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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人总会想着自欺欺人。
她大约也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并不愿意承认。
趁着金崇文出门去和他那群公子哥们喝酒聚会的时候,卢小莲又给濮阳钧写了一封深情款款的信,她大着胆子在心中诉说了自己的苦闷和思念,并且在信中说她会等着他回来。
只是这一次,她却不敢让人送出去了。
她害怕了。
把信纸折成了一个七巧方胜的样子,她静默许久之后,将它放在了妆奁的最底下,然后再用红布遮上。
此时此刻的她还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不敢把这封信送出去,她只是本能地觉得不妥。
下意识抚上了自己柔软的小腹,似乎能感受到里面那一个尚未成型或者已经开始成型的小生命,卢小莲忽然觉得,这个孩子并不能留下来。
想到这里,她的心忽然猛烈地跳动了几下,有些紧张不安。
外面忽然传来了绿兰的笑声,她转头去看,正好看到了绿兰拎着个篓子过来。
绿兰道:“这是大爷差人送回来的螃蟹,还是活的呢!奶奶看一看吗?大爷说晚上就吃螃蟹了呢!”
卢小莲勉强笑了笑,道:“这还没到吃螃蟹的时候吧?”
绿兰笑道:“按说的确没到,这会儿天气还热呢,也不知道大爷从哪里弄来的——奶奶你看,这螃蟹据说是海里面的,比平常看到的河蟹还要大很多呢!。”
卢小莲木木然起了身,走过去看了一眼,篓子里面的螃蟹们张牙舞爪,模样看起来的确与河蟹不同,只是那一模一样的钳子,也还是凶残地支着,片刻也不安分。
绿兰笑嘻嘻地把篓子给盖上,生怕那些螃蟹给爬了出来,又道:“奶奶想怎么吃?大爷说全都清蒸了,奶奶若想有别的吃法,奴婢便吩咐了小厨房去做。”
卢小莲摇了摇头,只道:“便按照大爷的吩咐来吧!”
绿兰应了一声,便让小丫头拎着那篓子出去了,她看了一眼卢小莲,道:“奶奶是心情不太好么?今日看着奶奶,一直是愁眉不展的样子。”
卢小莲抬眼看向绿兰,却还是摇头。
绿兰见她不愿说,也就没有多问什么,只在旁边帮着卢小莲倒了热茶,又问了要不要去隔壁的书房画一画图样子。她虽然是金家的家生子,但自从跟着卢小莲学过缂丝之后,倒是对卢小莲真心实意了,许多事情她都很为着卢小莲着想。
卢小莲看着绿兰,仿佛是鬼使神差一般地问道:“当初你……为什么会愿意做大爷的通房丫头呢?是因为喜欢吗?”
绿兰有些意外,她想了想,却笑道:“奶奶问得却是偏颇了,奴婢们到底是奴婢,哪里有资格对大爷谈什么喜欢不喜欢呢?做奴婢的想翻身做主子,那不就只有那么一条路么?否则奴婢将来还是嫁给一个奴婢,子子孙孙也都是做奴婢的命,谁会愿意呢?”
卢小莲怔忡了一会儿,道:“你说的有理,的确是我想得偏颇了。”
绿兰道:“奶奶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
卢小莲道:“只是一时间……想了起来……”
绿兰又道:“这是再浅显不过的道理,想来奶奶自然是明白的,只是一时间没拐过弯去,所以想偏颇了。”
卢小莲讷讷地点了头,又不再吭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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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傍晚的时候,金崇文回来了,小厨房便把清蒸的螃蟹给端了上来,又配上了黄酒和佐料,看起来诱人极了。
金崇文道:“这是从海上带回来的大螃蟹,你看看,是不是比我们吃过的河里的螃蟹要大多了?”
卢小莲陪着旁边坐着,却忽然想起了从前在书上见过了一句话,说孕妇不能食用蟹脚,若是吃多了,便会流产。她的心猛地一跳,目光飘向了那些已经不再张扬的红色的螃蟹腿。
金崇文玩心大起地掰下了螃蟹的两只大钳子,用那钳子去夹断了螃蟹的脚,口中道:“这些螃蟹运回来可费了好多功夫,不过好歹还是活的,我下午突然想起来,便赶紧让人把这螃蟹给送家里来了,否则死了也不能多吃了。”
卢小莲木木地点头,只是陪着笑,并没有吭声。
金崇文自己说得累了,便有些疑惑地抬眼看向了她,问道:“我回来这么久,你倒也没说几句话——怎么,在家里面有谁给你脸色看了?老太太是不是还催着你怀孕生孩子呢?那事情也急不来——不过这次倒是也不难了,我去了一趟南边,这次见着个好大夫,这大夫给我开了方子,今晚我们就试试看吧!”
