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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翀将李惠宁一家拖下了水,朱赢觉着自己一个人有点兜不住了。
但若是告诉李延龄,以男人的脾气,又不知会闯出什么祸来?她的把柄可还在赵翀手中,而且李延年这事是万万不能对李延龄说出真相的。
每个人都期望自己在另一半心中能有个阳光正面的形象,朱赢也不例外。所以她可以让他觉得她聪明她能干,但她不想让他知道她不择手段野心勃勃。
听盛歆培的语气如今李承锴应该已经认定是盛道文绑了李延年,下一步就等着看李承锴会采取什么手段处理此事。若李承锴轻轻放过不了了之,那盛家就是她的心腹大患,需集中火力对付之。反之,若李承锴动手打压盛家,那李延年便是她的心腹大患,李承锴别做得太过也就罢了,若是做得太过,她也少不得要在李延年身上再做做文章。
只是那个赵翀……
朱赢忧心忡忡地回到崇善院,直接去了尚嬷那里。
“尚嬷,最近有隆安的消息么?”朱赢问。
“早上刚送过来最新的。”尚嬷拿起她的记录册,朱赢凑过去看了看,一个字都没看懂。
尚嬷笑:“若是旁人看得懂,我还敢记吗?”
朱赢有心事,也笑不出来,只问:“怎样?这场博弈谁赢了?”
尚嬷道:“谁都没赢,大约康王那边也有把柄在晋王手里,兵部尚书稳坐其位,倒是那个御史大夫被贬谪了。”
朱赢叹气。
尚嬷问:“公主有心事?”
朱赢道:“柳钰珍在赵翀手里,赵翀想在世子爷的防区私开铁矿,将二姐一家都拉下了水,还要我帮着打掩护。”
“公主有何对策?”
朱赢握拳道:“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我想做了他!”
“那公主为何不动手?”
朱赢肩一垮:“且不说他身边有多少高手,只怕他本身也是个高手。真要动手,还不知谁做谁呢。”
“我有一计,公主可要一听?”尚嬷微笑。
朱赢眼睛一亮,点头不迭。
尚嬷道:“前一阵子公主不是让调查赵翀么?我们的人发现他在崑州安东郡魏良县开了一座采石场,采出来的石头颜色发黑,又小又丑,不似可以加工买卖之物。”
朱赢愣了一下,随即缓缓笑了起来:“如此说来,我们可以玩一手围魏救赵了。”
朱赢刚回到和光居没一会儿,李延龄回来了,进屋就吩咐简书给他收拾行装。
“又要回军营了?怎么这样突然?”朱赢问。
李延龄捧过她的脸亲了一下,道:“陇北突降暴雪,许多村镇都遭了雪灾,我去救灾。”
朱赢愣了一下,想起他与杨奇曾经的遭遇,一把扯住他道:“陇北那边没有驻军么?为什么偏要你去?”
李延龄看出她眼中担忧,扶着她的肩道:“放心,陇北地势比较平坦,不会发生当年那种事了。这不是父亲派给我的差事,是我自己毛遂自荐的,至于我为何要这样做,我相信你能明白。”
朱赢的心一下就酸了:因为得不到父亲的认可,所以想要功名只能拿命去博。以前他没那么大的野心,自然也无需那样拼命,而如今,为了她,为了他们的将来,这男人要走的路只怕会越来越崎岖越来越凶险。
可不这样,又能怎样?
朱赢在这一瞬间突然恨透了李承锴的自私与穆王妃的愚蠢。
她伸手抚平男人其实并无皱痕的衣襟,一边平复着自己的情绪一边道:“好,我知道了。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凡事尽人事听天命即可,千万别逞强。”她抬起脸来看着李延龄的眼,一字一句道:“若是你不在了,我会是何等下场,你知道的。”
李延龄点点头,道:“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你有改嫁机会的。”
朱赢捶他,斥道:“这时候都没正形!”
李延龄笑着握住她小小的拳头,放到唇边亲了亲,道:“我一定会小心的。你在家里好好的,若有什么事难对付也别着急,放着不理它就是,待我回来给你解决。”
朱赢忍着笑道:“用拳头?”
李延龄骄傲:“自然。”
朱赢失笑,道:“好了,你放心去吧,不用牵挂家里,记得早些回来便是。”
夫妻俩腻歪了片刻,那边简书等丫鬟就把行李给收拾好了,李延龄当即出了王府,回到骁骑营带人开拔陇北不提。
夫妻俩见面不过两天男人就又走了,此番也不知要多久才能回来。朱赢惆怅了片刻,总算记起自己还有好些事情没有处理,便去了书房。
翻了翻案上资料,朱赢见没有紫微府那边的文件,便唤了鸢尾来问:“凌霄还没回来?”
鸢尾摇头道:“好像还不曾。”
朱赢有些奇怪,紫微府虽离王府不近,坐马车来往一趟最多半个时辰也就够了,怎会到现在还不回来?
“派人去紫微府那边瞧瞧何事耽搁了?”朱赢道。
鸢尾下去,过了不到半个时辰又匆匆来报:“公主,紫微府那边的人说凌霄两个时辰前就已经拿着公主要的资料走了。”
“两个时辰前?”朱赢眉头一皱,猛然觉得不妙。凌霄是妥帖之人,绝不会任务在身还在外闲逛耽搁,即便真的临时有事,也不至于耽搁这样长的时间。
“去叫穆小峰留意一下院中可有发生什么奇怪之事。”若是有人绑了凌霄,一定会设法与她联系,提出交换条件。
只是此时此刻,有谁会绑凌霄呢?
