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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雪在后面紧张得直搓手。大脑一片空白。
他心里犹豫着等会自我介绍的时候, 是应该说自己是秦朗的同事还是朋友。说前者感觉有些生分,说后者又有些奇怪。
木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而后缓缓被打开。
一位面目慈祥的中年妇女从后边探出头来,慢慢抬起目光, 欣喜地看向秦朗,用并不快的语速道:“小朗, 你总算回来啦。”
“妈,我想你了, 决定回来过冬至, ”秦朗脸上满是笑意, 将崔雪拉到自己身侧, 说, “他就是frozen, 跟我一起回来看您。”
“啊呀啊呀,”秦朗的母亲露出略带惊讶的神色, 脸上的喜悦更多了一分, “这位就是你整天和我说的, ‘大师’队的‘佛山’?”
“妈, 说好多回啦, 是英文‘Dash’战队的‘frozen’,”秦朗哭笑不得, “崔队, 这是我妈妈。”
“阿姨好, ”对这蹩脚的谐音, 崔雪本人是没什么反应,他更吃惊的是没想到对方已经提前认识了自己,便有些拘束地低下头,小声说,“那个是我比赛里用的名字,我姓崔,叫崔雪。”
秦朗的母亲温和地对他笑笑,赶忙挥手让两人进去,迈着略带蹒跚的步伐慢慢关门,对崔雪道:“真是个可爱的孩子呀。小朗小时候总给我看你们的照片,都看不到你的脸呢。白白净净的,挡着多可惜。”
崔雪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那时候不太方便。”
“傻站着干什么呀,”秦妈妈拍了拍秦朗的肩膀,道,“赶紧招待客人去。”
“遵命。”秦朗迅速行动,让崔雪坐到了沙发上,跑去厨房拿杯子装水。
秦妈妈将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在另一边的小椅子上坐下,显然也是有些紧张:“好孩子,阿姨可以喊你小崔吗?”
“唔……我上边还有个哥哥,”崔雪对她笑笑,“阿姨叫我小雪就可以。”
“小雪呀,是个好听的名字,”见他并没有什么架子,对方笑得很是开心,“我们家小朗在队里会不会给你们拖后腿呀?”
“不会,”崔雪摇头,“他很棒,也很勤奋。继续努力下去,很快就能独当一面了。”
秦妈妈连连点头:“能跟上大部队就太好啦。他和我说,这个东西吃‘青春饭’,但我们没有这个条件送他去专门学习,一直很担心会不会拖累他了。”
崔雪正要回答,秦朗就从厨房那边端了三杯水进来,放在简陋的木质茶几上:“妈,您不用自责。您以前能资助我每天去网吧练习,我就很满足了。”
“没有您的支持,我现在一定没办法和崔雪队长在同一个队。”
悄悄环顾了秦朗家的客厅,崔雪看出来他们家的经济条件很是糟糕——许多物品都是上了年代的老件,只是靠着整洁度维持住了门面。
刚才从村口进来,半路上看见了不少还在使用中的农田。
这样小村庄里的妇女,在丈夫生病的时候,能够支持儿子去学习一个自己完全不了解,还比较有争议性的新事物,足以说明她是位相当开明又温柔的母亲了。
有其母必有其子,秦朗如今这么优秀,多半也是因为这位善良的母亲。
崔雪实在不愿意承认,但不得不说,他十分羡慕。
秦妈妈见自家儿子坐下了,才摸着秦朗的脑袋说“要继续努力工作,别给小队长添麻烦”。
秦朗连声应是,将拉来的行李箱平摊在地上,拿出了一大盒包装精美的礼物,放到自家母亲的手上。
“妈,给您买的冬至礼物,这是我用工资买的。”
“是什么东西呀,”秦妈妈好奇地打开了包装,看见了两盒新的老人智能手机。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慌忙道,“这,这很贵吧?傻孩子,妈妈的旧手机还能用呢。你才刚开始工作赚钱,就买这么贵重的东西,给你生活增加负担那可就不好了。”
“您那个都用了五年多啦,连屏幕都花了,”秦朗道,“您就收下吧,这个对于现在的我来说不算太贵的。这样,以后我要和您联系也方便呀。”
“您和爸一人一台罢。爸那台我给下载了一些小游戏,总躺在床上没东西动手,多累人。做儿子的一点心意,您就收下吧。”
见母亲不再要往他手里塞,秦朗才撂了手,笑着说:“快晚上了,我去买菜。妈,家里还缺什么不?”
“家里有青菜,还有胡萝卜,鸡蛋,”秦妈妈数了数,“你们小雪队长喜欢吃什么,你看见了就买点回来吧。男孩子长身体,要吃点肉。”
“好,那我出门了,”秦朗弯腰换鞋,“妈你待会要回房间的话,就带崔队去我房间吧,有炕会比较暖!”
