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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烟起,烽火至。不知谁家儿郎失。罪业与,地狱下。不怕他日因果迟。
这些,孙念不怕。因为,若说是罪孽深重的话,早在十五年前,就已经得到惩罚。不要跟他说什么冤冤相报何时了,他只知道恩仇快意,父债子还,替父母报仇,天经地义。
若是造成如此罪孽,要他下地狱,那就先给他记着,等着他去吧。
当天夜里,孙念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着东西,迷迷糊糊地睡着。随即,就进入了梦境。
看见了谁?曾经心爱的女人啊。他心痛地听着她平静地辩白:“你们别乱说!我对陛下无非分之想。”他痛彻心扉。若是没有“非分”之想,当初订婚之日,为何那般欣喜,而不退掉他们俩的婚事?他想如此质问,也的确如此做了。却只得到她远去的背影。女人狠心起来,是不是都这样绝情?
他去追,想问个清楚,还没走远,就被一个明媚俏丽的女郎拦住了。只听得那女郎道:“念哥哥!你是在找流汀吗?”
“流汀儿?十三娘?”孙念伸手想拉住往后退的女郎,却只握住一缕白雾。
“流汀!”孙念大喊一声,从梦里跌倒,而后就醒来了。满头大汗也顾不得,就努力想着梦里的事情。流汀就是十三娘,他知道。但是,他不确定,他是不是一直都期待着流汀,而不是曾经的最爱。
人是不是都会见异思迁,或者都会自私,会远离那个让自己心痛的人,而靠近那明媚如阳光的?让自己快乐温暖?
思绪太乱,孙念哀叹一声,暂时不作他想,卷起被子,再次试着入睡。可惜了,都不能如愿。闭眼,满脑子都是十三娘。流汀,她的闺名,可不能外传了。
掌控了玉门关,孙念并没有急着东进南下。他,就是一匹狼,他要给那些人恐惧,每天都盼着他来或者归去雪域。
也正如他所想。远的不说,单说魏朝【注:1】(也即是曹魏)和蜀汉,一个是曹丕的魏国,一个是阿斗的蜀汉。他们最担心孙念会挥军入他们家门。
魏朝,朝会上,各大臣分坐于曹丕座下左右,皆为雪域王会向何方进攻伤尽脑筋。
“众位卿家可有头绪?”这一个个的都只是害怕官位丢了,不是真正的担忧国运,曹丕知道的,所以,才会失落忧愤。
曹丕话毕,朝堂里寂静如夜,等了一刻钟不见人回话,压着要冒出喉咙的咳嗽声,他微微一翘嘴角,冷声道:“我们魏朝能人强将多的是。你们觉着谁合适,说来听听吧。”现在已经到了既定下朝会的时间,却被曹丕故意拖长。
朝臣们都清楚原因,不过还不敢有怨言。
过了一会,武将中,有人站起来,朗声言:“陛下,请容许臣,前去剿灭外域蛮军!保我大魏朝的江山!为陛下分忧!”
此人名叫曹仁,是曹操的从弟【注:2】(堂弟),字子孝,喜好弓马骑射,年少桀骜不驯,年长后性格沉稳,当了将军后,更是严直,颇得曹操父子赞誉、喜爱。
曹丕板着脸,眯着眼睛看着眼前义愤填膺的曹仁,看到朝臣们脸色不好了,方悠悠说道:“大将军既然有信心,寡人就准令。着大将军明日点兵二十万,直去雍州,连接京兆郡和冯翊郡,组建一条防线。至于其他,大将军斟酌行事。”
曹仁见曹丕如此忌惮那个雪域王,心中很是讶异,却不好问出来,只好记在心中。因为他相信,陛下如此忌讳那人,想必那人肯定有过人之处,他还是小心为妙,方能为保住曹魏江山尽一份力。
当即,曹丕定下了曹仁为征讨大将军,随即请了年事已高的太尉,即当时的魏寿乡侯贾诩为军事参谋,两人共谋阻挡狼军大事。
两员大臣领命而去,当天晚上大将军带着贾太尉的两个计策领了五千骑兵率先前去,毕竟时间不等人。
过不了两个时辰,远在玉门关安营扎寨的雪域王也接到密探的汇报,得知魏朝已经排除大将军曹仁前来会战。
“这个时候,大将军都是知天命的人了,曹丕都不懂得爱护老人家?也对,他身边有能耐的又敢用的大多都是那些老臣了。”至于年纪轻的,又有几分聪明劲的,曹丕不敢差遣他们,例如曹植之辈。怕他们功高盖主呐。
孙念的未尽之意,半夜里聚在一起商议的人都明白。其中惊鸿卫,一直都鲜少出言。那么,只有孙念的谋士第五常是敢于发话的了。
只听得他嗤笑一声,道:“听说曹公是个多疑却有胆识用人的。偏偏他选的后继人却少了几分他的谋略,真是棋差一招。”手中的铁扇子慢悠悠地一下下的轻敲着手心,继续笑言:“我倒是对贾太尉很是感兴趣。传说当年天下纷争多年,谋士甚多,不管是诸葛孔明,还是周公瑾,抑或是司马懿,都有错失的谋事。偏他没有。得之,魏朝之幸,如今我们的不幸。”
第五常话音才落,“君复你就这么没有信心?”孙念就立即笑问他了,“我就不信这个邪。只要他不是神,我就能把他拉下高坛!”
