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珮瑶原本计划着在碧水山庄逗留三日就启程回京,谁知人算不如天算,三日过后梅雨不断,一连便下了整整七日,别说芭蕉被打弯了腰,就连人也快被浇得霉气冲天了。
山路本就崎岖不好走,再加上这连日来遭受大雨的冲刷,更是坑坑洼洼,破烂不堪。路面简直就像是和稀泥一般,一脚踏上去说不定可以把脚陷在里面拔不出来。如果一行人随便走走倒好,可这是迎亲队伍,怎么可以弄得这样狼狈?无可奈何之下,珮瑶只得再多逗留些时日,至少得要一碧如洗,万里无云的好天气,把那些发霉发臭的晦气全都晒跑才好,那时下山的路不再有泥泞,迎亲队伍的精气神才会好,脚程才会快得起来!
“珮瑶姑娘打算何时启程?”齐风溯屁颠屁颠地上前拦住珮瑶,拱手礼貌道。
经过上次沐楚玉隐晦的教训之后,他显然收敛了不少,对珮瑶的态度更是客气多了。
“昨日才刚放晴,等再晴两天吧!”珮瑶斜睨了一眼当空照的太阳。
“是是是!”齐风溯连连应和答应,也不敢多做逗留,夹着尾巴就猥琐地走开了。
自从那次齐风溯对她不规矩之后,珮瑶心里就更瞧不起他了,稍微一点关于他长相上的好感也在心里给败光了。
宋可慈本来是要邀请沐楚玉教她剑法,可是偏偏天公不作美,于是她又改为邀请沐楚玉品茶。宋小姐的想法可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更何况是阅女无数的沐楚玉?
关在溢春阁的屋子里,听了连续七日缠绵悱恻的雨声,和着泥土与木叶的清香,品尝宋可慈亲手炮制的碧螺春。或许是待在一起的时间久了,二人竟渐渐的情投意合起来,沐楚玉不再觉得茶道枯燥无味,甚至觉得从宋可慈的嘴里讲出来的道理都格外的动听,哪怕窗外雨声淅沥,屋子里也有一颗温暖的小太阳,她足不出户却如同经历了人间百态,所有的故事都可以用一杯茶来概括。
宋可慈除了给沐楚玉讲解茶道的知识以外,也会向沐楚玉请教一些碧水剑的剑招以及京城的大家闺秀的日常喜好。
这日,天气好不容易放晴了,沐楚玉又带着宋可慈领略了一番碧水剑的水滴石穿的柔情。当沐楚玉再次揽着她的腰,
仰面在舞动的水幕间写下“泠然一啜烦襟涤,欲御天风弄紫霞”时,宋可慈感到自己的身体也如水般柔软,而身后一直托着自己的沐楚玉则是她的灵魂,一滴一滴地侵入她的身体里,丰富了她的内心,将某种虚幻漂浮的情感具体实在化。
一曲舞毕,宋可慈与沐楚玉相视而立,琼花树下竟一时无语。
沐楚玉注意到宋可慈的眼眸里含着千言万语,他在等她开口。
在心中纠结反复了无数个辗转难眠之夜的话,在喉咙间徘徊犹豫,吐出来?还是咽下去?
“沐大哥,过两天,我就要坐上花轿去京城了……”宋可慈的话在舌尖发颤,鼻子也瞬时酸了。若不是那双眼睛坚定地望着沐楚玉期待着一个答案,估计这会儿也会泛起水雾了吧。
“我——我知道!”沐楚玉没想过这碧水山庄之行会发生这样的意外,宋可慈是他的意外,他意外地偷了她的心。
宋可慈的眼角冒出几滴晶莹的泪珠,眸色朦胧了。这——这是他的答案吗?
眼看着心中的悲伤快要泛滥成灾,沐楚玉终于说出了一句让她不悔此生的承诺:“可慈,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嫁给那个绣花枕头齐风溯的,他配不上你!”
宋可慈破涕为笑,可能是怕自己又哭又笑的样子不好看!她一头扎进了沐楚玉的怀里。沐楚玉垂下的双臂不忍心挣扎,抬手紧紧拥抱了她。
动情时分往往是最脆弱的。
所以,沐楚玉没有觉察到溢春阁外一缕开心与悲伤交错的复杂情绪,他在那里伫立良久,不愿打扰之后又飘然离去。
晨光熹微之时,沐楚玉哼着小曲儿从溢春阁回到了客房的别院,可刚踏完五级石阶,正准备推门而入时,珮瑶却冷嗖嗖地站在了他的身后。
“啪”的一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吓得他一个激灵转身往后退了两步,直接把门撞开,撑着地板踉跄几步后才坐在了坐墩上,后背抵在了圆桌的桌沿。
珮瑶三步并两步跨进门槛,谨小慎微地背手关上房门,一双灵动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沐楚玉,目光透出些微的严肃,盯得沐楚玉心里发毛。
“你……”刚开口一个字,果不其然地被珮瑶打断……为什么他俩开口说话的时机总是这么巧到一起去呢?