崔雪下意识道:“我陪你去买菜吧?”
秦朗笑着摇头:“不用啦,外面这么冷,弄感冒就不好了。崔队你在我家里待着就好,我熟路,很快就回来。”
“路上小心呐。”秦妈妈唤道。
“欸好嘞。”秦朗披上外套,消失在风雪之中。
等秦朗出门,崔雪想起自己也给秦朗父母带了见面礼,便从行李箱里拿出来,毕恭毕敬地递了过去。
他很是厚颜无耻地硬着头皮把二老当成了自己未来的岳父和岳母。
也不知道两个老人家知道之后会不会气得把他赶出大门。
他送的礼物是两罐菊花茶和一套茶具。但秦妈妈显然对外人比较拘束,没有直接拆开他的礼物,而很是受宠若惊地先推辞一番,才略带紧张地把礼物收了起来。
崔雪这时倒强迫自己热情起来,主动地给秦妈妈介绍起了两台老人手机的功能用途。
在高度紧张的情况下,他倒从来不会掉什么口头上的链子,没有口嗨出一些奇怪又多余的话。
秦妈妈对电子产品几乎一无所知,只会拨打号码和接通号码。在崔雪百年难得一遇的耐心教导之下,才多学会了几个新功能,但也足够老人家乐呵好一段时间了。
“啊呀,这个游戏有意思,”她对着屏幕上的俄罗斯方块感慨道,“孩子他爸肯定喜欢。平时总看报纸,终于有东西可以玩了。”
崔雪眉眼弯弯,不予置评。
熟络起来,秦妈妈的问题也就愈发亲近了些:“小雪呀,你看着好年轻的样子,今年多大了呀?”
“我刚过21,”崔雪老实回答,“长得相对小一点,其实也不算年轻人了,强行装嫩。”
秦妈妈被他逗得直笑:“那你可真是太厉害啦,就比小朗大三岁,他还成天跟我说,这么多人里边,最崇拜的就是你。”
崔雪是没见过追星追得全家皆知的情况,脸上升起略带尴尬又高兴的绯色,道:“他自己就挺棒的。”
“哎,看我这人,记性太差了。在这里和你聊了大半天,一下子也没想起来你坐长途车辛苦,”秦妈妈看了看他眼下的黑眼圈,略带心疼道,“小雪,把温水喝了,阿姨带你去小秦那儿歇会儿。”
崔雪心中涌过一道暖流,连忙照做。
几乎是下意识地,秦妈妈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温柔地唤他跟过来——崔雪这回很确认,对方这个习惯性动作一定是从母亲这儿学去的。
秦妈妈弓着背打开了平房里的其中一个小房间。
崔雪走进去,看见了一张比较窄,但整理得很是干净的炕床,旁边还有一张小书桌。桌上的小书架里,放着许多夹了标签的笔记本,以及几个文件夹,还有并排的一系列“电竞周刊”。
他粗略地扫了一眼。对方从五年前开始,到今年年初的每一期,都没有落下。像一沓小山横躺在书桌上,里边还夹着冒出来半截的书签。
向秦妈妈道谢之后,崔雪就爬上了秦朗的炕床。很是自来熟地拉开对方的被子,钻进去把自己卷成一大团,默默感受着身下传来的微微热量,他心里也暖洋洋的。
忍不住在微信群里炫耀了一番,说自己已经到了秦朗的老家。并得到众人鼓励他“迎男而上”的词句若干。
在暖意与被关怀过的幸福感的交叠下,崔雪感到前所未有地放松,把自己闷在被子里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鼻尖距离对方的就只有不到两厘米。
秦朗冲他和缓地笑笑,温热的鼻息打在他的脸上:“崔队,睡得舒服嘛?该吃晚饭了噢。”
崔雪含含糊糊地给了一个“嗯”字,又差点要闭上眼睛睡过去。
下一秒,他感到唇上一动。
冰凉而柔软的触感来到了他的嘴唇上,仿若蜻蜓点水般,一触即散。
崔雪衣襟一抖,浑身打了个激灵,迅速清醒过来,用难以形容的目光盯着秦朗。
秦朗迅速移开,抿紧了自己的嘴,但还是轻轻微笑,说:“对不起。我觉得崔队迷迷糊糊的样子太可爱了,就忍不住攻击了一下。”
两人就这样四目相对。最后,秦朗从脸颊红到耳根,把自己的视线移开到别的地方。
“搞什么啊,”崔雪差点磕到自己的舌头,“为什么你自己撩别人能把自己给耻到?!到底谁才是被吃豆腐的那位啊!”
他抓着秦朗的衣领,硬着头皮直接反啃了回去:“偷袭别人,就要有被反偷袭也面不改色的觉悟!”
两人在温暖的简易炕床上紧紧相拥,唇齿相依,在秦朗住了十七年的房间里把自己的初吻送给了对方。