眼睛都看不到了,挣扎着问时惟一意欲何为。
时惟一没有回答,只建议道:“眼睛看不见你就用神识呗,反正你也筑基了不是吗?”
结束了“包装”工作之后,时惟一盘腿坐在了地上,从上到下、从前到后地检查了一边自己的劳动成果,确认了海腴没有一丝皮肤裸、露在外之后,就带着他一起出了空间。
外面依旧是火焰墙笼罩的模样,且火焰已经聚集蔓延到了中央地带。
海腴用神识扫视到了一遍自己周围的情况,惊讶地发现那苍蓝色的火焰几乎烧到了他的身上,可他却没感觉到有任何的不适,连炎翼喷出的火焰所伴随的灼人高温都没感受到一点。
这情形与刚才时惟一用外袍裹住他之后的变化一模一样。
海腴对此有所猜测,便难掩震惊地用神识扫了扫身上的衣服。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发现一般法宝会有的灵气波动,仿佛它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件寻常衣料。海腴又伸手在身上摸了摸,透过指尖传来的那真实的触感,就好像他是直接上手触摸,而没有隔过包裹在手上的那层布料一样。
太神奇了。
这究竟是什么布料?
海腴正在想着传说中的各种特制的防御布料。这时,他听到时惟一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你去缠住炎翼,我要在这里修炼九宸幻诀。”
“什么?”海腴闻言大惊,不敢相信地问道,“你要在外面修炼,还要在这火焰墙内?”
“不然要在哪儿修炼?我需要以最快的速度学成。”
时惟一说完再次拿出了那个云雾绢缣所制的软垫铺到地上,原地坐下开始闭目修炼。
海腴神识一扫,便看到时惟一像他一样全副武装地置身在火堆之中,窜起的火舌缭绕在她的周围,好像随时都能把她吞没了。
即便知道时惟一也穿了防护衣,那一幕仍是让海腴觉得胆颤心惊。
时惟一此时好像发现了他的走神,出声提醒道:“别看了,记住我交给你的任务。”
“好,我明白的。”
海腴定了定神,将神识外放绕过苍蓝色的火焰墙,锁定在了站在火焰墙之外,冷眼旁观着墙内二人举动的炎翼身上。
这边,炎翼感觉到自火焰墙内传出了一股牵引力,忙凝神静气地做出反击。
只见炎翼略一抬手,火焰墙就往中间的两人身上扑去。
虽然靠着云雾绢缣的保护不会有太大的实质性伤害,但那火焰吞噬而来时所带的冲击力仍是让时惟一和海腴都身躯微震。
海腴看了看时惟一所在的方向,跳起来将所有火焰攻击都独自揽下,而后抬手擦掉嘴角流下的血,操控着精神力去攻击炎翼的大脑。
炎翼张开背上的翅膀飞上高空,从上往下投掷火球攻击海腴。
海腴被那接连不断的火球砸得险些陷进了土里,却在缓过劲来之后,不甘示弱地对炎翼加以反击。
……
海腴、炎翼这一人一狼隔着翻飞的火焰斗智斗勇,而一旁的时惟一则紧闭着双眼置身事外,以最佳的入定状态开始研习九宸幻诀。
九宸幻诀一共分为九式。
第一式名为“一叶障目”,要求顺势而为,利用施术者与被施术者自身或周围的自然条件来达到迷惑乱心的效果。
这是最基础的幻术,却足以应付这世上绝大多数的对手与敌人了。
海腴所施展的幻术便属于这一范畴。
时惟一记得第一式的内容,便没有将《九宸幻诀》那本秘笈拿出来,只在心中默念着秘笈上所书的文字。
第一式的纲要只有两句,一句是“螳螂障叶,隐其身形”;一句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而自以为是”。
时惟一先要修炼的是第一句,达成的效果犹如隐形了一般。
看着这第一句纲要,时惟一想起当初在灵石矿脉中寻找嗜血老怪时,对方因使用“隐形符”隐匿了行迹,而使她没能找到对方行踪的往事。
时惟一要学的“障叶隐形”与“隐形符”所呈现出来的效果极为相似,但两者实现的方式却是截然不同的。
隐形符是采用符篆的力量,将使用者的身形、气息在一段时间内加以隐藏,是真正的隐形。而障叶隐形是迷惑了围观者,用幻术的方式让他们看不见施术者的形体、察觉不到施术者的气息,而施术者本身,其实并没有隐形。
时惟一对这障叶隐形的幻术非常感兴趣,便细细地回想起了秘笈中所描述的修炼方法。依照着修炼方法,时惟一一丝不苟地运行起体内的灵气,努力尝试着将书中的文字变成现实。
时间渐渐地从指间流逝,时惟一的尝试也收到了很好的效果。
不得不说,时惟一的确是天资聪颖。
只一次,她就成功地实现了障叶隐形。
身旁的海腴用神识扫到这一幕的瞬间,激动地大喊大叫起来,顾不上还身在危险重重战场上,就对着时惟一满口地夸耀起来,还说起了当年他初学时的事情:“当初啊,就这第一句话,我就学了整整一千年。一千年哪,要不是我本体是灵植,又吃了万古长青果,恐怕还没学会就先陨落了。唉,你说这人跟人之间的差距怎么会这么大呢?”
