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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半个小时,顾曳的口供才录制完毕。
苏黯坐在休息室里,堂皇不安,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顾曳的公安刑侦档案那回事。
消除,没问题。她的那份档案上也有消除,这是解除他们犯罪嫌疑的官方证明。
但失踪……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失踪呢?
她跟他十年没有联系,她不知道这期间他发生了什么,她也不知道在那之前他经历了什么。但隐约的,一种奇怪的第六感从脑海中涌现,这件事会不会跟她有关?
他失踪,跟当年的那起案子……是不是有着什么直接的关联?
“苏小姐,你还没走啊?”
女警察抱着一摞洗好的衣服走进来,看见她,微微一愣。
苏黯放下水杯,“警官,我朋友他的口供录完了吗?”
女警察点了点头,“录完了,十分钟之前就搞定了,我刚才路过询问室,里面都没人了。”说完又有点诧异地看着她,“怎么?他还没回来吗?”
苏黯一怔,连忙朝询问室跑去。
空的,灯都暗了。
对面洗手间,张诚正好提着裤子走出来。
“苏小姐?”
“张警官,顾曳在里面吗?”
她指了指男洗手间,张诚摇头。
“没有,刚录完口供,他就接了通电话,好像是单位有什么急事吧,一直来人催呢。”说完又看了看苏黯,“哦,苏小姐,天也不早了,你是一个人不敢回家吗?要不要我帮你叫辆出租车?”
苏黯摆了摆手,有些恍惚。
“不用,不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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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不见,顾曳还是那副来去如风的样子,转眼间,又过了一个月。
这些天苏黯每天上班工作,琐碎又日常,她偶尔间想起那次偶遇,都觉得虚幻飘忽,像一场梦境。而这样的感觉,伴随着时间一天天流逝,也越来越强烈。
或许那真的只是一场梦吧。
事实上,她根本就没有见过顾曳,顾曳也从来都没有再在她的生活里出现过。
“嘿!苏组长,想什么呢?”
寂静的办公室,平地一声雷,着实是把苏黯吓了一跳。
从怅惘里拉回思绪。
“桃子,跟你说了多少次,我想方案的时候不要吓我!”
一扭头,正瞧见一身粉红短裙的艳丽美人站在身后,苏黯捂了捂眼睛,只觉得那耀眼的颜色亮到让她睁不开眼。
胡桃转过她椅子,媚眼一抛,笑得暧昧。
“苏大组长想什么方案想得连午饭都不吃啊,我看你这整整一上午屁股都没过离开凳子,茶水间也不去,茶不思饭不想,你这是要搞事情吧。”
苏黯顺势往后坐了坐,脖子搭在椅背上,一副无可奉告的姿态。
七八年的老交情,蠢兔子再蠢也磨成兔子精了,她还能被她套了不成。
摇了摇手指,悄声道:“没有你们能折腾,我们组的艾米请假了,我要帮她把她的那份做了。”
听见这话胡桃可就不乐意了,踩着高跟鞋一跺脚。
“你这人怎么就这么好欺负!”
还没等苏黯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呢,她挺直了腰板,就阴阳怪气地提高了语调。
“哎呦喂……这可真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啊,不就是跟公司的小老板搭上了点关系嘛,怎么,给你点好脸色就以为自己是皇亲国戚了?平时走路拿鼻孔看人,现在连顶头上司都敢欺负,呵,请假,一个月请三回假,你来几次大姨妈啊!”
苏黯连忙把她拽了下来,惊慌说。
“你要不要命了,办公室还有人呢!”
“说出来就是给她们听的!要不然现在这帮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进了公司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整天就想着勾三搭四,工作也都不好好干……要是项目上出了问题,那不还都是你我担着!难道咱们赚的那点奖金就都是用来给她们扣的啊,一分付出一分回报,让她们空手套白狼,凭什么!”
广告文案的工作就是这样,前有客户,后有美术,四五个人组成的小组,负责的项目动辄几百上千万。
组里任何一个成员出了问题,其他人都要迎头顶上,而苏黯和胡桃又分别是组长,一旦项目上出了问题,更是要第一个被拎出来开刀。
“行行行,我说不过你,你嘴上积点德,回你们组去吧。”苏黯挥挥手,催她走。
胡桃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手指翻弄着波浪长发,往她桌子角一靠,问道:“那今天晚上的组长聚餐你还去不去了?”
组长聚餐?
不用说,每次聚餐都是刀光剑影血雨腥风,各组组长虽然平时见面都是温柔典雅一团和气的,但一旦聚在一起吃饭,那个个儿说话就都是口腹蜜剑,绵里藏针,挑拨离间的戏码从来就没断过。
在帝都的广告公司里能做到组长这个级别,像胡桃这样一个顶百个的泼妇可不多见……苏黯双手合十,连忙告饶。
“家里有事,实在抽不出来空了。你替我交份钱,略表心意。”
胡桃挑了挑眉,一副了然地姿态道:“借口,统统都是借口!宁檬不是去南亚了吗?你在帝都除了那小妮子一个亲戚,还有哪个家人啊?”
苏黯无奈地摊摊手,叹口气道。
“房东。”
胡桃瞬间瞪大了眼睛,“东三环的房价又涨了?!”
苏黯连忙摇头,“不是!”