卢小莲一愣,下意识看向了金崇文的下身。
金崇文嘿嘿一笑,道:“娘子就放心吧!这次真的不糊弄你了。”
卢小莲迅速地低下了头,简直不敢去想了。
她如今怀着身孕,现在和金崇文上床,会不会……会不会发生什么她自己都预想不到的事情?
这样的时候,若是上了床,会不会让金崇文发现事情有些不对?
一时间,这样的问题充斥了她的整个脑海,几乎都听不清金崇文究竟在说些什么了。
最后,她心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这床,是不能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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吩咐了人换了陈酿来,卢小莲亲自给金崇文换上了那陈年老酒。
金崇文直摆手,道:“这可不行,我酒量不好,随便喝几杯就醉了,不行不行。”
卢小莲强作镇定又笑靥如花,道:“那就只喝一杯,就当是为了庆祝……庆祝大爷今日回来了。”
金崇文被她这一笑简直晃花了眼,于是便点了头,道:“那就说好了只能喝一杯,否则又醉成泥,什么都不能做了。”
卢小莲言笑晏晏:“是是,都听大爷的。”
金崇文就着她的手喝了那满满一杯陈酿——或者是这陈酿年份太足,又或者是金崇文的酒量实在太烂,后面虽然换了普通的酒水,没过一会儿,他还是醉得沉沉睡去了。
而卢小莲则长长松了口气。
在绿兰和锦绣的帮忙下,卢小莲把金崇文拖上了床,然后自己在旁边和衣躺了。
她看了一眼旁边已经沉沉睡去的金崇文,再一次意识到,自己独自里面这个孩子不能留下来了——无论今后是不是还能与濮阳钧继续下去,这个孩子,都不能留下来。
她闭了闭眼睛,然后看向了外面深黑如墨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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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沉沉的一觉睡到了天亮,金崇文醒来的时候懊恼极了。
他气哼哼道:“我说了不要喝那陈酿……果然,这就一杯,我就被放倒了,这简直比蒙汗药还要灵验呢!”
卢小莲在绿兰的服侍下换了衣服又梳了发髻,笑道:“这可足见大爷的酒量还要再锻炼一二呢!”
金崇文抓了抓他乱糟糟的头发,却是冲着卢小莲笑:“娘子,一会儿你来给我梳个发髻可好?”
卢小莲从镜子里面看了他一眼,却想起了那些和濮阳钧在一起的时候,她也是帮着濮阳钧梳过头发的。这么一想,她脸上竟然还带出了一些不自觉的微笑。
金崇文笑道:“想来娘子的手艺一定比绿兰锦绣她们好。”
卢小莲被这句话惊醒,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只低声道:“若是梳得不好,大爷也不能发火的。”
金崇文嬉笑着起了身,便在她旁边坐下了,然后道:“有什么好发火的?我自己的娘子给我梳的发髻,我可不觉得有什么好发火的地方。”
卢小莲顿了顿,然后才拿起了梳子,沉默地给金崇文把散落的头发都挽了起来,梳在了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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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莲,若今年年底的生意做得好了,明年开春的时候,我就带着你去南边玩。”金崇文道,“南边比京城可要热闹太多啦,那儿可以出海去外头,洋人的稀罕玩意可多了。”
卢小莲有些麻木地点了头,从旁边的玉冠中选了一个,给金崇文带上。
金崇文目光扫过了这房中的陈设,忽然奇怪道:“家里面好些东西也都是外头的稀奇玩意,小莲,最近这是太太赏给你的吗?”
卢小莲一惊,顺着金崇文的目光看去,只见那些都是之前濮阳钧借着闻氏的名义送来的玩意摆设,她之前也没多想就都摆在那里,却没想到金崇文才一回来,就发现这些东西的不一样了。
金崇文倒是没注意到她的错愕和惊讶,口中道:“太太果然还是喜欢你比较多,好些东西我从前说要买了放在家里把玩,她都只说我是败家子呢!”
“也……也不是太太给的。”卢小莲纠结了一会儿,还是选择了解释,“之前我病了一段日子,这些都是闻姐姐送来的。”
金崇文倒是意外了,他微微皱了眉,这一次他回头看向了卢小莲,道:“虽然我们家与濮阳家的关系亲近,但有些东西,尤其是这样贵重的,还是不要随便收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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