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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厮恭敬回答,“侯爷从二小姐院里出来,便一刻不停去了江姨娘那里。原本是怒气冲冲过去的,可是从江姨娘院里出来的时候,整个人显得格外的心平气和。还跟江姨娘说笑了几句,奴才没跟着侯爷,不晓得他同姨娘到底说了什么。”
慕芩雪心头蓦然一沉,像是被重重压了一块大石头,她不耐烦地用手指绞着帕子,硬生生吞进一口气,强笑道:“没事,你做的很好。若不是你在那些个奴才耳边吹风,让那些话落到父亲耳朵里,我如今也只能任凭母亲受人委屈。”
顿了顿,才说:“你放心,你家老子的病我会继续差人看着,前一阵子我这里得了一株百年老参,你先拿着吧。”
那小厮千恩万谢地拿了,对着慕芩雪拜了三拜,才贼一般飞快地跑了。
慕芩香狠狠吐出腹中那一股子恶气,强扬起一张笑脸,才朝慕博庸书房走去,手里还提着下头丫鬟熬了好几个时辰的荷叶乌鸡汤。
那边慕博庸走了许久,院子里还是一团乱麻,慕言春定了定神,叫下面丫鬟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又叫文燕去请熟识的大夫,自个儿将顾嬷嬷扶起,用手拨开她的乱发,一点点地用帕子擦干额头的血迹。
顾嬷嬷眼眶泛红,握住慕言春纤细的手腕,眼底满是说不出的心疼与苦涩。
慕言春鼻头一酸,涩笑道:“嬷嬷别难过,这日子过着过着便会好起来的……我保证,今后断不会叫你们跟着我受委屈。”
“小姐……我不过是一个半截身子都快入土的人了,没什么委屈可言,可小姐您不一样啊!您是这靖安侯府的嫡小姐,竟然受了这般苦楚……”顾嬷嬷强忍泪水,“若是夫人还在……夫人看到您如今的模样,她该多么心疼啊!”
想起曾经夫人在的时候,侯爷连一声大气都没跟小姐出过,如今夫人走了才多少时日啊……这人心当真叫人胆寒呐!
慕言春苦笑着抱住顾嬷嬷,一下下拍着她的后背,口中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人心若此,她能奈何?
所幸慕博庸不过是个书生力气,纵使最开始看着吓人,养了几日面上便看不出什么痕迹了。
在她养病期间,慕芩雪提了一些补品过来将她慰问了几句,大致上就是展示自己的宽宏大量,表示与慕言春依旧是好姊妹,不会计较这些意外。等两个笑意晏晏地客套够了,慕芩雪也见着了慕言春脸上的青肿,方才心满意足地走了。
而后慕言春便听说慕芩雪后来又拜访了江姨娘,据说两人相谈甚欢,在院里一同吃茶下棋,足足一个下午。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慕言春才真真切切松了一口气,也不枉她做足了这场苦肉计。
慕芩雪本就是极谨慎聪明之人,只要她开始注意到江姨娘,必定会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到那时,才是她收网的好时机。
又过了几日,慕言春才从江氏那边探得消息,说她这几日要前往岚山寺,为靖安侯府祈福。
原本这一行该是在除夕前便去的,慕言春也探听好了消息,没料到老祖宗将侯府内院的事务都尽数交给了江氏,一下子打乱了她的节奏,于是只好将此行推迟,等处理好府中事务再去。
这一个处理,便忙到了如今,才将将有了些空闲时间前去拜一拜神佛。
江氏一向崇佛,这是整个靖安侯府都知道的事,她每年都会前往岚山寺祈福数日,无论怎么看,都是个虔诚信徒。
只是慕言春却不明白了,她生平做了那么多亏心事,若她果真信轮回明佛理,如何还敢大摇大摆在菩萨面前招摇?
这世上这些人,做惯了恶事,而后到那些寺里捐些香油钱,便以为自己曾经所做的一切都一笔勾销了么?
何其可笑!
慕言春自问自己是个俗人,也不敢在神仙佛祖面前造次,她今生做了多少恶事,心里记得清清楚楚。她知道自己不是什么仁善之人,也甘受日后轮回之苦。
她只是不甘心,那些欺她辱她害她的人还在逍遥法外,她如何能目不斜视静度自己的余生?
慕言春差了一个小丫头去慕博庸那边探了探口风,便提着参汤去了他的书房,自言自己险些害了罗姨娘,内心备受煎熬,甘愿到佛堂为罗姨娘抄写经文,保佑他们母子平安。
慕博庸隔了这些日子,心里的气也消了大半,大手一挥便将慕言春派到了江姨娘随行人马之中,叫她不要多想,出去好好散散心。
慕言春自是感激涕零地接受了,回去叫丫鬟收拾行李,准备出府的东西。
两日后,一行车马才气势恢宏地停在了靖安侯府门口。
江姨娘晓得慕言春随行的消息,早早的便等在了车马前,一见慕言春出来,便温柔含蓄地跟她问好,又说了好些体己话,似乎全然不记得前日那桩事。
慕言春原本还准备好了说辞,若江氏提起那玉丁香之事,便恭敬且严谨地搪塞过去,现在看来,她的那些准备工作倒是白费心思了。
这江氏如此老谋深算,更是叫慕言春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
两个人说了一会子,等人员来齐了,才各自上了马车,一行车马向岚山寺赶去。
江氏的马车在最前头,慕言春的那辆马车紧随其后,在后头的便是慕芷柔。再后头便是跟着江氏一同出门的三姨娘仲氏与慕幼萱、慕温茂母子三人。
这三姨娘原是平民白丁的女儿,只因生得好看才被慕博庸抬入了府,一向自卑懦弱,简直如同隐形人一般,她今日竟带着一双儿女出门,倒叫慕言春有了些许惊讶。
车行不过半个时辰,那慕幼萱便坐不住了,拉着幼弟慕温茂蹿进了慕言春的车里,一进来便讨好地叫了声“二姐姐”,又撺掇着跟在后头的阴沉少年叫了一声。
慕言春各自塞了一把糖果子到他们手里,两人才欢欢喜喜地坐稳了,一边吃着糖一边同她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