“你昨晚逍遥快活吧?”严肃的眼神瞬间转换成了欢快的画风。
她走近沐楚玉,站在他的身旁,背倚着桌沿,双手抱在胸前斜眼看他,语气里意味深长。
沐楚玉怔了片刻才回答她:“你胡说些什么?”可能是为了证明自己行的正坐得端,身正不怕影子斜,他刻意挺直了脊梁,勇敢地与珮瑶对视。
珮瑶却错开了他欲盖弥彰的眼神,弯腰嗅了嗅他的衣裳,随后直起身子,戳着他的锁骨道:“你闻闻你自己身上!都是些什么气味儿,还敢狡辩说昨晚没有一夜春宵?”
沐楚玉果真掂起自己的衣裳闻了闻,不知是不是心虚,他还真感觉自己闻到了宋可慈身上的茶香气……沉默即是默认,他抿了抿稍微干燥的嘴唇,抬头一字一顿地解释道:“珮瑶,我——我昨晚确实是在溢春阁待了一晚上,我也确实是和可慈睡在了一张床上!但!是!我们什么都没做!毕竟人家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呢,我怎么可能糟蹋人家?我就只是很单纯地抱着她睡觉而已!”
珮瑶耐心地听完他的解释,随口一答:“我说的是恋爱的酸臭味儿……”
沐楚玉:“……”
被套路了?沐楚玉对自己的冲动还没来得及追悔呢,珮瑶就翻脸不认人地把手掌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当然,指缝间夹着一颗绵丝针。她冲着沐楚玉怒目而视道:“你知道你这是在玩火吗?段离羚你不玩,你玩宋可慈?”
沐楚玉的呼吸有些急促,慌忙着解释:“我与可慈之间真的什么也没有发生!”说话间他的脖子略微扭动。
“别动!”珮瑶的面颊因生气已经憋出了晚霞,“我警告你,我的绵丝针上可是涂上了剧毒的!你要是乱动,可就见血封喉了!我本来功夫就差,手也不稳!你这是知道的!”
沐楚玉被她吓得不再坑声了:我还是小看海棠阁的心狠手辣了!
“你应该清楚,宋可慈可是我这次的任务!我可是要把她完璧送到齐府的!你染指了她,就是陷我于不义!”
珮瑶振振有词的话语让他不安,可他必须得解释:“我发誓!我真的没有染指可慈!”说着便举起右手作发誓状,但眼神马上又坚定地望着珮瑶,怀着一丝抱歉道,“但——即便如此,我也确实要陷你于不义!我——我不会让她嫁给齐风溯!因为我、那个,我喜欢她!”
珮瑶惊得瞳孔放大,夹着绵丝针的手有些发软:“啊?那——那我怎么办?”
沐楚玉:“啊?”他有点不明所以了。
“不是!我的意思是,那我的任务怎么办?”珮瑶急了。
沐楚玉对海棠阁的规矩有所耳闻,雇主交付的每一份任务必须完成,如果完不成的话,回去就不得不接受相应的惩罚!一个如此神秘的江湖组织,它的惩罚路数估计也是五花八门!
“我——要不,你把我带回海棠阁,让我替你接受惩罚?”沐楚玉突然想到了这一举两得的法子。
“沐楚玉”、“海棠阁”!这两个词分开来说是没什么意思的,可是凑到一起就立刻拨弄了珮瑶敏感的神经。
“哪儿能那么容易!”珮瑶立即反驳,绵丝针的针尖距离沐楚玉光滑的脖子不到一寸。
“那你想怎么办?”沐楚玉鬓角总算渗出一滴汗,绵丝针的凉意渐浓。
“一物换一物!”
沐楚玉没有反应过来这句话的含意:“我?代嫁?”
珮瑶毫不吝啬地给了他一个白眼:“告诉我绛魂卫的事!你就可以带走宋可慈!”
沐楚玉:“……”在这儿等我呢?
“那你得告诉我海棠阁……”
“你还讨价还价?”珮瑶的呼吸急促而深重,沐楚玉时刻担心自己再说错一个字就命丧黄泉了。
他自认倒霉地卸了一口气,三言两语地解释了绛魂卫:“绛魂卫是当今朝廷让人闻风丧胆的暗杀组织,他的神秘程度与海棠阁差不多。皇上起初成立这个组织一方面是为了帮助他铲除那些与其作对、政见不合、阻碍其变法图强的党派领导人物,借以丰富自己的羽翼,推行征诛之术。另一方面则是暗杀某些找不着实质证据的贪官污吏,为百姓除害,为皇上分忧!但是最近几年,这个组织慢慢向江湖渗透……据说,在江湖的某些门派里就存在绛魂卫的细作……”
“啊!死人啦——快来人呀!”外面喧哗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