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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后军竟然真被急红了眼的关中豪侠们杀散了……
两千多对一千多、高昂的士气、再加上关中群豪们确实有些好武艺,这些皆为致胜的因素。
然而毕竟不是受训的军人,面对秦军的军阵,他们伤亡惨重……
尤其是酣战的最后时刻,后面夹击而来的团练军已经开过来了,关中豪侠们一半都被刺死。此时不远处正在放火的承远心中不住发起一阵阵的刺痛……
然而这就是战争,他们被搅在两方之间无论如何都要拼上性命。相比之下加入禁军的一方,至少还拥有一丝的希望和未来……
为什么?
这个问题的答案承远是最清楚的……
自己身边举三尺剑奋力拼杀的这位青年大将,他的脸盘已经逐渐被飞溅的血点淹没,彻底鲜红,就像雨中地上的雨点渐渐成为湿地一般。这个人乃是正史中未来的周世宗郭荣。
敌阵中路前方,率领数千步兵艰难地阻挡着涌来奇兵队之人,正是正史中未来的宋太祖赵匡胤。
还有,对面列阵完毕正在缓缓开进的一万五千大军中央的帅旗之下,那是未来的周太祖郭威郭文仲……
承远从来都不信邪、不信算卦、不信天命,甚至对国医都有些看法。然而此时的他却心想:“禁军如此集聚的王气之下,李守贞焉能不败?”
面对铺天盖地的奉国军大举进逼,李守贞的阵型终于有些动摇了。
郭威是一个不拘泥于阵法的人,他向来认为先人留下的阵图,不管八阵也好,什么也好都是只可会其意,不可研其形。因此他的奉国军绝不会将军阵内搞出复杂的结构,野战步兵以方阵居中平推,轻骑两侧护卫伺机包抄也就行了。
郭威也决不强求大军摆出完美而整体的阵势,几个重要部分随时集中散开,灵活机动。他不要求整个军团遭受攻击后还保持阵型完全的临危不动,不怕乱,只要乱中有序那也就凑合了。反而要锻炼军队在混乱中寻求快速重整和再次机动的机会,绝不能被黏滞住。这也说明郭威的野战用兵乃冲击型打法,和后来岳武穆的野战军打法略有些相似,岳家军也是绝不拘泥阵法的那种军队。
承远想到,如果用现代的足球来比喻的话:郭威玩的好比是巴西攻势足球。李守贞务求全军巍然不动则是意大利守势足球。
奉国军集中兵力冲到敌军右翼了!如此强烈的冲击终于让秦军的大阵渐渐产生了歪七扭八的走形。裘飞虎趁机激励部队士气,终于一举冲破了右翼的右战大队步兵阵列,这样一来李重进和裘飞虎会和连成一气,秦军的右翼先头部分被切割了下来。
秦军大乱,后部跟上的团练兵本来就是一帮连纸甲都未服的乌合之众,许多人已经丢下手握的长枪开始往后逃了……关中大侠们一阵欢呼,虽然血染衣襟的他们已经只剩一千出头了,但士气依然不减,刚刚危机中他们已经彻底杀红了眼了……
正前方,赵匡胤命令手下步兵们:
“儿郎们!先不要用短矛突刺,最先一排持盾者挡住贼军!”
大家知道,他是要让第一排有盾的军士们先尽量挡住对方攻击,以积攒一下体力。随后再奋力一搏冲乱敌军的奇兵队……
秦军右翼中后方终于也开始崩溃了,数不清的人马自相践踏,已经波及到了中后部的中军马队,以及右虞候步兵队,这里离李守贞王旗已经不太远了。
吊睛郎闭目仰天长叹一声:“郭雀儿居然赶得正好及时!天亡我矣!”
眼见承远和郭荣率领一波马队正在焚烧攻城器械,他恶狠狠道:“今天就是要死,我也先杀了这两只小狗!”
“右都虞候张延嗣!”
“属下在!大王尽管吩咐!”
“不要叫我大王!不要叫自己属下!”李守贞红着眼睛叫道。“你要称臣!要说‘臣……张延嗣’。”
“诺!臣在,圣上尽管吩咐!”张延嗣的热泪已经洒了出来。
“王继勋呢?王继勋死到哪里去了?”
张延嗣已经泣不成声:“末将……臣启陛下……臣刚刚看到王继勋在左翼带着亲兵打起白布条,想要阵前倒戈向郭贼乞降了……”
自称为皇帝的人,说话间便即将被一群正史中真正的真命天子们包围,结伙消灭……
何等讽刺?
“朕……朕封你为左羽林军领军,跟着我……跟我去杀郭荣这小狗!杀成奎远这妖孽!”李守贞拔出宝剑,他已经彻底红了眼睛,带着一队亲兵就杀向后方。
后面正高高兴兴地纵火的承远见秦军王旗忽然对着自己冲来,他不免吃了一惊。此时心想:“王旗底下的部队不是亲兵就是亲卫队,那都是老兵油子中的老兵油子。这毕竟不是在玩真三国无双没法读档重来,敌本阵的人头可不是那么好收的。”
“君贵!”承远一本正经的对郭荣说:“咱们不可过于恋战啊。”
郭荣也点头道:“性急贪功,确实绝非好事,李守贞亲卫队十分厉害,咱们还是得尽快先和那帮江湖帮派人士会合。”
看来谁都不是莽夫,知道没必要和势穷的跳墙犬拼命。
“郭荣小狗!敢和我决一死战否?”正说着,李守贞就带着亲兵赶来了。
郭荣冷笑一声,没有答应他。
“你当初被我捉到,居然吓得犯了喘病,原来是个天生的耗子胆!”