第五常只是无奈地笑着摇头。不管如何,作为兄弟,总该陪他一起走下去,就算他要将天神拉下神坛,他也要去帮忙。结局如何?他不作他想。
魏朝派出的人都是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他们这些吃米不如人家吃盐多的人,当真是胜算颇小。如今看着自家国君说这话的时候,霸气与信心十足,众人心中也着实是安心不少。
孙念一直都是心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把心底话吐露一番后,感觉好受多了,回头,银白的发梢扬起,连同眉眼都飞扬起来,跟第五常笑谈:“你是不是很期盼快点见到那个传说中的智者?”印象中,当年小小的自己跟着阿母去过曹家,见过孟德伯伯呢。那个时候,那个贾诩就在旁边,眼神凶狠地盯着自己,也不知为何。不知,等到他们两个“故友”再见,贾太尉他老人家该多么的“高兴”了吧?
没有被孙念的白发晃瞎眼的第五常淡定地撇开眼,痞痞一笑,“人,年纪大了,会得一种病。”
“所以你并不觉得他还会如年青时候机敏?”
“可不!”
旁人听着一头雾水的,特别是比较正直的惊鸿卫。他们还想着陛下能问第五军师,到底老人老了,会得什么病呢!
其中两卫小声地讨论着,被一个冷酷的人乜了一眼,登时不服气了,其中一个穿着蓝衣的男子大声问:“金郢!你什么眼神?难道你知道?”
“老糊涂。”被唤着金郢的男子冷淡地回了一句,就潇洒离开,留下气得跳脚的蓝衣男子。
这时候,一身紫衣的男子才上前来,拍拍他的肩膀,很是怜悯地说:“兰丰,你今年贵庚?为何金郢说你‘老糊涂’?”
“你才贵庚!兹共,我告诉你,我比金郢年轻好几岁呢。要说老糊涂,也该是他,不是……不是!他说的‘老糊涂’,讲的是那贾诩得的病!”
“哦?”兹共恍然大悟般地点头,又一脸懵懂地想了想,才自言自语地给自己解了惑。
这些惊鸿卫士年纪都不大,还能独当一面为军将,可到底是有小孩心性,索性孙念也不拘着他们。烂漫年少,可宽松,就宽松点吧。
这话是谁最先讲的呢?慢慢走远的孙念一边走,一边苦苦冥思。
是了,是那个好像永远都快活的十三娘。当年阿母也很喜欢她,是否因为她人小心思大,想得比自己周全,才得阿母另眼看待?还是……
这一晚,他仍旧是很快入睡。梦里,他策马奔腾于人海中,手起刀落,敌人尸首分离,鲜血淋漓,染红了他面前的天空大地。他不知疲倦,想停下,却无法控制自己。
他还看到了一个面容清秀的人,自称是阿斗,竟然提着大刀要来杀他……影影倬倬的,骂声几许,刀光剑影又几许,似乎要将他凌迟了才好。
耳畔夹杂着许多针对他的狠毒骂声,那些愤怒歪曲的脸快速砸向他,也说他是乱贼,坏了他们的生活,糟蹋了他们的家国……咒他堕入阿鼻地狱,不得入轮回……
他不会回嘴,也不屑回骂,不屑解释。这是他的选择,不管好坏,他都不想跟旁人道个子丑壬卯。
正当他力竭要倒下的时候,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一声声的“念哥哥”穿透浮尘喧嚣,直穿越到了心里。
伸手触及她的脸,却是水中花般碎了开来。
罢了,原是不可奢求的人,他也不敢再折腾。若是再来伤心一遍,那白发是不是得脱落了才行?
可怜有着雄心壮志的,也被儿女情长纠缠不休。如是心比情寒,应是不惧冰冷黑暗的。
叹息着醒来,孙念睁开眼,偷偷地松了口气,好在是梦。此时,他不得不承认,他心心念念的人,不再是令他白了头的,而是将他从黑暗中拉出来的十三娘。等她否?她等他否?
孙念不知,梦里梦到的几乎就是现实。特别是南面的蜀汉国主刘禅,字公嗣,小名,正是阿斗。阿斗不是梦见自己去杀那将要南下灭他家国的孙念,而是被孙念这个贼子杀了!梦里一声惊叫吓醒了他,当即传心腹老臣们入宫殿商议孙念攻占玉门关的事情。
正是“梦里相见非情意,却是人间死对头”。
【注:1】魏朝(220年12月10日-266年2月4日),中国正史称为魏朝,后世史家多称曹魏,由于之后的北魏被称作“后魏“,于是曹魏也称为“前魏“或者“先魏“,是三国之中最强大的一国。
【注:2】从弟,曹仁是曹操的从祖弟,曹丕的从叔,也即使堂叔(例如你家父亲与他的堂弟,你称呼你父亲的堂弟)。古人以共曾祖父而不共父亲又年幼于己者的同辈男性为从弟,若不共祖父则为从祖弟,若共祖父则为从父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