时惟一入了定听不到外界的吵闹,要是能听到,她多半会嫌弃海腴呱噪,还会批他一句“蠢笨”。而海腴此刻沉浸在了满心的钦佩之中,得不到回应仍是在一迭声地夸着时惟一。
海腴不会觉得嫉妒或者不甘,这种差距已经远远超越了能够嫉妒、不甘的水准。
正像人们常说的那样,当差距大到了一定的程度之时,人们就生不出嫉妒之心了,而是会由衷地心生敬佩,像海腴一样,只觉得叹为观止,惊为天人了。
时惟一却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她学东西一向很快,对于九宸幻诀更是觉得尤为契合,比炼气期时修炼方圆大陆上的其他法诀要顺畅多了,因此她认为有现在这种速度是非常合理的。
时惟一将障叶隐形重复地施展了几遍,待彻底熟悉、完全掌握之后,就开始利用障叶隐形扩展其他的障眼法类幻术。
时惟一并没有打算现在就修习第一式的第二句纲要,一来是因为时间不够,二来也是因为有障叶隐形就足以驯服炎翼了。
是的,在正式修炼了幻术之后,时惟一就明白先前海腴会提出这个看似荒诞的办法的原因所在了。
原来只要掌握了幻术基础,并将施术手法融会贯通,就有足够的能力去让理智混乱的人、或者其他动物恢复正常了。
至于海腴,这个明明学会了九宸幻诀完整的第一式,却自称没办法唤醒炎翼理智的人,时惟一猜测他恐怕是只习惯于逼人自杀,而不太擅长出手救人罢。
况且相比于海腴,时惟一觉得她对于幻术的敏感度更高,运用精神力的熟练程度也更占优势。
障叶隐形这个幻术,对人的迷惑作用并不仅限于目之所及的事物,也包括听声、嗅味、触物、感受等各个方面的体会。
时惟一将视觉上的迷惑幻术扩展出去,将迷惑、篡改五感六觉的幻术分别尝试了一遍,再将它们结合起来,开发出了一套可以掠夺人们五感六觉的幻术,时惟一将其命名为“虚无”。
熟练了所有扩展幻术之后,时惟一便决定解除入定、暂停修炼,去处理一下炎翼的问题。
时惟一打算先用幻术麻痹掉炎翼的五感六觉,让他先失去对她的防备之心,再来慢慢地使他恢复冷静。
定好行动计划之后,时惟一就从入定状态中脱离,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手脚,并把头上的帽子掀开了一条细缝,让眼睛能看到外界的情况。
此时,海腴已经脸色苍白地瘫坐在了地上,显然是忍受了不少的皮肉之苦,而炎翼还在高空中盘旋飞翔着,不时朝陆地上扔出一个或大或小的火球,但看上去战斗的兴致好像不是很高。
也不奇怪,任谁在屡屡发动攻击之后,看到攻击对象在不出手防御的情况下还分毫未损的,想必都会生出一两分厌倦心理的。
时惟一伸手触上海腴的脑袋,运用空间之力将他收进了随身空间里,而后脚尖轻点一个纵跃,站到了她所能到达的极限——火焰墙之上。
炎翼见了时惟一的举动,自然而然地将之视为了挑衅,张嘴对着时惟一喷出了他招牌的苍蓝色火焰。
然而,令炎翼目眦欲裂的是,眼前的时惟一竟然不躲不闪地站在原处,还慢悠悠地伸出了她那只小小的手掌,徒手接住了本该是极具破坏力的大束火焰的一角。
更惊奇的是,时惟一接住了那一大束火焰之后,手腕一翻将火焰对着炎翼喷了出去。
炎翼对此太过于震惊,一时间防备不及,以致于被那火团正正地击中。被烈火灼身之下,炎翼只觉得浑身上下都火辣辣的,一身亮银色的皮毛都被高温炙烤烧焦,每一寸皮肉、筋骨都仿佛被撕裂、被敲碎一般地疼痛。
