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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荇极爱吃肉,而且他早已饥肠辘辘,狼吞了鸡腿后,看太子谆没注意自己,猛劲吃了两口猪头肉,又扯了块羊肉嚼在嘴里,一脸餍足。
倏尔太子谆眼波瞥来,杜荇满嘴食物,有些不好意思,赶忙牛饮了一杯贵妃醉,呛得双目通红。
而祁隆之前提醒过太子谆注意吃食,所以自己也格外小心,只吃了太子谆夹给他的鸡腿,正打算提醒杜荇一下,才发现杜荇已经把几个菜都吃了个遍,和宫里试膳的太监似的。
吃都吃了,再阻止已无意义。祁隆只能和太子谆一起静观杜荇的吃相。
不大会儿杜荇就歪歪扭扭倒在了祁隆身上。
祁隆忙将杜荇沉重的头颅放在桌上摆正,刚想嘲讽两句,自己也头晕目眩,直挺挺趴了下去。
此时那几个江湖人士又架起了把式,警惕着太子谆异动,气氛剑拔弩张。
为自己倒了一杯贵妃醉,太子谆浅啄一口,味先醇后洌,唇齿留香,确实是好酒。
“灵山客,灵山客,独自去游天上月。
本欲带上花一朵,无奈山上百花谢。
灵山客。灵山客,灵山客,群仙为谁来鼓瑟?
遥闻天上鼓瑟声,声声悲愤声声切。
灵山客,灵山客,舍身忘情情亦烈。
不闻千里从君走,唯见日出日又落。
灵山客,灵山客,从此相伴唯黄鹤。
昔日良弓和骏马,至今无人能骑射。”
窗外有七八个稚儿一边吃着手里的糖葫芦一边唱着歌谣,皱了皱眉,这般壮烈的词由那天真的口吻唱出,越发令人心生悲怆。
“不必观察了吧,有什么话面说无妨。”太子谆仍看着窗外,知道这是对方动手的信号,淡淡说道。
“殿下好胆识,这般状况仍能镇定自若。”
自二楼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寻声望去,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老者被身后服侍的男子施展轻功安安稳稳送下楼梯,落地后方才看清老者同声音一般枯槁的面容,枯桠稀疏的头发披散着,男女难辨。
大堂本来乱七八糟的食客顿时静了下来,面带畏惧,散去的散去,留下那几个江湖人士毕恭毕敬立在一旁。
有些意外土门客栈的主人竟是这般模样,太子谆定了定神,回道:
“土门客栈看似乌烟瘴气,鱼龙混杂,实则并没有那么混乱,能在其内执武器的皆是守卫吧,人数众多,武艺不弱,所以来客无论是正是邪都会遵守这里的规矩,将武器寄存在你这,离开时再取,但却允许我们三人佩戴武器进入,并派了人暗中跟着我们,我想,比起监视,更似是保护吧?虽不知你们目的为何,但若有杀心早可以动手了,何必大费周章在本宫点的菜里下迷药。”
太子谆眼神撇过那几个江湖人士领口的紫色巨瞳纹绣。
老者眼中闪过赞赏:“殿下好眼力。”
“既然知道鸡肉里有迷药,为何还要给这二人食用?我这迷药无味无色,如何能发现的了。”老者身后的男子出言呛道,充满了质疑。
收回目光,太子谆看了看趴在桌上睡得安然的祁隆和杜荇,解释道:
“此迷药可是名为醉不归?常加入酒水迷人造成醉酒的假象。因为本宫说了不喝酒,无奈之下加于鸡肉中,可你却不知醉不归融入白肉后,肉色会泛褐。”
那男子对小二使了眼色,店小二颤颤巍巍过来端过口水鸡给那男子细瞧,肉色确实发褐色,但不注意会以为是汤汁红油浸的。
太子谆可不管男子脸色有多难堪,继续说道:“大雍的两位将军若知道土门客栈是蒙兀族人经营,你们如何还能在此继续生存?”
紫色巨瞳,蒙兀的图腾,太子谆在大雍史册中看过,颇为好奇。此次在土门客栈无意观察到那些看似散漫的江湖侠客领口皆有绣紫色巨瞳图案时,便确定这土门客栈乃蒙兀余部所建。
一旦祁隆和杜荇知晓蒙兀余部尚存,且就在他们的辖区,必然会引起腥风血雨,而土门客栈内那些老弱妇孺可能会再一次失去家园,大雍和蒙兀的仇恨不知从何时而起,但如今蒙兀国已亡,一切本该烟消云散,太子谆不希望再起纷争,亦不想杜荇和祁隆两位大将成为权力角逐的殉葬品。
太子谆沉吟片刻,郑重道:“何不重新开始?”
忘记过往仇恨,重新开始生活,谈起何其容易,但又有几人能做到。
“殿下可知灵山客的由来?”老者岔开话头。
“可是灵兀山?”
老者扯着嘴一笑,比哭还难看:“不错,难为殿下记得昔日蒙兀国圣山的旧称。”
灵兀山,当年大雍高宗皇帝和蒙兀公主瑟弥惹一见倾心的地方,钟灵琉秀,宛如一条苍翠葱茏的游龙盘踞在漠北的戈壁滩上,因它的存在,来自海外的湿气自灵兀山脉东面凝结形成大量降雨,灌溉了这一方土地,丰腴了纳兹河的流量,形成一片绵延千里的绿洲,无数部落因此繁荣,发展最壮大的便是蒙兀。
所以蒙兀百姓奉灵兀山为圣山,世代守护着。
然圣宗皇帝将蒙兀灭国后,一把火燃尽蒙兀王宫,熊熊火焰顺着风势烧至灵兀山以东的山脉,无数飞禽走兽哀鸣,若干无辜百姓自这场大火牺牲。
其后,圣宗将未受火势波及的那一小部分山脉给了正好位于蒙兀以西的回纥,亦是后来回纥的圣山塔马山,同时将东面半边灰颓荒芜的山脉更名断川,取意断蒙兀王室子嗣绵延,断蒙兀国国祚根基。
也有人说,断川取意,只是圣宗希望他的母亲瑟弥惹能断尽和皇室的瓜葛,来世做个喜乐常人,亦是希望父皇高宗能斩断情丝,回来大雍。
总之,灵兀山见证了蒙兀的诞生,陪伴蒙兀一起覆灭。
大雍不仅屠戮了蒙兀王族,还焚寂了灵兀山百万生灵,这是蒙兀百姓无论时隔多少年都遗忘不了的耻痛,亦是他们宁死不归顺大雍的原因,所以有了那片流亡之地,有了时时骚扰大雍边关百姓的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