朱赢思前想后,也只怀疑一个人——盛歆培。
李延年之事到目前为止除了握有证据在手的赵翀外,应该没人会将此事与她联系起来,也只有盛歆培这种脑回路才会凭着李延龄打了盛道文便怀疑她陷害盛道文,不巧这次歪打正着,还真被她蒙对了。
千金笑门前盛歆培被她点了一下,应当不敢明面上与她作对,所以,即便是她绑了凌霄,应当也会找别人出面替她完成这件事。
除了盛家,除了盛夫人,她还能去哪儿找人跟她一起对付琅琊王府的世子妃呢?
朱赢想到这里,马上派人去辉先院打听盛歆培回来没有,结果不出所料,盛歆培还没回来。
用过晚膳,凌霄依旧没有消息,对方也没任何动静。
朱赢自觉不能这样等下去,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作为她的贴身丫鬟,凌霄现在很可能正在被刑讯逼供,晚一分找她,她便多一分危险。
她汲汲营营夙兴夜寐地钻营了这么久,筹谋了这么久,也该是考验一下自己到底有多大能耐的时候了。
朱赢扭头看向桌角的灯光,那一点暖黄的焰色倒映在她澄澈的眸中,盈盈烁烁间,渐成了燎原之势。
半个时辰后,数十封信件从崇善院书房发了出去。满庭芳,虞美人,云锦坊,千金笑,紫微府,漕帮,得意茶楼以及大大小小与漕帮或满庭芳有贸易往来的行业或店铺,都收到了朱赢关于凌霄失踪情况的说明与请求协同寻找的信函。
与此同时,尚嬷的触手也在夜色中活了过来,无声无息却又无孔不入地伸向新城的每一条缝隙。
朱赢心里没底,又委实担心凌霄的处境,在书房来回地徘徊,却不料脑中一阵发晕,眼前一黑便委顿在地。
恰鸢尾端了热茶进来,见状惊呼一声,忙撇了茶盘过来扶她。
“公主,您怎么了?来人……”鸢尾欲唤人去请大夫。
朱赢摆摆手,道:“不碍,估计有些低血糖了,去泡杯糖水来就行了。”
鸢尾忙吩咐手下丫鬟去办,又扶着朱赢道:“公主,眼下您能做的都做了,别在书房熬着了。若您身子再给熬垮了,奴婢们不是更没指望了么?”
朱赢想想自己最近是有些身心俱疲,当即也不逞强,任由鸢尾给她披上大氅,出了书房往和光居去。
新城虽还未下雪,却已寒气逼人,尤其是这样的晚上,那一阵风刮过来面皮子上生疼生疼的。
朱赢裹紧了大氅,刚刚绕过书房旁边的假山,鸢尾却突然一声低斥:“谁?”
朱赢抬眸看去,果见一条黑影快要闪出视线,她厉喝:“穆小峰!”
那黑影停住,僵了半晌,缓缓走过来向朱赢行礼:“属下在。”
朱赢:“……”她本意是想叫穆小峰过来抓这夜行人来着。
“你这副装扮,意欲何为?”朱赢见他一身简单利落的黑衣,用脚趾头想也知他想做什么。
穆小峰低着头,沉默不语。
“你想夜探盛府?”
穆小峰握紧拳头。
“王爷就是凭着关押二爷的那间别院是盛道文名下的产业,才认定是盛道文绑了二爷。若真是盛府之人绑了凌霄,你认为他们还会将人关在盛府?”
穆小峰认错:“是属下鲁莽了。”
朱赢看着他,道:“人都说关心则乱……穆小峰,你果然已经与人定亲了么?”
穆小峰原本挺直的肩膀缓缓垂落,有些难堪道:“是属下在军中时,爷娘给定下的。”
“你见过那女子么?”
穆小峰摇头:“不曾。”
“你喜欢凌霄?”
穆小峰顿了一下,方有些失落道:“属下没有资格。”
朱赢叹了口气,道:“你先回去吧,别四处乱跑,万一有人趁夜来刺杀我怎么办?”
穆小峰惊了一跳,忙道:“属下定当尽忠职守保护公主。”
“记得自己的本分便好。”
回到和光居,朱赢喝了一碗糖水便洗漱上床。前半夜睡得尚好,后半夜外头起了风,穿檐过廊呜呜直响。
朱赢睁着眼躺在床上,想起幼时冬日,燕贻阁没有地暖,睡觉时凌霄和鸢尾一左一右地将她夹在中间给她取暖,那样带着体温的温暖,真是再好的地龙也无法比拟的。
这两个丫头跟了自己十多年,福没享着,罪受了不少,好不容易这一两年她有了些钱能让她们吃好穿好,一时不慎却还是让她们填了炮灰。
朱赢在被中默默地握紧拳头,这一次,她再也不打算轻易放过了。
次日一早,天蒙蒙亮的时候,风停了。鸢尾蹑手蹑脚地从外面进来,走到床边发现朱赢睁着眼,她道:“公主,凌霄找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