在忍受着全身痛楚的同时,炎翼的鼻尖还分明地闻到了自己的皮毛被烤焦的味道,耳中也一直清晰地回荡着“滋滋滋”、“咔咔咔”的皮肉炙烤声和骨头断裂声,他可以感觉到,自己将会从一匹活生生、威风凛凛的森林狼王变成一堆认不出原形的枯骨,不,或许只会剩下一些骨头渣子,再被一条肮脏的野狗刁走羞辱……
那种感觉实在是太惊悚了,就好像亲眼围观着自己的处刑一样,身心双重的折磨让炎翼几乎要疯了。他情愿自己听不到、看不见、闻不着,也不愿意这样清楚明白地一步步体会到自己的受罪经历。
很快,炎翼就如愿了,他发现自己什么也看不见了,眼前是一片沉沉的漆黑。他也听不到丝毫的声响,周围寂静地好像没有任何事物,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了他一个,周围什么也没有。
接着,他连触觉和感觉也没有了,他甚至不能肯定自己是不是真的还活着,还是说已经被遣送到了地狱里。他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能够感觉到痛楚也是一种幸福。
然后,他就连思想都没有了。
在思绪残留的最后一刻,他想,或许他是陨落了,他的尸体和灵魂都正在消散,不会留下任何他曾经存活于世的痕迹。
这可真是悲哀……
一套“虚无”幻术施展完毕,时惟一心满意足地降落到地上,迈着轻巧的步子走到炎翼旁边。
在失去触觉的那一刻,炎翼的翅膀就失去了控制,使得他从空中摔落下地。由于此前他正在空中与时惟一对峙,因此摔落下来的地点正是在火焰墙的包围圈内。
让时惟一觉得惊奇的是,即便炎翼陷入了虚无幻境之中,没法掌控他之前喷出的所有火焰,那些火焰也没有伤害他,反而有往他体内输送灵气意图治愈他的意思。
这可真是有趣。
时惟一在炎翼躺倒在地的身躯旁边蹲下身子,释放出神识精神力注入炎翼的大脑之中,为他梳理因受魔气干扰而产生暴动的理智灵识。
将精神力深入到炎翼的大脑中之后,时惟一读取到了他最近的记忆。
原来,炎翼因魔兽体质而在魔性法器招魂幡中反客为主,并解救了同样被困的同伴海腴。之后两人一起抢夺炼化了进入招魂幡中的小黑球的灵魂。
但此举让炎翼和海腴在提升了实力的同时,也被强大的破坏性魔气所干扰。
海腴的精神力强大,意识到不对之后就停止了炼化小黑球灵魂的举动,但炎翼食髓知味却不肯罢手,最终被那魔气所支配,丧失了原本的理智。
时惟一将炎翼暴动的精神情绪梳理、安抚过之后,确认了他不会再受到魔气的干扰,便将他从虚无幻境中拉拔了出来。
至此,炎翼终于恢复了正常。
在时惟一的吩咐之下,炎翼撤去了围堵在身周的火焰墙,并试图去攻破丰岳峙所布下的剑意结界。
出乎意料的是,这一回,炎翼刚一出手,那结界上就传来了刺耳的一声“呲”响,紧接着结界上就出现犹如蜘蛛丝一般的碎裂纹路。
时惟一见状大喜,让炎翼再接再厉,后者便再一次朝着结界发动了火球攻击。
随着炎翼的火球打出,原本让时惟一陷入苦恼中的剑意结界终于“哗”地应声破碎。
时惟一高兴地上前摸了摸炎翼毛茸茸的脑袋,然后让他驮上依旧昏迷不醒的丰岳峙,一起跨步走出了结界。
此时天光已经大亮,时惟一该去参加青祁帝学的入门考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