郭荣拨过马头,决不受人挑唆。
“你柴家真乃一窝的鼠辈!你亲爹柴守礼,乃是个见到哪个小娘们就入了的纨绔无赖!你柴荣不定是哪个窑姐生的野种!你个野种又认了郭雀儿这流氓地痞当爹,贱上加贱的贱货!”
“唰”一声,郭荣终于拔出腰间长剑,调转回了马头。
承远知道郭荣这人虽然表面敦厚恭谨,但任何人只要稍稍读些史书,就必然发觉:史料中处处透出周世宗那刚强和易怒的性格,这一切可以用“跃然纸上”来形容。
他终于没有阻挡,郭荣身为男子又是自己的主将,敌人说了如此难听的话,就连他也必须慨然回身,护着主将走向伪秦王旗之前。
秦军亲卫们一脸紧张地看着自己穷途末路的主君,喊起了号子:
“嚯!嚯!杀!”
“嚯!嚯!杀!”
他们都是李守贞镇滑州时的部下,又或是老部下们的子弟,这股带着白马口音的鼓噪之声隐隐有一股苍凉之气。他们尊重了主公的意愿,决心成全一场两人两马间的双雄之战!
两个人乘马相对,各持将剑指着对方鼻尖,第一合即将开始……
李守贞知道郭荣刚才力战了良久,浑身一定疲惫不堪,故而持久战对己更加有利,因此他冲过去并没有使用赌徒式的搏击,而是以守势伺机进攻,恰巧对方也没有敢使出全力,故而二马错蹬时两人的兵刃皆没有相撞,也没有接近对方要害,而是剑尖差着半寸空对划过。
短兵器的马上对决其实更加考验技巧,对两人控马时对双方运动轨迹的判断,以及距离感都是更大的考验。接下来的五合依然如此,顶多是兵刃相擦溅出星星点点的火花,但谁都不愿冒险奋力一击……
李守贞心中一惊:“不成,这小子年强力壮,刚刚打了这么久居然未露疲态,吾毕竟年岁已老,拖延时间和比力气未必拼得过他!”
他这次横了心,决定以巧劲决出胜负。
李守贞拍马冲来,这次他忽然将身子探出砍向郭荣,然而这却是故意的卖出破绽。
郭荣果然上当,他测算敌人砍来的剑势,本以为对方会一剑砍偏,于是便去刺他肋下,但李守贞的腕子忽然一翻那将剑反手绕了个剑花,这下“当啷”一声,郭荣的兵刃被他打落到了地上。
然而郭荣的临机应变能力更强,他趁着李守贞冲来之势忽然探出左手,竟抓住他身前的战袍,要将他一把抓过来。
承远等人正要欢呼,忽然郭荣的马一声长嘶,两只前蹄忽然猛地抬起,郭荣大惊松开了手,紧接着已被甩下马来。大家见郭荣枣红马的右眼插着一支弩箭,鲜血直流,原来是不远处张延嗣放的冷箭……
承远惊怒交加,他挺起短枪催马冲向对方,张延嗣举着弓弩来不及上弹,这一下措手不及,一下子被承远扎了个透明窟窿……
此时骑马的不少关中豪客们也冲过来,赶紧护住成司马,承远惊叫道:“我没有危险了,快去救主将!”
李守贞娴熟地操控自己的军马,要用马蹄将地上的郭荣踩死。郭荣只得奋力地躲闪,然而也越来越险十分勉强,情势危急。
承远忽然想起张延嗣手中的弩箭,此时只有李守贞在马上,反而不必担心误伤郭荣。于是他慌乱中将之捡起。臂张弩的上弹并不光靠傻力气,还要掌握一点寸劲儿,承远试了两回却总是失败,暗自骂咧子道:“艹!关键时刻又是发挥失常。”
身旁一个精瘦的汉子见成司马龇牙咧嘴急得满头大汗,便抢过那弩箭道:
“我来试试。”
卡塔一声,这人还真的一次就成功上了弹,又将他递给了承远。承远快速地扫视了一眼这个人,长着两撇鼠须,正是那个所谓的“华山派掌门人”……
他瞄准李守贞胡乱射了过去,这一次却偏了。再次让那人上弹后,承远收起了焦躁的心情,他努力地心如止水,回想着裘飞虎讲述的要领。
“嗖”地一声,这一下终于正中对方胸口,臂张弩的劲力何等厉害?李守贞呻吟一声,手中的剑掉到地上。承远飞身扑过去趁机将其抄起,他高高跃起,用力挥舞李守贞这把百炼而成的将军剑……
不一会儿小木狼成奎远潇洒地转过身来,秦王李守贞的头颅已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