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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钦若从审案一开始就将主题从辽邦奸细案,转移到强拆案。
看起来寇准,王旦在强拆无佞楼案子上将王钦若谢金吾驳斥得体无完肤,实际上却落入了这奸鬼的节奏。
最后,他堂而皇之的认下强拆罪责,并且轻描淡写的将辽邦奸细文书定性为天下文人的报复,让官家给天下读书人一个交代!
最重要的就是王钦若体察了真宗赵恒的心意,他知道赵恒也不相信谢金吾是辽邦奸细。现在需要的就是给天下读书人一个交代,让事件体面的完结。
真宗需要一个交代,王钦若就提供一个。
无非告诉儒生们:谢金吾强拆无佞楼是罪大恶极的,得罪了一门忠烈的杨家。天下读书人,浩然正气,以一篇文书教会他做人。他认罪!天下读书人以一篇杜撰的文书让他这武状元认罪伏法,也是儒林一段佳话!
妙啊!赵恒很高兴,这样的交代抬高了读书人的能耐,教训了谢金吾,也安抚了杨家,一举三得啊!
眼看赵恒就要顺着王钦若的意思宣判,寇准等人虽然觉察到哪里不对,却无力扭转。
此时杨宗保却拉了一下柴郡主的衣袖,小声道:“娘亲,你身上可有干粮?宗保肚子好饿啊!”
杨宗保声音虽低,却刚好让殿内众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寇准王旦立刻脸色铁青,刚才还说这孩子镇定自若,有将才,现在要吃的?这不纯粹打脸么?
众人包括真宗赵恒都以不满的眼神瞪着杨宗保,他仿佛意识到错误,一边从袖子里拿出一份大字报,一边解释道:“娘亲,孩儿早饭没来得及吃,就被内侍传唤进宫。娘在马车上对儿子说,今天所议的是辽邦奸细案,攸关国家大事,宗保也只能强忍饥饿。只是诸位相公太有文采,争论了半个时辰了,都没提到这封文书里的辽邦奸细案呢!”
杨宗保说着还抖了抖手中的大字报。
寇准与王钦若眼神同时一凝。节奏终于被杨宗保带回正轨。
今天准备替杨家出头的呼延必兴眼神一亮,身为呼延家长子,怎么会错过这个机会,他立刻奏道:“官家,谢金吾强拆无佞楼,伤了宗保,这笔帐杨家,呼延家会自行解决。今天所审的,应该是谢金吾出卖北境军事部署,以及结交大臣,作为内应的案子才对!”
杨宗保立刻接道:“对啊,官家,宗保的父亲如今就在北境镇守三关。谢金吾如果将北境军事部署泄露给辽邦,辽邦南下,必然如入无人之境,宗保已经失去了爷爷,伯伯,叔叔!难道父亲也会凶多吉少?”
这个大帽子,谢金吾可不敢戴!
谢金吾叩了个响头道:“官家,文书全是杜撰,都是无稽之谈。小民不过山野武夫,进入汴京才短短两三个月的光景,哪里能够接触北境军事部署?”
众人眼神瞟向王钦若,可惜没有证据,不好当面攻击。
杨宗保十一岁,还在童言无忌的边沿上,他抖着文书道:“刚说了相爷们有才华,你就是不读书!这封文书要连起来看,北境机密,掌握在枢密院的大人们手里,你不是还结交大臣了么?结交大臣与出卖机密,连起来,就说得通了!你只需要供出结交的是哪位枢密院大臣就行了!”
轰!杨宗保看似童言无忌,却仿佛一个天雷将镇定自若的王钦若劈得外焦里嫩。
王钦若磕头如捣蒜道:“官家,枢密使曹彬大人故去后,蒙陛下看重,让微臣兼顾军机大事,微臣一刻不敢懈怠,断不会卖国求荣!臣请辞枢密院副使,陛下可安排皇城司彻查微臣。”
真宗赵恒见王钦若要挂冠求去,正准备劝慰安抚一番,王钦若却语调突然变得森冷:“黄口小儿,没有证据就诬陷朝廷大员,他年纪小,自然是无法追究的,不过背后撺掇之人却是其心可诛!”
一个诛字,无尽恨意涌向杨家众人,就连久经沙场的呼延兄弟都感到彻骨的寒意!
杨宗保却怒道:“混账,你向谁抖狠呢!今日审的是谢金吾,你事事替他扛,莫非他是你亲儿子?”
王钦若气道:“黄口小儿,全无管教!”
杨宗保针锋相对道:“以辽狗为女婿,你的家教也可见一般。文书说得清楚,你要证据,谢金吾露出左臂,看他左臂是否刺有忠于辽邦得誓言即可!”
王旦向寇准嘀咕道:“岂可如此儿戏!”
金殿之中,除了杨宗保,没人相信谢金吾左臂有破绽。
不过很快,所有人都注意到王钦若与谢金吾脸色变得极为古怪。
真宗赵恒也奇道:“莫非左臂真有刺字?”
谢金吾答道:“官家,微臣前几日深夜遇刺,左臂受伤了!”
宰相向敏中权知开封府,他奇道:“谢将军开封府遇刺?本官怎么不知情?”
谢金吾答道:“伤势不重,贼人逃脱,因此没有惊动开封府。”
呼延七娘最烦他挤牙膏一般答话,喝道:“刺客又没砍断你手臂,哪怕砍了一刀,也可以看到以前有没有刺青吧!”
谢金吾挽起衣袖,露出包扎的左臂道:“刺客所使长棍,仿佛烙铁,将我左臂烫伤,已经看不到一块好肉了!”
杨宗保看着那包扎的手臂,自然明白这是那一夜排风丫头朝天一棍的战果。
寇准不信道:“谢将军,看你没有其他伤势。你说那贼人,穷凶极恶,当街行刺,却只是烫伤你左臂?三岁小童也不信吧!”
王旦奏道:“官家,文书所言,左臂刺字原本不可信。可是谢金吾居然恰在此时烫伤左臂,无法查验,分明是不打自招,这奸细身份,反而坐实了!”
王钦若此时却哈哈大笑起来。
真宗赵恒问道:“爱卿何故大笑?”
王钦若答道:“官家请恕罪,微臣只是突然想通了,这股势力,居然将寇老西儿,王旦相公玩弄于鼓掌之上!”
寇准怒道:“王钦若,休要故作惊人之语!”
王钦若不理寇准,向赵恒深施一礼道:“官家,恐怕皇城司真有大案要查了,从这些文书,到假行刺,真栽赃,都是同一股势力所为。汴京城潜藏此等势力,我等不该寝食难安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