怎么一提起跟房子有关的话题,她这反应就这么迅速,简直是快到逆天了都。
“是房东的老家出了点事,今天晚上的飞机,明早才能飞回来,她在帝都也没什么亲戚,就让我帮忙照看一下他那个上幼儿园的儿子。”
没新闻,胡桃一脸冷漠。
“哦,那个寡妇。”
苏黯连忙吼了她几句,“我说你这嘴巴能不能别这么损啊!人家叫张子郁,有名有姓!再说她丈夫原本是维和警察,前两年出意外死了,她一个人带着一个三四岁的儿子在帝都生活,也够可怜的了……”
胡桃撇了撇嘴。
“你同情心泛滥那是你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再说……”话音一顿,她拿精致的指甲勾了勾苏黯下巴。“晚上薇薇安也去,你……真的不来?”
总监大人,苏黯确实是得罪不起。
“不去了,那孩子四点半就放学了,我今天工作本来就多,什么时候能到他的幼儿园都不一定呢。”
烂好人一个。
“苏黯,你记着我的话。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啊。”踩着高跟鞋,提着名牌包,胡桃扭着水蛇腰就往自己的座位走去。
苏黯看着她的背影,不以为意地撇了撇嘴。
子郁平日也经常帮她,她们俩年龄相仿,兴趣相近。在大城市的生活不易,能够聊得来的就是朋友,也就无所谓谁欺负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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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5点半,苏黯总算是把最后一份报告解决了。
伸了个懒腰,看了眼时间,吓了一大跳,连忙收拾东西往幼儿园跑。可幼儿园四点半放学,今天还是周五,她奔跑的速度就是再快,也终究是晚了一个多小时。
“不好意思,我加班……来晚了。”
跑了一路,上气不接下气。都怪这条街最近整改,出租车限行,她只能跑着来了。
幼儿园门口,一条街空空荡荡,接孩子的车早就开走了,整片区域冷冷清清,值班的老师也都等着急了。
“你是张小泽的家长吧?”
苏黯连忙答应。
“对,没错。”
那值班的老师拿出个签名表让她签字,确认无误,下一秒,把小泽的背包塞到她手里,恨不得拔腿就跑。
苏黯看着那匆匆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
从这儿走到地铁站还要半个小时。她能理解她,帝都的晚高峰确实太难赶,每个人都争分夺秒,错过了一辆地铁,可能就又会多了成百上千的人跟她竞争。
转过头,门口还站着个小人,干净白嫩地小手握着铁门栏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正满眼失望地看着她。
“苏黯阿姨,我妈妈呢……”
四五岁的小男孩,明明正该是无忧无虑的时候,但这个年纪的小泽,却很怕跟外人接触。或许是因为从小就缺乏父亲的保护,他对陌生的人和环境,总是会产生一种本能地抵触。
“你妈妈有事,必须回趟老家。小泽乖,今晚跟阿姨一起住好不好?”苏黯缓步走近,曲膝,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
曼妙的长裙随着微风松散曳地,盖住了鞋子。没人知道她穿着新买的高跟鞋跑了整整两条街,创可贴掉了,后脚跟早就被磨出了血。
“苏黯阿姨,我妈妈是不是不要我了?”
稚嫩的嗓音,十分委屈。
童年时的某些记忆片段突然袭来……“姑姑,今天是星期一,我妈妈呢,她怎么还没下班?”
苏黯恍惚一怔。
“没有,你妈妈只是回趟老家,明天早上就飞回来了。你年纪小,往返飞机再加上熬夜,会生病的。小泽这么懂事,肯定不会让妈妈担心的是不是?”
苏黯连忙岔开话题,小泽也跟着点头。
“嗯,我不让妈妈担心。”
眼波微动,这孩子才几岁就懂得掩饰情绪,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对了,小泽还没吃晚饭吧,肚子饿不饿?晚上想吃什么?”说话间,她扶住手边的栅栏,忍痛站了起来。
“吃什么……都可以吗?”
勾着手指,小泽怯怯地问。
苏黯点了点。“吃什么都可以!”
落寞的眼神突然雀跃起来。
“那我想吃……对面那家冰淇淋!”
苏黯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一家不起眼的小店,门口摆着零零散散的几种甜筒样式,没什么新奇。
她若有所思地摸了摸小泽的头发,笑道。
“那我们买两只冰淇淋,再去隔壁的儿童乐园,点一份亲子套餐好不好?”
现在正是晚高峰,她脚疼恐怕也走不了多远,而且事先在电话里子郁也有提醒过,小泽最喜欢吃的是儿童乐园的亲子套餐,小孩子嘛,都喜欢有吃有玩,那家餐厅做菜口味健康,点亲子套餐还送限量版玩具。
小泽一口答应:“好!”
嘁,小家伙,还真是容易满足啊。
“那你冰淇淋不能吃太多,你妈妈说你肠胃不好。”
“知道了,苏黯阿姨……”
小泽撒娇似的摇了摇苏黯的胳膊,说话时还故意拉长了语调。斑马线上,苏黯带着小泽过马路,一辆白色的中型轿车正好停在路边,车上下来两个人,一前一后。
“老大,你看这篇报道,德国医生为患者治疗白血病时意外治愈艾滋病!”
毕超兴奋地拿着报纸,大步流星。
顾曳抬了抬眼,眼角余光一扫而过,兀的停下脚步。“苏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